APP下载

城市居住大区的空间流动与反界定

2019-03-18何美霖

美与时代·城市版 2019年11期
关键词:公共空间

何美霖

摘 要:居住大区作为城市空间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研究其发展周期和其中居住者的活动规律对思考大区的空间流动与反界定具有重要意义。时下,关于大区的讨论和探索被频繁提上日程,大区的生态化构建也存在诸多现实性问题。文章从产业经济模式、居住者需求变化、地产标准化、功能区同质化等多重维度,将居住社区作为持续变化、具备流动性的特定空间,分析其在产业经济模型下的新形态,对当代居住者进行分层研究,并结合地产开发商对居住大区所进行的不断迭代更新的标准化研发现状,研究社区内外功能模块设置的重叠与渐变……以期对当代居住社区应该具备的特质和属性建立起明确的认知,同时对居住社区景观空间设计的未来发展提供新的思考方向。

关键词:居住区;公共空间;户外社会关系;流動空间;模糊性空间;社交摩擦力

对于凡是在这个年代的中国做景观设计的,“大区”就是一个职业暗号。

先给外行人做个普及。“大区”就是指诸位居住的社区。行话叫“大区”,顾名思义,就是还有一个与之相对的“小区”,我们称为“示范区”。“示范区”是你买房时去的地方;“大区”是你买了以后住的地方。

……

自从房改开始,工作单位不分配住房以来,中国的房地产蒸蒸日上。迄今为止,有些人以此为生,有些人为此倾其一生。无论怎样,每个人都会住进一个社区(“大区”)。从结果看,“大区”的设计关系到每个人每天的生活,意义非凡而且至关重要,与开发建设的投入完全成反比。

……

第一,公共活动空间是关键。……

第二,植物的配置趋向自然。……

第三,尽可能多的硬质空间。……

……

“大区”可以是朴素的、舒适的、简单的景观。在潜规则里做事,再多花些心思,也算是设计师的良心所在吧。

——张唐景观对大区景观的探索和研究

2018年11月23日

以上是张唐景观对大区的定义以及设计要点总结,其实通俗来说,大区就是大众所理解的居住社区。而作为通过经济产业、文化模式、家庭周期等综合因素集群效应下形成的社会关系空间,在柴彦威《城市空间》一书中,居住社区又被划分为社会空间的一种,连同感应空间、行为空间,三者共同组成了社会空间。而整体的城市空间又由社会空间、经济空间、物质空间构成。

从图1中可以很明确地了解到居住社区和社会关系的共通性。这一对居住社区的分析,从产业经济和社会形态角度,更科学地解释了居住社区中人的属性和定义。

在传统景观设计师眼中,大家更倾向于偏形式化内容的景观表现,一些代表性关键词可以表达,如轴线、几何构图、韵律感、节奏感、穿插解构、线条变化、功能齐全、体块美感咬合、模数化细节、极致做工……这一系列的词汇总结,不管是平面的构列穿插,还是空间的承启转合设想,都在于优质的极致传达。目前在整个居住地产业界内部,尤其是地产管理者与设计者之间的沟通和交往中,常谈到地产项目中所谓的“自嗨”现象——一方面是在具体项目的设计施工中为了迎合消费者,创建营销噱头,运用过度的技法表现;另一方面表达了在地产工作内圈层社交网络的项目营销推广中,不断进行一轮又一轮形式感造势背后的些许恐慌。这同时让业内有着反思能力的设计师心中存忧,如此设计出来的居住社区是否真的能满足居住者的实际需求和提供人本关怀?

这一次我们针对大区的景观设计风潮,嫁接在空间梳理与人本需求的基础之上,除去“美”与“不美”的形式化考量,探索大区整体空间的合理功能性构建。由此,什么样的居住社区景观空间才更具引力和活力成为了本次讨论的主题和方向。

现在我们再次复盘,通过图2、图3这两张2010年的方案草图来审视自身,从功能布局形式空间延续的角度来说,相对还算完善。但如果二者取其一,哪一个更好一点?为什么?

