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黛鑫

如今，隔着屏幕，我们很容易认识并轻易定义一个人，但很难去了解一个人。在偏见和质疑的裹挟下，李幽子有多重身份，“女解说”、“电竞女友”、“失败之后的罪魁祸首”，“胜利之后的关键人物”... ...站在此刻往前回溯，她始终承受着标签所带来的重量。挣扎过、低迷过，最终试着在顷刻颠倒的变数中让自己成为唯一的定数，证明我是谁。正如她在微博里所说，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并不好受，人还是要靠自己。

李幽子迈过地板上补光灯的电线，娴熟地把手机安装在三脚架上，镜头对准客厅一隅，几经调试，取景的角度和光线才让她满意。李幽子边整理即将出镜的沙发，边给自己的员工打电话，“从公司帮我拿一件金咕咕周边的卫衣，拍视频穿上效果会很好。”

整理完的李幽子坐在沙发上对着镜头进行最后的确认，她最开始的顾虑还是发生了。接受了六个小时采访的李幽子丝毫没有表现出倦意，但是妆容在漫长的等待中有了小瑕疵。

她顺手拢了拢头发，确认了一下自己在镜头里的样子，又转过来对我说：“可能需要补妆，没有办法照顾你，可能我们的采访要结束了。”送走我之前，她还不忘帮忙联系了从太仓到上海的送机师傅。

12月31日零点，Doinb在直播中打开了平台为他准备的生日祝福视频，众多圈内好友纷纷送上生日祝福，视频的最后出现了李幽子的身影，坐在沙发上，语调轻缓。

“过去一年你真的辛苦了，付出了非常非常多的努力。我们也牺牲了很多彼此在一起的时间。明年我还是会做你最坚实的后盾，然后继续支持你想做的一切事情。”

一年前，Doinb在FPX一周年庆典现场拨通了李幽子的电话向她求婚，“今天我想让你成为我的前女友，变成我的老婆。”电话的另一端很快传来“我愿意”。

“我已经发现他要求婚了！”李幽子的脸上明显有了笑意，本来坐得板直的她慢慢靠向沙发，缓缓依了上去，“那个戒指其实是之前在韓国他送给我的，我平时不戴都会收起来。回基地之前他在家收拾东西，之后我就发现戒指没了。”

“我们都不是会浪漫的人”，但被请到台上的李幽子还是忍不住留下了眼泪。

2015年5月21日，还是DNF（《地下城与勇士》，以下简称“DNF”）解说的李幽子主动在微博上公开了恋情。女解说公布恋情必然会失去一部分粉丝，深谙其风险的她还是选择不隐瞒。

质疑声如期而至，相比于素不相识的网友的恶意，身边人的不理解才是雪上加霜。很器重李幽子的上级毫不避讳地直言：“做这个行业那么久，我最瞧不起的就是跟选手谈恋爱的人，我觉得这种女生很没脑子，很不上进，但是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胜者为王，败者寇”，在电子竞技的评价体系里有一条明晰的界限，而这个板上钉钉的规则以另一种方式映射到李幽子未来的生活中。

2016年，Doinb所在的队伍成绩持续低迷，事态迅速发展，最终发酵成“中野恩断义绝”。骂声和质疑声裹挟着风暴中心的主人公的同时，一些小道消息出现在社交媒体上。

有人开始揭露所谓的“内幕”，把矛头指向Doinb的女朋友，天花乱坠地描述她经常出入训练基地，影响训练。此前因为主动公布恋情而备受瞩目和质疑的李幽子，再度被拉出来放置到风暴的最顶端。

“没做过的事情我不背锅”李幽子用她的方式在网上和网友争辩，反而让更多通过键盘施加暴力的观众有了更合理的理由，对于“电竞女友”的偏见终于找到一个确切撕裂的缺口，对李幽子进行了又一次的清算。

S9《英雄联盟》全球总决赛期间，总可以在场馆外看到一个娇小、纤瘦的身影，有条不紊地分发着应援物品;顺着导播镜头切换，常会在人群中找到身披满是粉丝签名的FPX队旗的李幽子。

