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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北京土著的卤煮情结

2019-03-01端木东舸

北京纪事 2019年3期
关键词:肠子饭馆火烧

端木东舸

由于历史的沉淀,对于北京的饮食和风俗来说,南城在时间汇聚的河流之中扮演着不可超越的角色。我在南城的胡同里长大,从小耳濡目染,自然也造就了我对这些风俗与饮食的特殊偏爱。

还没会跑的时候,家里大人就会牵着我,让我捧着一个锅,走到离家不远的一个小饭馆,排队买一锅卤煮,一家人一块儿吃。卤煮,是北京人对它亲切的叫法,其实人家的全称应该叫卤煮火烧或者是卤煮小肠。我从小叫习惯了的,是卤煮小肠,而最顺嘴的,还是卤煮两个字,显得亲切。

卤煮,陪伴我整个童年

在我的印象里,那個时候卤煮店还没遍布大街小巷,只有南横街的燕新饭馆那口大锅里才煮得出来——当然,作为小屁孩的我,也没去过太远的地方。当时的燕新饭馆里面,买卤煮的人不是特别多。虽然也会排队,但不像今天,去个稍微有名点的卤煮店,就得等着人家翻桌儿赶紧落座,不然连站着吃的地方都没有。

锅中的自制卤煮

我记得,进了饭馆的大门,里面零散摆放着几张方桌,桌子边散落着一些半高的方凳,都磨得油光瓦亮。大堂靠里的位置是一个灶台,台子包着白瓷砖——这在当年来看已经十分讲究了。灶上支着一口大锅,就像是农村做饭的那种柴锅,里面煮着肠子、肺头、火烧、五花肉和豆腐泡,离老远就能闻见那种猪下水、猪肉混合老汤后散发出的特有的香味。

买卤煮得在柜台交钱拿票,小票上写着自己点的餐,然后到灶台前交给厨子,他会按照你写着的内容,熟练地从热锅里提溜出几截小肠、几块肺头、五花肉、豆腐泡和几个火烧,然后再用一把看似很锋利的菜刀,飞速将所有食材切成小块或是短段儿,放进碗里或是食客自己带来的锅里,再把一大勺浓郁的汤头浇到食材上……辣椒油和醋蒜汁自己爱放多少放多少,随心意别浪费就好。然后,食客要么坐在店里吃,要么就端着一锅卤煮往家走,到家了趁热解馋去。

可是过了几年,那个国营的燕新饭馆不知道什么原因,就只经营早点了——只有炒肝、包子、豆浆、油条。卤煮搬到了街对面路南一个胡同把口儿的小饭馆里。还是原班人马在经营,味道依然好吃,对我这个吃着卤煮长大的孩子,还是那么有吸引力——这家老店从燕新饭馆时代起,就是“小肠陈”第三代传人陈玉田老先生亲自主刀操持着,那味道,吃一次就忘不了,总会想着下次再吃。

自制卤煮火锅

20世纪80年代初期,家家都不富裕,家长挣回来的工资,基本只够支付日常开销。虽然一碗卤煮没几个钱,但在那时候,对于我们这群爱吃肉的孩子来讲,吃一次也算是挺美的一件事儿了。当时我还在上小学,老妈每天接送我上下学。胡同把口儿的卤煮店就在我每天上下学的必经之路上。我算是个标准的吃货,当然不可能对每天都能闻到的香味置之不理——那绝不是我的风格。我会用商量的口吻去问老妈,能不能吃一碗?老妈一般都会带我走进那个小饭馆,要一碗卤煮,看着我吃完。现在回想起来,虽然还能感受到味道的绝妙,但更多想起的,却是心底的愧疚。确实是年少不懂事,虽然只是一碗简单的卤煮,我却没有一次会想起让老妈尝上一口,完全是自己独吞了……

我也吃过几次“不着调”的卤煮,到现在还记忆犹新的,是在上高中的时候在龙潭庙会吃的那一碗。庙会的小吃很多,最早,味道还算正宗,但记不清从哪年开始,逐渐地这庙会上小吃的味道就变了——价格越来越高,然而味道却像是“闹着玩”一样,每况愈下。对于其他的庙会小吃丧失了信心的我,在饥饿之中,选择了一碗卤煮。可我那次在龙潭庙会,实在是饿坏了,才“矬子里拔将军”买了一碗卤煮充饥。那碗“卤煮”15块钱,挺小一个纸碗,盛着两三块红红的肠子、一片肺头、四五块骰子一样大的豆腐泡,还有比豆腐泡大一丁点的没煮透的火烧,最明显的就是在满是清汤的小碗之上,漂着很多香菜……我从卖家手里接过碗的一刹那,生生忍住了把这碗杂碎泼他一脸的冲动——要不是因为大过节的不想找事儿,我很可能会揪着他和他聊聊人生跟操守。

我终究没忍住,问卖家:“这是卤煮吗?”他理直气壮地跟我说:“对啊,卤煮火烧,老北京特色小吃。”操着我半懂不懂的口音,觍着脸告诉我这就是老北京特色小吃。不知道这人自己有没有正经吃过卤煮,居然就敢在这儿大张旗鼓地卖——这不是在砸“老北京”这块招牌是什么!这种问题,不光在北京,各地都是一样,尤其是像卤煮这样的吃食,不太可能制定出统一的行业标准——做成什么样,完全在商家的良心和手艺。

卤煮,简约而不简单

一锅卤煮,伴随了我的整个童年,一直到了现在,以后也不可能缺了它。因为早已熟悉和习惯了那让人不能自拔的味道,长时间不吃的话,必然会十分想念。您还真别瞧不起这一锅猪下水,用现在人们比较爱说的一句话来总结一下,就是——简约而不简单。

肠子必须选用猪小肠,大肠过于肥厚和油腻,而小肠更容易酥烂软糯,吃多了也不会觉得油太大。肺头必须煮到没有异味,切出来片片都是卤煮老汤的香味。有些人平常对猪肺这个东西不是很接受,但换在了卤煮里面,却总能“迎难而上”吃得风生水起。豆腐泡,以前应该是用肠子油炸的,现在很多店里用的是什么,我就不清楚了。小的时候,经常在上下学的路上,见过卤煮店门口,很多穿着白上衣的服务员和大师傅坐在饭馆门前,把猪小肠翻过来进行清洗。他们洗的时候应该是在水里加了醋和碱面,以便能彻底清去秽物。而另一边的大盆里,会盛满从小肠里挑出来的肠油——这就是用来熬油炸豆腐泡用的。虽然这种油味道大了一点,但是用它炸出来的豆腐泡,用卤煮的老汤煮出来之后,味道更浓郁,不像素油炸好的豆泡那样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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