景观设计师作为户外社会关系空间的构建者,我们希望一部部“戏剧”能够在社区中自然发生,你与我之间,以相互的交往关系,建立共联,实现社区大同。

关注大区的生态化构建,可以通过两句话去演绎其核心价值观。

第一句话:从物质构建的角度,基于产业经济模型背景,特有住户需求偏好下行为的新型城市反芝加哥城市生态学派景观情景感知价值研究。

这句话里有四个主要部分。首先,在大区域环境、城市产业发展中,产业规划的布局影响着人群的细分。其次,特定的人群亦有着不同的需求偏好行为。再次,在黄志宏著作《城市居住区空间结构模式的演变》一文中,把城市居住空间结构理论体系大致分为了四类,即早期的城市研究、芝加哥城市生态学派、城市社会文化学派、马克思主义的城市政治经济学理论。这里有必要对四个流派进行简单的介绍——第一,早期的城市研究,研究城市的选址与空间区位的变化规律,以及城市的外表空间结构形态的演变特征,其认为自然条件的差异性是影响前工业社会城市空间布局的主要因素。产业革命后,决定城市发展的基本条件随之变化,工业城市的空间分布特点与传统城市由此产生巨大区别。第二,芝加哥城市生态学派,通过地理的点状分布情况进行分析,归纳出城市内部不同产业、不同社区之间都具有“物以类聚”的明显分区现象,在此基础上,竞争与共生的规律也同时存在。第三,城市社会文化学派,该学派认为文化因素在区位分布过程中处于中心位置,即在城市空间结构的发展变化中,市场经济规律和社会文化的因素都不能被忽略。第四,马克思主义的城市政治经济学理论,针对当代资本主义国家城市发展的进程,该理论认为城市空间本身就是资本主义的产物,本质上是一种稀缺的商品,同样符合资本的本质与剩余价值最大化的原则。而景观情景感知价值是对现今的居住空间构建提出的新需求,需要以意境知人、动人。

第二句话:从精神构建的角度,齐美尔①《大都市与精神生活》中哲学智慧对居住区景观设计功能研究的启示。

齐美尔认为,都市人的个性得以建立的心理基础是感情生活的强化,人是一种有赖于差异而存在的生物。而在货币经济度量衡下大都市的人们,矜持与冷漠空间越来越被界定,越清楚越无法深入交流。反之,空间越流动,就越能够引导、加强和创作其他发生的可能。

构建什么样的社区景观空间,有利于故事和“戏剧”的上演?

大区如何能持久释放生命力?如何能激发场所的更多可能?

这让我们由对实体构筑、符号的关注转向对场所、空间、功能的关注。当然,明确每个空间的价值和特征,必须引入“界定”的概念。

“界面是限定空间的物质实体”,“一个界线分明,由三要素从自然环境中围合出来的室内空间呈多面体”,“各部分相对独立完整 , 并且具有内向性(静态空间) 。但是一旦三要素中有一项界定被打破, 这个空间的特性也随之改变”,“形成了室内外空间的水平过渡和渗透, 并且具有外向性(动态空间)”。这里所说的动态空间和静态空间在物质形态上都是固定的,不同于日常所定义的动态和静态。

如图4,设计师将多种功能空间极其尽可能地填充进去,以此期望达到空间的尽善尽美。功能区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也算是和谐分布。

从图5中可见,平面布局除了功能上的定义外,更表现出了功能与交通组织的关系。而其中明显的表现:更多的功能模块设定在园区的中庭部分,各自占有一部分小空间;在主要的归家路线上(即红线标识的动线),没有出现更多的交往活动设计。

再聚焦到日常的景观设计工作,通过我们对国内前二十强的地产商的调研分析发现,各大地产商相继深入研发的标准化体系中所界定的功能模块分区更加明显,各功能空间虽机能完善,但模块之间相对独立,极少联系和交互。笔者进一步分析其中具有代表性的三家企业,即万科、旭辉、蓝光。如图6所示,万科在2018年4月版的标准化体系中,明确强调其“有生命的空间,有温度的服务”理念。而旭辉在2016年版的标准化文本中,将“强化创新”作為其发展主旨。蓝光在2017版的9S景观体系中,则将“人性化的细节”作为其深入研究的课题。其后,我们也针对地产商在儿童区、植物乐园、长者花园、综合运动场等一系列功能分区中的特性和共性进行了详尽的分析总结。