八强赛上，马德里的维斯塔阿勒格雷宫仿佛是FNC的主场，“他们会有人搞气氛，举着旗子，满场跑，或者是疯狂的甩衣服”，李幽子只能号召为数不多的留学生和粉丝们一起为FPX应援，但很快就会被欢呼声淹没。

当FPX第三次摧毁FNC高地上的水晶，李幽子扬起双臂，队旗飘在身后，对抗着高跟鞋和短裙的束缚，从观众席中走了出来。她的举动感染了不少现场的观众，几台摄影机也聚焦于此，胜利的气氛在欧洲主场变得更强烈，但李幽子的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舞台。

随后，源于此刻的照片流传到了社交媒体，“最美啦啦队”、“盼君归”、“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的讨论一遍又一遍出现在评论区，也刷新了互联网的记忆。

“红颜祸水”、“公交车”甚至更难听的谩骂和辱骂曾席卷了她的微博，一直隐于幕后的李幽子像是10天前FPX小组赛失利的一个明晃晃的靶子，以被物化的女性身份承受着观众的愤怒。

直到FPX摆脱了萎靡，晋级八强，李幽子才发了一篇微博，“一整场我不敢坐下来，我站着看完了一整场。最后推完水晶我就蹲地上哭了，可能我真的太担心，绷紧的神经突然松了，上上把输了马上有大批小号复制黏贴有‘组织’性的在我大号微博底下骂。我真的没关系，我被别人吃人血馒头的次数多了我无所谓，我整场都在担心他们几个人。”

在最后，李幽子还说了一句，“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并不好受，人还是要靠自己。”

如今，在大多的情况下，李幽子与电竞的链接是Doinb，在社区、在媒体铺天盖地的讯息中偶尔会掺杂几个不同的讨论。“Doinb的老婆李幽子是不是以前的DNF解说？”，仅有的几条回复着“是”、“没错”。

和DNF的故事，才是李幽子自己和电竞真正的关联。

2013年12月的韩国首尔寒风凌厉，第三届DNF F1天王总决赛，李幽子当时就在首尔。

比赛落地在一所大学的体育馆内，延续DNF游戏的格斗理念，由铁丝网围成八边形区域作为主舞台，封闭式的擂台划分着红蓝双方，分别是来自中国的“女大枪”庄健和韩国的“男毒王”郑在云，舞台周围坐满了韩国观众。进入赛点局的庄健，在镜头中流露着拘谨，长舒一口气之后带上了耳机，另一旁的郑在云看起来更怡然自得，偶尔一个不经意的神情又能引起观众们更热烈的呐喊。

DNF的比赛和其他项目不同，PK对局的限时最长四分钟，而更多时候时间不用过半就能分出胜负。导播并没有把镜头过多留给解说，只能在短暂的准备画面中听到解说的声音。

“心都要快要跳出来了，终于抓到一次机会。”和李幽子搭档的解说现场讲道。

“第三盘换大地图，绝对是女大枪的一个优势。”李幽子的声音几乎被现场的欢呼声淹没。“比赛开始了！”

第三局郑在云出师不利，比赛仅进行了30秒，血量就已经被消耗得只剩四分之一。庄健处于大优势局面，却在一个操作失误之后被逆转，一套连招，血量直线下降。

顷刻被扭转的趋势让李幽子有些慌神，理智向情绪开始倾斜，解说到最后不由得变成了祈祷，“别死，别死，别死！”

随后现场响起观众热烈的欢呼声和高亢的韩语解说，镜头中的庄健抿了抿嘴，双手从键盘上离开，中韩电競的差距瞬间折射到这一方舞台，短暂的沉默，李幽子的声音有些哽咽，“没想到...”便没有再说下去。

“韩国现场气氛特别好，而我们这边只有十几个中国区的工作人员”。入行仅一年的李幽子直面中韩电竞的差异。一次并“不专业”的台前经历带来的最直观感受是应援对一个选手来说至关重要，而在幕后，更多时候李幽子是独自坚强。

