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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舍:今日无会,多么美好的一天

2019-03-12

文史博览 2019年12期
关键词:文艺界回国老舍

据潘怡为在《老舍评传》中介绍,20世纪50年代,老舍面对应接不暇的社会活动,不仅感到自己正在失去一位作家的所为,而且身心日益疲惫。

一位外国记者更是直截了当地问他,您作为一名著名作家,主要工作任务应是写作,为什么要把那么多的时间浪费在社会活动之中?

老舍曾向组织提出申请,还向一直对他特别关心的周恩来总理进行了专门汇报,要求辞去一些社会职务。然而,令人遗憾的是,最终未能实现。

其实,1949年老舍应邀回国时,本来并无过多参加社会活动的打算。这年春天,身居美国的老舍,收到了国内文艺界23位老朋友的来信,信中转达了周恩来总理邀请他回国共同建设新中国的意思。

老舍大约在10月中旬从旧金山启程回国,初到美国时陪着他度过那段百无聊赖日子的乔志高(1912—2008,本名高克毅,知名作家、记者、翻译家)来为他送行。

据乔志高在《老舍在美国》一文中回忆,他在当地最好的中餐馆远东楼请老舍吃饭,两人共叙3年来的友谊。老舍一开始就对他说,自己的太太和儿女都已从重庆回到了北京,最终决定回国的主要原因是与家人团聚,流露出自己此时的矛盾心理。接着,老舍又郑重地声明:自己回国后要实行“三不主义”:一不谈政治,二不开会,三不演讲。

老舍这番话,也许是有碍于当时乔志高与国民党的关系而说,但不管出于什么动机,至少可以说明老舍回国后并无热衷社会活动的打算。

然而,回国后的老舍,却频添各种社会职务头衔:1950年2月,他被补选为全国文联委员;4月,被推选为中国民间文艺研究会常务理事;6月,当选为北京市文联常务理事、主席;1951年2月,增选为北京市人民政府委员会委员;1953年10月,被选举为全国文联委员,全国作协理事、副主席;1954年5月,被推选为中国人民对外文化协会理事、常务理事;6月,被委以北京市宪法讨论委员会文艺界分会主任委员;9月,又当选全国第一届人民代表大会代表;1956年2月,被委任为中央推广普通话工作委员副主任。

同时,他还是政务院文教委员会委员、政务院华北行政委员会委员、文化部电影指导委员会委员、文艺界抗美援朝宣传委员会委员、中国人民保卫世界和平反对美国侵略委员会北京分会副主席、中印友好协会理事、北京市节约检查委员会委员、北京市贯彻婚姻法运动委员会委员、北京市选举委员会委员、北京市中苏友好协会副会长……一时间,老舍成为全国社会兼职最多的作家。

老舍的社会兼职迅速增加,受到各方面的拥戴,究其原因,除了他是共产党的老朋友,与周恩来等一批领导人的私谊相当不错外,最主要的还是与他自身态度的改变有关。

老舍从美国回国后,看到新中国一派欣欣向荣、健康向上的景象,没有了毒品、没有了娼妓、没有了赌博、没有了黑社会,人民安居乐业的社会现实,他兴奋不已,于是很快放弃了“三不主义”的初衷。

老舍曾站在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的讲台上说:“我本是个无党派的人。可是,我今天有了派。什么派呢?‘歌德派’。”

特别是在创作《龙须沟》剧本时,老舍说:“我就抓住臭水沟不放,要达到对人民政府修沟的歌颂。哪怕自己还不够成熟,我也要反映它。”

老舍的这种态度,在当时无疑很快受到欢迎,加上他早年在武汉、重庆担任“文协”实际负责人时,就与共产党有过很好的合作,因此,让他进入更多的管理层面,既无过多的顾忌,也可让民主人士备受鼓舞。这也就直接导致了他社会职务的不断增加。

随着社会职务的增多,老舍经常感到忙不过来。最为恼火的是,没完没了的会议不仅占据了不少时间,而且常常要说一些套话,遇上各种批判会,就更是为难。

温儒敏的《图本老舍传》很有意思,专门安排了一节写老舍开会,披露了老舍1950年4 至5月一段时间的日记——

4 月28日:“终日大会。夜间起草宣言二篇,致通电二篇。甚疲。”

4月29日:“大会于午间闭幕。下午有研究会会议,因倦未去。苗培时等来开座谈会。”

仅隔一天的时间,从5月1到10日,每天的日记都不乏会议的记载,且日记中不时出现“终日会议、不堪其烦”的字样 。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这段时间,如果出现哪天没有会议,便成为老舍值得庆贺的事。

所以,在5月14日的日记中便出现了这样的记载:“今日无会。午松厂送菜一桌,多么美好的一天!”

15日,仍是这样一个好日子,他没忘记在日记中记上:“今日无会。”

由此,不难看出,他对当时开不完的会已感到相当的厌恶。用于写作的时间和精力变得越来越少,他很是苦恼,因此不得不向组织和周恩来总理提出,要求减少他的兼职。

由此看来,倘若当时老舍能从北京市文联主席以及其他职务上退下来,专心从事文学创作,无论是对于中国现代文学,还是老舍本人,不能不说都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

从文学创作来说,他酝酿已久的《正红旗下》等几部作品便有了时间去完成,也就能为中国现代文学多留几部精品力作。

从他自身来说,在那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中,也就不至于成为某些人斗争的靶子,也许可躲过最后那场红卫兵冲击的劫难,求得自保。

据说,毛泽东和当时文艺界领导人周扬也确曾有意,让沈从文接替老舍出任北京市文联主席,但由于沈从文的婉言谢绝,老舍被继续留在了这个位子上。

周恩来总理虽然对老舍非常理解,但只是就尽量减少老舍的社会活动向有关方面打过招呼。于是,最终留下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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