从图6、图7中可以看到万科2018年4月版的标准化文本,把功能模块按照相对串联的方式进行排列组合,即使是在每个功能模块中有考虑到不同年龄段的不同需求,但各个功能模型板块依然相对孤立地存在。

而旭辉在2019年4月所发布的CIFI-6标准化体系文本内容中 ,对归家动线进行了优化升级,将其纳入生活体验区,涵盖集市、书吧、艺术馆、茶室等12个主题模块的设置,也强调了个性空中花园的设计,还独家打造了缤纷盒子,以及健身空间、亲子空间、美食空间等一系列的社交盒子(图8)。不难发现,旭辉在这一次的标准化迭代中,在传统的功能定位上出现了更多前瞻性思考。但另一方面,这些被设定好的盒子依然存在,具备有目的驱使下的社交分享属性。有目的、驱使、社交分享是其关键词。

重庆万科2019年6月21日发布的《景观168计划:24小时×7天,重塑未来社区景观》,其内容可以概括为以“口袋公园”空间模式为蓝本,结合国内社区规划特征,提出现代社区用户需求的四大中心——交融中心、活力中心、交互中心、共享中心。其中的交互中心,就包含了阳光草坪、乐享天地、休息驿站、风雨廊架等景观节点。从图9中可以清晰地看到,整个区域也分别界定了便捷的归家动线、目的性归家路线两种,是有目的驱使下的社交分享。然而在实际运用中,会有什么样的情况出现呢?

《居住区规划与设计》中提到,不同的行为发生,都各自有着不同的步行速度、人流方式和路径轨迹,如:上学、通勤是目的性较强的移动人流;购物、放学归来常是无目的性随意移动的人流;散步、休闲则是移动过程,为目的性人流;休息、等候、锻炼是停滞状态的人流。而亲密的朋友接触、偶然的接触、被动式接触(“视听”接触),接触程度由高强度到低强度逐次减弱,其相互关系往往伴随着不同强度的交流,事实上无意识的社交可能正在发生。

这也使我们更清晰地确定,不同年龄段和不同功能区之间的交流在人类的活动中必不可少,被割裂的独立关系和被预先设定的功能模块并不符合人之常情,对空间构建的反界定才能建立起更多联系和可能,构建更宽泛的交互场域,打破人与人之间的界限,大区生活也才更具流动性和可能性。

回归到居住社区定义下的特征来看。首先,在经济形态的促进下,社会阶层存在相对的“分化”“极化”“隔离”“共栖”等特征,也因此有了居住区高中低端的定位和分层,就是在产品表现形态上的几种类型,即分为了刚需型(高层)、刚改型(高低配)、改善型(大平层、花园洋房)、品质型(别墅)等类别。但不论是因为同一社区中各圈层间的需求和功能存在共性,还是因为各社区分隔后的联动和交互本身即存在,这样的分隔在不同阶层的共性需求中不能被满足,需要越多交流的促进。这一特征下的空间需求表现为阶层内外的联动性。

其次,在城市发展的布局中,居住社区呈现以下三个特质:人口密度大,并且相对集中;被安排、布局的属性强;社区与周边产业、城市功能互补。从根本上来讲,亦是需要关注其整体布局及规划,联动社区内外,以此形成城市功能共生的生态链。

再者,针对单一的居住社区而言,其发展过程中的起步期、膨胀期、饱和期、衰退期都存在。不同时期居住者对社区的需求与感知方式也全然不同。在开发初期,社区周边环境呈荒凉且欠缺的状态,居住者希望小区内的功能设施尽可能完善;膨胀期的周边环境已经开始逐步增加和日趋完善,多样的功能开始出现,而社区内部的功能设施因为入住率的上升可能已经跟不上节奏,这时居住者需要的功能分类、匹配度、需求量都在潜移默化中发生改变;饱和期随着周边人群及周围环境的配套已经完善,居住者类型发生一定改变,业主及租房者开始共同介入,人群密度增加,社群类型变多,他们对功能的需求又发生了一次改变;到衰退期,社区内外的城市建设已经迈过鼎盛,城市面貌开始呈现老化状态,变得相对平民化、没落化,居住使用者对社区功能的偏向再次改变。因此,从这一层面上来讲,居住空间的需求被表现为动态的“多重认知”。