解说是工作，而想要更好的完成工作，李幽子把自己的目光放到韩国解说身上。在首尔，韩国解说情绪上的感染让她深感震撼，但语言不通。在报名参加了常规的主持人培训课程后，她会早上六点起床从太仓前往上海上韩语课，路上复盘DNF的比赛视频，在本子上记下选手们的表现。

只是李幽子还没有预料到，为自己解说事业织就的盔甲，会在自己与韩国籍选手Doinb恋爱后落为舆论手中的把柄，“这才是我学韩语的初衷，和韩国人在一起是一件很偶然的事情。”

2013年，国内直播行蓬勃兴起，为电竞行业开来了一辆快车，电竞赛事体系日趋完善，同为腾讯游戏三巨头的《英雄联盟》、《穿越火线》在大力发展赛事体系的同时，开始向其他领域发力。电竞行业的注意力经济转移到品牌文化输出。

入行较早的知名女解说小苍、miss在同年开始有计划，有规模地产出PGC视频，扩大影响力。李幽子也开始试着摸索，不会使用更专业的剪辑软件，她先用“傻瓜软件”爱拍，上传到平台上的视频右下角还总挂着水印。从最开始关于DNF的基础游戏讲解，到各职业的教学，视频内容也从皮毛教学的《速成宝典》转到每周五固定更新的《大讲糖》。

很多时候，她会在微博里问粉丝，想看点什么。为了做出更好的游戏素材，李幽子写完视频策划，就要大量的练习。磨出薄茧的手腕和满脑子想着如何提高点击量，陪着她从2013年走到2014年。

对于李幽子的努力，比点击率更为直观的是与之挂钩的工资，到她离职之前，工资已经从3000元翻了好几倍。同样，这样的方式也会以偏概全地成为个人价值的衡量标准。

在整个大环境和行业都奔涌向前的时候，李幽子更想做的是带着陪伴自己度过最辉煌和最黑暗日子的DNF走向更广阔的未来。但在更多人看来，已经获得了应有的名气乃至不菲的经济回馈，李幽子为什么还不满足？

DNF主要以任务引导角色成长为中心，结合副本、PVP、PVE为辅，延续了街机格斗的特色，开设了玩家PK系统。由于职业之间的平衡问题有其特殊性，真正投入于格斗的玩家大约只占玩家人数的5%，很大程度的限制了DNF相关赛事的发展。

不断被给予希望又不断被开空头支票，李幽子终于在这种拉锯之下崩溃了。

2014年12月，第四届DNF F1天王再次在韩国首尔打响，团队赛已经获得胜利的中国队看起来轻松了不少。“今天现场出奇的寂静”，解说海因盯着自己面前的显示器说着，DNF职业选手仇冬生再拿下接下来个人赛的最后一局，中国队就可以把双冠从韩国拿回家。

灯光交错，最后聚集到舞台上，开放式的舞台四周承载了比往届更多的观众。“因为现在是中国队有优势，如果在中国举办，现场一定会是欢呼声。”李幽子坐在解说海因和ST·宰牛倒中间调侃着自己泪撒现场的经历，自然地调控着解说节奏，填满选手调试的等待时间。她的身体稍向左边倾斜，轻瞟宰牛倒面前的屏幕，“好了，比赛开始了。”

仇冬生擅长的魔道面对韩国选手李贤的男漫游在血量上存在先天劣势，赛点局两个人打得都十分谨慎。仇冬生交了一个草人技能瞬移躲过了李现的滑铲，却被逼到了角落，时间还剩20秒。

“再配合酸雨的僵直效果，输出可以打满。”李幽子的声音出现在画面里，“稳住。”

“失误了，失误了。”李现连招失败，宰牛倒的音量提高了一倍，“以现在的血量，仇冬生还是会赢！”随着时间的倒数，海因和ST·宰牛倒的语速和情绪不断高涨，“恭喜！仇冬生！”

“冠军是我们的！”李幽子终于打破了平静，也结束了自己最后一场F1天王赛解说。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起点。

自此之后，李幽子的解说工作日渐像是一潭没有希望的死水，掀不起任何的波澜。5个月后的恋情公布，让外界的质疑声又如潮般纷至沓来，每天在她的生活里重复上演，颠覆这艘找不到航向本就摇摇欲坠的小船。

