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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之书

2019-03-01秦萤亮

少年文艺 2019年2期
关键词:手套小提琴身影

秦萤亮

男生优格和女生枫糖走在下夜自习回家的路上。

所有的春夜都是奇异的,这个浸透了星辉的夜晚也不例外。花气在夜色中浮沉,如果侧耳谛听,还有远远近近、微弱的银哨子一样的虫声。

不过,对于优格和枫糖来说,眼下的夜色并不值得关心。他俩正在担心的,是一件在别人看来微不足道的小事。

昨天,优格拿着小提琴盒从学校里出来的时候,被校门口跟几个不良少年一起闲荡的手套看中了。这个手套是毕业班的学生,因为总穿着一件印着拳击手套的红色运动衫,被起了这个外号。

“喂,那边拿着盒子的小子,说你哪!过来,赶紧过来!”

优格硬着头皮走过去,手套斜着眼上下打量他。

“学这个玩意儿……家里挺有钱的嘛。”

“我这个是练习用的基本琴,再说一节课才……”刚说了这么一句,手套就抢走了琴盒。

“少废话。借点零花钱!”

“现在没有……”优格胆怯地说。

“没有?”手套脸一沉,“你这个玩意儿暂时放我这儿。有了钱再来拿!”

于是,刚才下了自习以后,枫糖只好陪着好朋友一起去找手套。

“要是没了小提琴,家里会问的,那时候就只好实话实说了。”枫糖大胆地对手套说。

就这样,两个人用凑在一起的零花钱暂时赎回了小提琴。可是,按手套的说法:“这么点儿怎么够?明天再来找你,那时候你可别让我白跑一趟啦!”

并肩走在回家的小巷里,优格叹了口气,把小提琴盒从一只手换到另一只手。

“我实在打不过手套呀!”

“打不过也应该打。”枫糖鼓励他,“要是我是男生,我就跟他打。”

“手套比我高两个年级呢。”优格沮丧地说。

“你呀!万一以后他总是欺负你怎么办?”

正在这么说着,忽然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在前面路灯下,小巷墙头上全都是猫,此起彼伏的喵喵声格外嘈杂刺耳。

“这么多猫!”枫糖吃了一惊。马上,两人就发现,这猫的阵容有点不寻常。一大群巷子里集结来的野猫,杀气腾腾地站在四面八方的墙头上,对面是一只孤零零的猫,正在紧张地一点点退后,马上就要给逼入绝境了。

“这不是咱们的咪吗?”定睛望着,枫糖失声叫了起来。

虽然一样是野猫,这只叫作咪的黑猫人缘很好。在优格和枫糖住的巷子里,邻居们经常喂她好吃的东西,差不多每个人都把咪看成自己养的猫。眼下,咪虽然毛發倒竖,脊背弯起,还是看得出她长得很漂亮,皮毛像夜色一样黑,唯有耳朵尖儿和尾巴尖儿好像蘸过牛奶一样,是白的。

“好多猫欺负咱们的咪呀……”优格生气地说。

他弯腰捡起一块鸡蛋大的石头,掂了掂,嗖地扔了过去。为首的一只三花猫惨叫一声,一个倒栽葱跌下墙头。后面的猫猝不及防,一下子乱了阵脚。咪就趁这个空子纵身一跃,跳出了群猫的包围圈,跳到了他们脚下,一瞬不停地越过两人向前跑去。

“咪,等等呀!”

枫糖喊了一声,追了上去。优格也跟着跑了起来。

“别跟着我!”咪在前面回过头,气喘吁吁地说。

的确,咪说话了。那不是人类的语言,可是又能听懂,像走调的笛子一样奇异:“你俩快点逃吧。”

“什么?”

枫糖和优格都目瞪口呆。他俩愕然地对望一眼:

“咪说话啦!”

“喂!咪!等一下!”

被好奇和兴奋驱使着,两人更加紧追不舍。而咪,像一个朝山坡下咕噜噜滚落的黑线球一样,拼命地只管飞奔,那身影几乎完全融进了黑夜,只有尾巴尖上的一点淡淡白色在摇晃着。

“真奇怪呀……幻觉?”