最后,在传统居住设计景观设计思维中,是有意识地根据不同人群需求喜好去设计场所,将整体社区人群分为老中青三代,为他们构建匹配的功能模块,也即通常所说的“分龄分区”。事实上,人除了在年龄上的认知层次分段外,还有其家庭影响因素下的不同社会属性,诸如“在学型”家庭、“购物及交际型”家庭、“工作时间特殊型”家庭、“高收入型”家庭……小的家庭类型社群与城市社群的分流和构建值得被再次关注。对于家庭类型的分类分析,相对脱离了老中青三代的传统需求,更加敏锐地关注到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模式。这些新的需求与传统需求之间存在的共性和特性如何进行取舍和布置?

通过以上居住社区四大特点的简单分析,空间需求也被重新梳理。在实际的工作中,我们复盘空间需求洞察的过程:意图提出大区的问题所在,利用概念的界定和理论的依据进行问题梳理 → 居民的交往需求、交往特征,居住小区的空间特征,空间对居民交往的影响,小区交往空间的分层研究 → 总结其特征和原则,达到解决问题的目的 → 关注功能空间的多重复合性,即同质空间的功能模糊性、非同质空间的接替和转换。这算是一个阶段的成果。

刘峰《论建筑空间的模糊性》中提出:“空间的使用性质和功能要求由其中所容纳的人的行为活动来决定。”“而空间中人的行为活动并非单一化,而是多样的、复杂的,这就导致了功能的复杂多样。模糊性总是伴随着复杂性而出现,复杂性意味着相关因素的多样性、模糊性。多样性必然均是在设计起始阶段就予以考虑的,还有一种模糊性则是与其发展变化相联系。”主观认识能力存在这样或那样的模糊性,致使人的认识活动成为一个具有大量模糊性的转换过程。

在这里,传统居住社区标准功能模块的预设变得无效。举例说明,如社区客厅、儿童游乐场、运动场、步道等区域,日积月累中偏离了规划者的指向和意图。社区客厅,即小区中对外交流互通,接待亲朋好友的户外公共区域,作为形象展示的一种方式,通过空间的定位和界定,达到昭示社区定位和整体面貌的效果。儿童游乐场在社区的发展历程中自始自终被重点关注,并在今时今日变得越发重要,从或大或小的儿童游乐场设置中,很容易瞥见整体社区的配套服务,又多以分龄的模块划分来进行空间布置。社区中运动场的设计,通常情况下体量不会过大,相对便于居住者参与和使用,如乒乓球场、半篮球场、羽毛球场等,旨在相对独立的空间区域内,不对社区的安静居住和景观环境造成过大干扰。步道的设置通常关联着社区跑道,进行整体规划设计。时下,慢速跑作为居住区不同年龄段人群接受度最广的运动方式,很大程度上可以满足跑步人群强身健体的需求。因此,在这一运动场所的设计上,多营造连续变换的视觉景观增加趣味性。以上是这几个基础功能模块设定的简单概述。

首先,在社区客厅的设计上,设计者的惯性思维是思考主人心态,如何在来访宾客面前彰显楼盘品质,而居住者的使用需求是我要开展活动,我想接触有趣的人和事物,这样的地方在哪里;设计者思维常常采用动静分区的方式,为社区会客厅营造一定私密性和可达性,居住者却希望会客厅就在必经之道旁,使用起来更加便捷;设计者思维一般选择在主轴景观道的旁边,希望能促进交流的发生,而在居住者的实际需求中,社区会客厅位于主道上的可停留区域对于他们来说或许更具使用价值;设计者思维往往将社区会客厅设置成一个沙发围合式的场所,促使交流的发生,同时体现品质设计感,居住者需求却更倾向于树荫下的坐凳,看人来人往,交往互动自然发生。

我们看到一些有趣的现象——在规划好的社区客厅上人烟稀少,必经之道上一群一群的社交“戏剧”已然发生(图10、11)。如何构建交往条件、设置人和故事的发生场景?哪里人流量大并且场景具有趣味性?显然,在社区必经之道上。或许,景观会客厅可以跟主交通通道更加紧密地连接,设置大道侧树荫下的坐凳,提供舒适可停留的座椅,方便居民在此看来往人群和社区交流,故事因此而发生。事实上,精心营造的社区客厅私密性并不等同于高端,围合式的空间手法也正限制了其他可能。