2016年， QG中野“恩断义绝”事件在电竞界掀起滔天巨浪，Doinb被卷入舆论的中心，下放LSPL，两个人的生活同时陷入了低谷。“但是至少他是个选手，他事情在做，有东西推着他。”

一直以来，李幽子都在不停尝试其他游戏项目，当一次次接过编导递过来的只需要照本宣科的台本，无力感极度蔓延，“我是真的找不到方向。”

与想做什么相比，更意在自己还能做什么。

对生活的困扰，最终还是超越了情绪本身，开始冲击她的身体和正常的生活。有的时候，她会莫名兴致勃勃，突然对自己的前景和事业充满希望，甚至亢奋到两天两夜不睡觉。有的时候，她又会陷入极度的低迷，“深夜莫名其妙的哭，能哭很久”。这种状态长久折磨着李幽子。

2017年，李幽子不堪其扰，求助了医生，被确诊为双相情感障碍。“我才觉得我是真的病了。”

在微博上，她是被贴上一个个标签的靶子，每一个都可以轻易的伤害别人。但在现实里，她需要真切的承受这些，并且试着在这些标签带来的伤害之下延续生活。这个时候，希望比当下的得失可能要重要得多。

2015年4月，在上海环球港里的一家西餐厅里，看着对面正讲得眉飞色舞的Doinb，李幽子接过来他的餐盤，将里面的牛排都细细地切好。

这是他们第一次单独见面。两个月前的偶遇，除了主动要到了微信，没有再给Doinb创造与李幽子单独见面的机会。《英雄联盟》LSPL结束往往会比LPL早一个多月，闲下来的Doinb没有回韩国，留下来和团队筹备着重庆的德玛西亚杯。比赛当天，他靠一手卡特琳娜和沙皇，淘汰掉了对手OMG获得季军。赛后，他给李幽子发消息“我们这次成就还可以，回去一起吃饭吧。”

李幽子到今天还清晰地记得，Doinb那天穿着一件红黑色条纹的针织衫，内搭一件白色波点衬衫，下身穿着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急着去赴约，染成绿色的头发保持着刻意的造型，可以看出手法并不老练。五种颜色三种元素，Doinb看起来笨拙又真诚。

那时的他中文水平并不好，发音腔调有些怪异，搭配着努力措辞表达时不自觉拔高的音量，不断吸引着周围人的目光。但Doinb并不在意，他极力讲述着自己在家乡发生的一些趣事，以及在重庆的见闻感受。他告诉李幽子去重庆打德玛西亚杯的时候，酒店下面全是EDG的粉丝。“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粉丝，感觉特别新鲜，虽然他们都是来看EDG的，不是来看我们的。”说到兴起处，原本吃饭就慢的Doinb甚至来不及吃饭。

入行三年，李幽子从没想过谈恋爱，“谈恋爱会影响我的事业，尤其是女解说，不能给别人留下小辫子。”在自己规划好的蓝图中，她从不允许自己冒险。然而2015年，全情投入的事业开始偏离正轨，李幽子在盲目寻找出口中乱了阵脚，足够真诚的Doinb成了众多变数中的一个定数。

和Doinb在一起前，李幽子自认是一个脾气不好的人，更多时候她会缩在自己的壳里独自消化，避而不谈矛盾的起因。Doinb总是那个打破隔阂的关键，他会主动分享情绪，甚至会眼圈泛红地说“你跟我吵架，你不说你为什么生气，我怎么知道你的想法是什么。”

生活本身带来的美好远比随之而来的一切更有驱动力。

在李幽子的回忆里，Doinb初来中国并没有粉丝基础，也未曾去过任何一家传统豪强战队，全是靠自己一步一步积累。还在QG的时候，刚刚打进LPL的第一场夏季赛比赛，台下是对方上百位粉丝的呐喊和QG经理一个人拿着小喇叭的声嘶力竭。这种感觉像极了2013年F1天王赛的决赛，也像极了事业低谷中的自己。

