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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滢滢:“我”始终在我的作品里

2019-03-05闻声

摄影世界 2019年2期
关键词:舞厅摄影创作

闻声

汪滢滢

01-06 选自《四十:一九七六》

汪滢滢出生于1976年,在36岁时才拥有了自己的第一台单反相机,而摄影也正式走入她的生活。但恐怕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摄影介入她生活的深度如此之深。《四十:一九七六》《洄》《第四行诗》《舞厅》,四个审视和展现“自我”的项目让她在摄影中找到了情绪抒发的新渠道,也让人们通过影像认识她、认可她、走进她。

《四十:一九七六》是汪滢滢叩开摄影之门的第一部作品。2016年,即将迎来40岁的她开始认真审视“人到四十”这个命题。在她眼中,“40岁象征着人生的中点,从身体机能上来说,生命画出了下行线。就好像花儿成熟必将衰落,这是人生的必然。但是,对于人生这场‘旅行来说,我们看到了40年的风景,体会了40年的人情冷暖,目送了一万四千多天的日升日落,繁花渐隐时,人生的真义却逐渐地在向我们打开。”

基于这样的认识,汪滢滢开始寻找同龄人,希望探寻40岁对于其他女性来说意味这什么。“40岁是什么?我问了所有参与拍摄的姐妹们这个问题,相信这个问题也同样摆在很多人面前。”到2016年12月10日,共有36位来自不同城市的同龄姐妹接受拍摄邀约,参与到这个项目中。

这部作品的形式是朴素的,汪滢滢用中画幅胶片相机拍摄的女性肖像、身体、纪念物,画面中,这些受访者的日常生活细腻而平静,但又散发着强烈的个人情绪,关于她自己,也关于所有的被摄者。这是一种记录,也是一种审视;记录“女人四十”的真实样貌,审视“四十岁女性”对过往人生的感知和思考。

而且,这种记录和审视首先是个人化的,影像中情感的倾泻和抒发源于自我的经历和内心世界。这样的创作思路也体现在汪滢滢的其他作品中。

《洄》是一部基于其对自我身份认同感的探寻的作品。汪滢滢的父亲1960年被打成右派,下放在河北省馆陶县王桥村17年。这期间,父亲与母亲相识,结婚生子。但幼年时的父母离异,让她“一直与生父疏离,家庭完整时的印象,只有极为稀少的支离破碎的童年记忆。”于是,她返回自己的出生地,拍摄了那里的人和景,試图找回自己对故乡残缺的记忆。她说:“得益于这样的‘洄游,很多对原生家庭的情感纠缠,正一点点地消散、消解。”

《舞厅》是一个正在进行中的纪录片项目。汪滢滢选择在杭州拍摄非常具有时代性、目前萎缩得非常迅速的舞厅,希望呈现中老年人群对爱情的感受、理解和认知,寻找贯穿人一生的,渴望爱、追求爱的原因。

相较而言,仍在不断延续中的项目“第四行诗”则更为个人化和情绪化,但也更能触及观者柔软的心灵。在作品介绍中,她只写了一句话:用诗一般的风景,表达成人世界情感离散的无奈。

就这样,四年时间,四部作品,汪滢滢用摄影找到了另一种诉说的媒介。而她,始终在她的作品里。

你曾说:“摄影是我解决自身问题的方式。”那么,为什么会选择摄影而不是其他创作方式?

汪滢滢:准确地说,摄影是我目前最擅长和依赖的方式。我的直接情感抒发依旧离不开写作和绘画(我自己的微信公号基本上都是文字),但是摄影因为具备客观视觉感受的特性,显得更具开阔性。文学和绘画在自我情感的表达中显得较为隐秘。文字和绘画对我来说,可能更多的是承载情感的抒发,摄影却让我在叙事中无法绝对的主观,它在抒发情感的时候,脱离不了观看与借由观看引发的新的思考特质。正是这种特质,具备了“解决问题”的可能性。

你从36岁开始接触摄影,到40岁完成了一件很有力量的作品(《四十:一九七六》,图01~06),而在之后的两年,你在摄影上取得的成绩非常显著。对你来说,摄影带给了你什么改变吗?你如何定义自己的拍摄风格?

汪滢滢:摄影实现了我一个人借由一个工具就能体察、感知、思考、呈现的欲望。谈到其对我的改变,首先来说它让我更为依赖“一个人工作”的状态,也更为认同“孤独”这件事。这让我能很好地在独立思考中的过程中,完成对生命的自洽,而不再盲目慌张与胆怯了。其次,摄影让我变得勇于分享。所有的迷思和答案,慢慢在创作中变成一种生活经验,它们是值得传播和分享的。最后,摄影让我变得更为专注了,在这种专注中,生活也逐渐变得更为简单:没有必要出现的东西、没有欲望交集的人……都渐渐消失在“小我”的周围。精神的丰富,让物质和人际变得简单,这也是我十分依恋目前生活状态的原因。

我的摄影风格,其实和我看待世界的方式有着很大的关系。尽管它们在叙事方式、呈现上不尽相同,却始终是伤感和疏离的,它们与“我”内心世界的表征是一致的,“我”始终在我的作品里。

《四十:一九七六》《洄》《第四行诗》《舞厅》这四组作品有哪些内在的联系?