其次,在儿童游乐场的设计上,设计者的惯性思维是考虑安全性,一般以围合的形式来表现,而对于小朋友来说,场地在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起玩耍的伙伴;设计者几乎都会考虑动静分区,将儿童游乐场设置在社区的角落,与居住区互不影响,而恰恰相反,小朋友最是好奇户外发生了什么,看到自己熟悉的人经过,一定会热情招呼产生互动;设计者也总是按不同的年龄段进行儿童分龄分区的功能模块布局,极力实现器械设施的完备,而小朋友的心态是哥哥姐姐玩的游戏我也想参与,能一起玩就好了;设计者常通过设置鲜明的IP形象来吸引和刺激儿童的玩耍兴趣,而小朋友的角度其实是如何与其他伙伴共同游戏和分享。景观设计师还应将眼光从器材上挪到别处,关注场景的构建、互动介质的融入、启智游戏的设置、求知探索欲的激发。

在图12中,大人们只是空洞地守望着小孩,小孩的视线居然也不是游乐设施。实际上,孩子们想的是这里好好玩,我要去叫别的小朋友一起加入:“我们发现了新大陆!”照看孩子的家长群体相互之间的话题交流欠缺,孩子玩耍的空闲间隙做点什么是不是更好?图13中阿基米德水车游戏的水线景观设计,属于无动力的儿童游乐设施,抛开设计的理论融入和外在形式感,更多的是通过设闸、引水等动作的介入,让孩子们开始了相互之间自然而然的协作互动,这一介质的引入带来了儿童游乐区本质上思考方法的转变。

再者,运动场和步道的设计中,人更是变成了孤独的场地度量仪,社群交往相对封闭和固化。具体表现在来到运动场地后,除了固有的三五朋友相约,其他時候是否也存在与陌生运动者开始交流的条件。从景观设计的角度,即要思考怎样的场景设定可以带来第一步的沟通和更深入的互动?不同时段,运动场地是否可以产生别的用途,以此来带动场地点击率和使用率的提升,激发空间设计的活力和引力。这再一次印证了景观设计其实是户外社会关系空间的构建者。

在“模糊性空间”的基础上,来看看流动性空间。

国际著名城市规划专家扬·盖尔曾说:“人们在同一空间徜徉流连,就会自然引发各种社会性活动,这就意味着只要改善公共空间必要性活动和自发性活动的条件,就会间接地促进社会性活动。”“自然”二字强调了场地的自然发生特性,“必要性”“自发性”再次突出促使社会活动发生的介质属性。

再次回到上文提到过的南滨帝景大区过程稿(图14、15),复盘审视这两版方案的过程不难发现二者的共性和差异。首先,两版方案都在强化轴线布局,强调集中与分散式的空间构建,不同的是:空间功能多重度、空间链接与可达度、园区主道路互动度。比如:植物也是空间构建上的有基元素之一,而第一版方案在植物的构建过程中,通过空间的相互引进,将灰空间进行重新梳理,利用植物解构进行空间的开合、对景等呈现方式,更具整体空间的穿透性和连接度;第二版的植物规划封闭性则更强一些,也即我们常说的几重景观几重境的表达。我们的设计师在有意无意中做出了两稿相对解构的微妙差异,这也是在具体工作中对设计行业带来的正面意义。

综上所述,令笔者更确定的是:模糊性空间很难被清晰界定。

引用白居易、白行简两大文学家的名字,“行简”“居易”成为主流,便捷、简单成为居住区现代生活的两大要义。景观设计师更像是交往契机设定者——不再单一地理解空间的形式感和功能分区,而是为场地和居住者构建交往的契机和介质,让交互自然发生,让事件和故事碰撞(图16)。设计师作为幕后导演,让戏剧自然上演。

从2010年到2017年,在不同时期的发展进程中,景观设计的关注角度也在不断更迭。从图17、图18两张草图可见,设计团队已经开始有的放矢地进行试验,以交通主道和热点散播的形式来进行功能的铺陈,期望以此来增加场地的点击率和使用率。