继续做直播或者解说，在李幽子看来，未来只有这两条路摆在面前，但放眼行业内比较成功的女性佼佼者，无论是流量积累还是游戏项目的选择，都比一直被边缘化的她拥有更多的优势，继续走下去的结果和两年前别无二致。

2016年10月1日，Doinb的微信公众号正式上线，李幽子换了个角度摸索出了一条逐渐明晰的道路。

首先是要让更多的人认识Doinb。研究了国内较为出色的自媒体，包括传统的门户网站，甚至是国内外的社交媒体，都有共同的特点：固定产出内容、内容形式多样。“我觉得他还需要一个粉头子那样的角色，最后做成一个完整的品牌输出。”

李幽子成了Doinb的头号粉丝，运营公众号是第一步。

不同于Doinb自己的微博和直播间，公众号的内容无论在时间还是空间都不会受限于训练时间，保持每日一篇的更新速度，内容包括且不限于Doinb的资讯，比赛内容、直播精彩集锦、生活趣事。其承担的意义是更多是强化了Doinb和粉丝之间的链接，“粉丝需要仪式感和认同感”。

关于公众号内容质量，李幽子有一套自己的评价标准。受访前一天，Doinb因为“成为LPL本土选手”和“直播唱rap”两次登上微博热搜。李幽子就当天要发的文章跟粉丝兼编辑的花花紧急讨论着。“为什么一天上两次热搜这个最有效的信息没体现在题目上？”、“为什么要把视频里出现的内容再编辑成文字？”“为什么不放央视报道和很多正面评价的截图？”，经过六个多小时的不断调整，文章才得以发布。

文章发布完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李幽子还是再次拨通了花花的电话。“今天的文章有哪些修改原因你是不明白的吗？”。花花不明白什么是李幽子提到的“有营养的评论”，不懂为什么要删除她构思很久的内容。电话里的李幽子没有了之前的严肃感，把修改理由一条一条罗列，耐心地解释清楚。最后告诉花花，“好的内容要有时效性、新颖性、逻辑性、正能量”。在李幽子看来，浏览量、点赞数是读者对内容的直观反馈，是最不会骗人的东西。

基本上在同一时期，李幽子开始出资支持线下应援活动。应援物品的种类不断丰富，从应援手辐到鬼畜纸袋，再到参与设计的周边产品，“魔性”、“逗比”形象不断丰富的Doinb和粉丝走得更近了。

除了日益扩大的应援规模和粉丝基数可以印证Doinb的影响力逐渐攀升，还有潜在的商业空间，越来越多的品牌想要和Doinb合作。从产品试用、洽谈、落实、反馈等全部流程都由李幽子亲自操刀，接触过上百家公司，她大致摸透了合作方的脾气，“韩国的公司大多很谨慎，很注重细节要求。中国公司反而会比较直接。”

相较于具体细则的洽谈和实施来说，什么内容可以合作，什么时候合适合作更为重要，李幽子就是这个把关者。

2019年上半年，FPX的成绩开始好转，LPL春季赛季军保送洲际赛，Doinb潘森的出奇制胜吸引了更多流量。这是变现的好时机，很多商家有意向与Doinb直播合作，但李幽子都没有接受。在她看来作为一名职业选手，本职是训练比赛，尤其是在成绩刚有起色的时候不应该在直播上花太多心思，“这对于Doinb来说的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李幽子对“度“的敏锐度更多来源于自己以前的经历。初入职场被人恶意中伤“公交车”，即使始作俑者公开澄清，人们还是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部分。直到现在，还是李幽子网络搜索的联想词，时不时出现在与她相关的讨论里。

当作为公众人物暴露在观众视野，更像是走在钢丝上的人，伸平的双臂一边是业务能力，一边是形象维护。对于电竞职业选手来说业务能力是比赛成绩，这是Doinb一直在做的事，而李幽子尽可能地帮他权衡除此之外的所有事情。

2019年11月10日在巴黎的雅高酒店体育馆，中国电子竞技迎来了本年度最高光时刻。成立不到2年的FPX凤凰涅槃，辗转四年的Doinb夺得世界冠军，在光芒背后付出的李幽子终于熬出来了。