汪滢滢:所有的摄影项目都是基于自身对生命的困惑,对自我认知的渴望而做,同时基于我对文学的理解,它们在叙事逻辑上都具备了一定的文学性:《四十:一九七六》是出于我对当下40岁同龄女性的状态的好奇而做,体裁上具有文献文本的作用;《洄》(图07~09)是我对原生家庭问题、自我身份认知、故土的探寻,体裁上更像是叙事散文;《第四行诗》(图10~13)是基于诗一般的风景,抒发对成人世界情感离散的无奈情绪,是诗歌的体裁;《舞厅》(纪录片作品)则是对当下中老年人群情感挣扎与困惑的观察,它是报告文学式的。我在切入和呈现它们时,没有太多的迷惘,其实就是得益于我对文学的理解。如果说内在的联系,它们都是我自身最为关切的生活内容、生命议题;也是我自身生活经历、思考方式,在艺术中的投射。

在我看来,你的作品给人一种令人难以回避的情感冲击,能够很快把观者带入到照片的情绪之中,而且大部分时候会是一种细腻的感伤情绪,涉及我们所处的时代、我们的个人生活,以及躲不开的时间流逝。你希望照片能产生什么社会效果或者传播效果?

汪滢滢:我在创作时并不会考虑“要给未来的观众看什么”的问题,一切紧紧围绕我自身渴望观察与解决的问题出发。我发现,其实艺术是哲学的一种范式,它探讨的无外乎哲学探讨的生活、人性、未来……所以当艺术家把想要剖析的问题剖析到位,自然会带给其他人思考、启发与共鸣。因此,自身对生命的理解如何落实到题材的逻辑呈现上,才是我想要做好的事情,其他并不会去考虑,也不会为了“艺术而艺术”,为了社会效果而创作。首先为自己而做,最后因此触及到了更多人的情感与思考,那是额外收获。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不会因“效果”好不好而影响自身的创作。我爱的表达方式,它不会因“传播效果”而干扰到我对它的热衷,我最初的困顿得到解答,这个是最终的追求。

我一直觉得,摄影师的风格和成绩,首先取决于他对摄影、对社会抱持什么样的感情和态度,就这方面,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汪滢滢:从事艺术摄影创作的独立工作者,首先要认可这个职业对“坦诚”和“真诚”的需要。这是最基本的态度。我觉得一个艺术家,不能坦诚面对生活,做作品时总是在回避“自己”,顾左右而言他,这样的作品也就不具备真诚的特质,更有“无病呻吟”“不痛不痒”的危疑。

作为女性摄影师,你会觉得和男性摄影师在工作呈现上有什么不同吗?

汪滢滢:前几天看到美国加利福尼亚州2019年的最新立法,允许除“男”“女”之外,填写性别模糊。这个消息似乎在传递一种信息:未来,性别还会是简单的外观上的区别吗?男性如果心思细腻,也会有难以从画面判定性别的作品吧。女性亦然。可能区别还是基于个人的成长經历、关注的议题、习惯的言说方式,等等。所以我好像并没有太多深入思考因性别造成的作品呈现有什么不同这个问题。如果单作为我个体来说,我的“女性视角”会更明显一些,细腻、隐忍,题材也更趋于对情感、自我、岁月困顿的探索。

07-09 选自《洄》

你目前是独立摄影师,但是独立摄影师在现在的环境下开展事业并不容易,你觉得独立摄影师通向成功之门,有哪些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

汪滢滢:回答这个问题有些心虚,哈哈。首先从世俗的价值判断来说,我并不觉得自己有资格谈“成功”。我只想说,艺术家这个职业,目前来看,还是得要守得了清贫,生存环境并不怎么样。事实上,目之所及,很多有见地的艺术家朋友,都是在靠信念创作。如果你愿意拿物质换取自由的创作,那就勇敢去做吧。我们很多人都是这样,

“越过越差,却越过越快活”。

如果说要注意,就是要谨防不觉得艺术有“价值”,却喜欢靠近艺术的“伪”艺术爱好者们。譬如我朋友碰到让他10元钱拍一张照片的人,他们会说:我只需要5张照片,你随便帮我按5下……这种人会瞬间让自己怀疑自己的职业价值。这也是我关起门来独自创作的原因。我已经靠信念在创作了,要保护好这个信念,不容践踏。剩下的是自我选择的问题了,你更爱金钱还是自由意志堆砌的创作土壤?在这片土地上埋头创作的人,极少个例可以做到兼有,哪怕已经颇有成就。对了,很多纯粹而谦逊、生活极为简朴的前辈们,已经立好了标杆,某种程度上,给予了我继续埋头创作的信念。无论如何,你“跳进来”之前,得预先知道这个事实,想清楚自己的需要。

10-13 选自《第四行诗》

对未来的工作,你有哪些计划?对摄影,你有什么期待?

汪滢滢:没有太长远的打算,想远了会胆寒吧,我母亲昨天见到我还说:“去找个正当的工作吧!”埋头创作让我养成了只看当下的习惯。当下还有作品需要我投入很多精力去完成,首先要不让自己失望地去完成它们。我期待一直成长,无论创作敏锐度还是看待事物的智慧;还有就是渴望可以有能力继续过这样关起门来埋头创作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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