出于对一个项目初始空间功能的考量,如何去探索场地的户外关系,构建流动性空间?可以从三个不同进程的要点去分析设计。

第一阶段,在整体设计的理念上,需要进行活动热力图的梳理和分析,对功能的多义、多叠、多时段性进行动态规划。热力图,分析显示人群热衷的空间位置和所在的地理区域,关注交通通达程度对人的交互性之间的碰撞和联系,因此而产生热力圈形象化表现,往往交通的可达性、易达性是热力图的主要影响因素。以此为依据,关注人群容易到达和聚集的动态流动区域,在这些区域进行特殊的场景构建和介质融入。另外,合理地将具有不同意义的功能设施、功能和需求重叠的区域、不同时期和时段的区域变化三个特性进行动态的分析和梳理。

第二阶段,在具体的深化中,利用特殊且重要的某一种或几种介质作为空间的爆点,去触发区域间的引力,达到引爆空间活力的目的,即“引点设计”;将不同区域的爆点进行串联,以此来扩延其发生效力,实现空间的“超链接设计”;以任一爆点的核心向外扩散和辐射,实现活力范围的面积扩大,即“边缘扩展”;不同功能区存在着不同的发生强度,大众群体和小众群体分别有其需求和摩擦,应对其相对分离或相对融合的状态时,使用“分频差异”将其进行合理界定;对于“偶然随机场地”而言,即不可预见性的偶然功能在此发生,这些场地区域往往在扩散区和边缘地带,设计者应当促进其内部交往条件的形成;在进行发散性的功能思考后,有意识地进行“空间冗沉度”的评估,在深化过程中进一步筛选和保留,设置必不可少又自然而然的景观介质和节点。

第三阶段,根据整体的规划,反推设计的合理性。关注热力圈中流量的生态性与可持续发生性,合理设置其发生的程度和质量,进行或并列或串联的多角度、多方向思考。在偶然随机场地和分频差异的场地设计中,不可避免社交摩擦力(正向、逆向)的发生,如何促进正向摩擦力的发生和逆向摩擦力的减少需要被关注。另外,通过场地的点击率、到达率、使用率三个维度来合理界定场地的活力和吸引力。

在以上三个阶段中,以2017年府学上院的大区过程稿为例,从整体设计理念、深化过程、结果反推分别关注的要点进行分析,以泡泡图的另类分析其景观空间构建(图19),考量上述所关注的参与点是否具有实操性,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带着新的思考维度再看旭辉、万科在标准化道路上的探索。旭辉在逐渐强化社区归家路线的生活化、入户花园的单元化设计,也正印证了动线热力圈的演化过程。万科也在尝试具有前瞻性的共享中心户内外化,这与上文中边缘化扩展的可能性论述不谋而合。

回到论述主题,针对未来大区的景观空间设计,还应该考虑到几个现实性关注点。

在人口老龄化日益严重的今天,聚焦“适老化”设计。分析老人群体在马斯洛需求理论②中的分层现状(图20),在较大满足生理和安全需求的前提下,将老人群体的需求层级向上提升,结合社区功能设置的状况,改善和优化其功能使用比重,促使其社交、尊重、自我实现的需求得到更大满足。

通过道路及场地系统的直接度与链接度设计,来强化活动热力圈层之间的衔接,将相邻及相近的热力圈层进行模糊的灰空间处理。

从产品思维向需求思维转变,从设计什么样的产品形态和功能布置,转向对使用者的需求洞察。

理解各功能区重叠、交圈的同质化模块,以渐变的灰空间形式来处理相互之间的连接,打破分龄分区的固化设计思维,建立跨年龄段的交往契机,将僵硬的串联模式优化为多种形式的组合。

关注社区5年后、10年后、15年后的发展,预见性地进行可持续设计,注重空间的成长性。

进一步探索可能存在的破冰介质,形成空间持续性的活力和引力。这些内容其实在前文也有部分提及,其最终的核心目的都是为了强化具有融合性的渐变设计,表现在功能上,即融合与交圈。