李幽子不太认同“熬出来”这种说法，还有过分夸大她的作用的评价，在她看来，“相互成就”是对她和Doinb最好的总结。“Doinb能取得这样的成就，是因为他的努力、韧性和克制力，他让我明白付出努力肯定会有回报的，而我是做最大的努力支持他”。

这属于赢家的获奖感言，而结局的对立面是锦上添花变成罪魁祸首。李幽子早已了然于胸，却无暇顾及。“电子竞技只记得冠军是谁”，一直以来受的质疑，她总结为“还是因为不够强大。”，而李幽子给出的最终解决办法就是努力让自己变强大。

李幽子认为这样的性格深受母亲的影响。从事教育行业的母亲一直比较强势，从小对她要求特别严格，做事一定要做好。小学二年级的李幽子被人撞倒在地，左脸颧骨的疼痛感和手足无措吓得她原地抱头大哭，等待的第一句不是母亲的安慰，而是“哭不能解决问题，你为什么没抓住撞你的人？”再后来的李幽子挨欺负知道打回去，遇到问题先想解决办法，要强为她镀了一层又一层的铠甲。如今的她，慢慢软化，多了几分柔软。

2012年因为工作，只身来到了太仓的李幽子离职后依然选择留在这里。12月中旬的太仓，气候依旧宜人，还挂在枝头的绿意和拂面的微风像她说的那样“让人很舒服”。

李幽子喜欢太仓，和很多城市相比這里少了许多戾气。有一次，她目睹了一场追尾事件，没有预料中的激烈争吵甚至拳脚交加，最多的是两位车主降下车窗，相互争执几句罢了，糯软的口音也听不出什么怒气。“虽然容易让人失去斗志，但是真的很安逸。”尤其是晚饭过后，在路上走一走。

Doinb大部分时间是在上海的基地训练，就像开头祝福视频里说的一样，两人见面的时间并不多。

大约从2019年LPL夏季赛开始，李幽子尝试制作周边产品，Doinb品牌文化输出才开始带来第一次收益。除了继续运营公众号、组织应援和洽谈商务合作，李幽子又需要掌握淘宝经营的各种模式。设计、选布料、制作、验货、产品上架、发货，客服，忙不过来了她招了两个员工负责辅助性工作，核心流程还是由李幽子全权负责。

现在，李幽子大部分的时间被更多的工作量所支配，但是她尽量给自己的生活留一点点时间，基本保持一周三次的健身频率，讲究饮食搭配，定期进行身体调理。

Doinb是个职业选手，每天需要高强度的训练，同样他也是个不拘小节的大男孩。异地的生活，李幽子更担心Doinb的身体问题。她的淘宝购物车的列表前两页都是牛奶、蛋白粉等一些食材，送货地址是上海的FPX基地。“Doinb每天起床比较早，他可能就早上11点就开始直播单排了，我会和他们阿姨沟通，请她早上用牛奶给他冲一杯冲蛋白粉。”Doinb嗓子不好，李幽子长期从日本代购龙角粉。Doinb爱吃水果，尤其是软桃。冬天反季的桃子不容易买，询问了几个卖家才买到需要从外地运来的水蜜桃，“780元6个水蜜桃，简直是天价水果！”李幽子右手比划着“6”，眼睛不自觉地睁大。

采访临近结束，李幽子提议，要不要和她一起走走。

走在路上，李幽子看到什么就分享什么。路过新浏河，她说新浏河的桥上经常有人钓鱼，再走近探着头看看别人脚下的蓝色桶里钓出来了什么;路过街心花园，她说你看太仓很静，治安很好;她边讲着太仓植物园自采的草莓很好吃，边走进一家水果店，

“老板，哪种橘子好吃啊？这俩有什么区别呀？”李幽子踮起脚，张望着忙着结账顾不上招呼她的老板娘。

“都好吃！都好吃！”

李幽子剥开只剩一半的提供试吃的柑橘，送到嘴里尝了尝。又转身拿起砂糖橘试吃，“嗯...”，

剥完手中剩下的最后一瓣橘子递给我，

“你尝尝，这个特别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