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探究,敦厚、理性、温和地体察居住者在社区中的真实需求,以“三从四得”③的原则回归景观本原。“三从”,即扁平化、弱高潮、弱空间递进。扁平化,指路径上的平行设计,不再以几重景观几重境的隆重礼序之说和喧宾夺主的节点排布来展开,社区不是被观览的博物馆,应该释放社区本身的活力;弱高潮,指简洁叙事,以简单、便捷、舒適的流线铺陈,关注人才是场所的主体,人创造和参与的一切故事才是空间最高潮的部分,而不是过于激烈的游乐场式空间再造,也不是形式与理念的花哨;弱空间递进,指避免过度的戏剧化设置,社区景观空间设计不是在设计一本被阅读的教科书,而是关注社区中人本身的需求和价值,在场所中释放自己。“四得”,即看得见、走得进、坐得下、用得起。通过以上分析,我们找到了构建社区内流动空间的答案。

百度学术中对流动空间的定义为:流动空间的主旨是不把空间作为一种消极静止的存在,而是把它看作一种生动的力量。在空间设计中,避免孤立静止地体量组合,追求连续的运动空间。空间在水平和垂直方向都采用象征性的分隔,而保持最大限度的交融和连续,实现通透,交通无阻隔性或极小阻隔性。为了增强流动感,往往借助流暢的、极富动态的、有方向引导性的线型。

从实际来看,例如图21中步梯、斜坡形式的设计,形态上属于一个通道空间,但因为设置了这样一个有趣的“山”形石头,形成了很好的视线焦点,激发了人们在这里停留和聚集的兴趣。这里发生的故事无法从根本上进行明确界定,这里是开放的,具备无限可能的,活力无限的。

借助德国社会学家齐美尔最早提出的关于流动性(mobility)的论述,并在《大都市与精神生活》中指出人类有获取社会联系的愿望,如同城市不断追求着以流动性(mobility)为表征的速度与效率。人类之于联系,正如城市之于流动,存在着自然的关联,流动的过程也即对空间关系重新建构的过程。社会的流动是分离和连接的过程,这折射出齐美尔关于“桥”和“门”的隐喻:与场所空间的“边界”不同,流动空间不存在物理上的边界,“桥”“门”的职能是由每个节点所承担的,即“对分离的联系”和“对联系的分离”。货币经济度量衡下的大都市矜持与冷漠空间越界定越无法深入交流。空间越流动,引导、加强和创作其他发生的可能性就越多。

城市的建筑本质是“人”,公共空间、街道、居住区、社区之间,本质上都是人的互动和交流。关注大区的空间流动性、反空间界定,实际上是在探索如何进行人与人之间便捷的连接,空间边界的模糊处理,打破被界定的固有空间,创造空间交往契机和介质,构建人的自然生活。居住大区,理应是自由流动的、时空连续的多元世界。

注释:

①格奥尔格·齐美尔(Georg Simmel ,1858—1918),德国社会学家、哲学家。

②美国心理学家亚伯拉罕·马斯洛于1943年在《人类激励理论》论文中提出。书中将人类需求像阶梯一样从低到高按层次分为五种,分别是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需求。

③引用陈滨先生关于仁恒景观的印象。

参考文献:

[1]柴彦威.城市空间[M].北京:科学出版社,2000.

[2]刘峰.论建筑空间的模糊性[J].西部人居环境学刊,1996(2).

[3]盖尔.交往与空间[M].4版.何人可,译.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2.

[4]西美尔,郭子林.大都市和精神生活[C]//上海师范大学都市文化研究中心.都市文化研究:第3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7.

[5]黄志宏.城市居住区空间结构模式的演变[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

[6]朱铁臻.城市现代化研究[M].北京:红旗出版社,2002.

[7]陆军.城市外部空间运动与区域经济[M].北京:中国城市出版社,2001.

[8]陈媛媛.居住区人际交往空间研究[D].东北林业大学,2005.

[9]江海燕,伍雯晶,蔡云楠,等.开放空间的概念界定和分类[J].城市发展研究,2016(4).

[10]李艳华.浅析老年人居住空间模糊性设计[J].高等财经教育研究,2007(S2).

[11]王龙彬.营造流动空间[J].山西建筑,2005(13).

猜你喜欢

公共空间
试析文化中心公共空间设计要点及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