“不像啊……”枫糖气喘吁吁地说。

陡然间,咪四爪抓地,线条优美的腰身矫健地一扭,猛停了下来。

来不及刹住的枫糖差点踩到咪,拎着小提琴盒的优格也一头撞在枫糖身上。因为奔跑,两人耳朵里轰隆隆地作响。而咪,却冷静地“喵”了一声,听着就像是说:“……别跑了,没用了。”

在小巷深处,在咪的身前,有一片夜色,比身边的春夜更黑,没有星辉也没有虫声,连一丝光也不透出。这夜色渐渐勾勒出一个隐约的巨大轮廓,那是要穷尽目力才能分辨出的身影——一袭宽大的黑袍,看不见脸,兜帽下是更加晦暗的黑暗。

“这下坏了。你们本来应该让他们把我抓走的。”

咪头也不回,用那走调的风笛一样的声音,冷淡地对优格和枫糖说。

“这是什么?”优格战战兢兢地问。

“夜之神啊。”咪毫无感情地说。

“什么?什么神?”枫糖困惑地问。

对面的黑暗身影仿佛微微泛起涟漪,从涟漪中心,传来了低沉醉人的声音:

“我乃世间唯一的真神。”

那声音,好像在梦中听过,混合了甜美与恐怖,在两人耳边低语:

“我念汝等是还未经过黑夜教化的无知少年,赦免汝等的无礼。汝等有幸目睹我的真容,为何还不跪下朝拜?”

“喂,要跪下吧?”优格胆怯地对枫糖说。

“没跪过,不习惯啊……”枫糖小声嘀咕了一句,大胆地转向夜之神,“可是,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你?”

仿佛轻轻触动了竖琴的琴弦,夜之神冷笑了一声,优格不安地动了动。

“遥远的创世之争,连古神们都早已忘却,何况愚钝的人类?光明与黑暗的征战将世界一分为二,然而虚妄的光芒必不长久,黑暗与寂灭才是永恒。”

“说到底……这些跟我们的咪有什么关系?”枫糖很茫然。

“为了夜之书啊,人类真无知。”咪突然插了一句嘴。跟夜之神一比,咪那奇异的语调越发像走了音的破笛子。

“喂!我们可是在救你啊!你怎么这么无礼?”枫糖气愤地回答,真想把咪一脚踢开。

“不错,正是为了伟大的夜之书。”轻柔的语声继续着,“夜之书需要这只猫。只有翻开夜之书,愚昧而邪恶的光明才会终结。”

“什么?你说光明邪恶?我看你才……”枫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优格使劲拉住了。

“无知而可鄙的人类啊,”那声音中带有一丝愠意,“你们造出光明,污染了世界。连茫茫宇宙都是黑暗的,怎能说光明不是邪恶?”

“当然,当然是黑暗更好,更自由。”咪在枫糖脚边起劲地发表意见,“可惜我要被写入夜之书,不然,我也要跟大家一起庆祝的。”

“写入夜之书……就是被杀了吗?”优格胆怯地小声说,一边牢牢盯住面前的黑暗。

“差不多吧。”咪沮丧地说,“猫头鹰、萤火虫、蝙蝠、水母、狼,所有的夜间动物都奔走相告,庆祝伟大时代的来临。要不是成了祭品,这会儿我也已经在欢庆舞会上了。”

“可是,那你为什么还拼命地跑呢?”优格困惑地问。

“因为面对不可改写的命运,即便是猫也要抗争一番。”

“好样的!”枫糖忘了咪的无礼,大声称赞道。

夜之神一声轻笑:“抗争当然是无用的。我已集齐五洲的泥土、四季的星光、七海的水与八方的风。如今只缺这只生于水瓶星座下、眼如黄铜、尾如白雪的流浪黑猫。”

“我出生的日子真倒霉!”咪叹了口气。

“你将是我写入夜之书的第一笔,这是何等的荣幸!”

“听着倒很了不起,可我只是一只野猫而已。被写入夜之书,究竟对我有什么好处呢?”咪镇静地问。

“你的贡献将永远被我铭记。”夜之神用低沉悦耳,如蛊惑、如催眠的声音说,“我将用银色的字把你印在夜之书的扉页。我将把你变成星座……美丽的天猫座,气派非凡,从头到脚全用一等星镶嵌,十万年都不会脱落一颗。”

“别上他的当,星星最起码能活好几百万年呢。”优格小声对咪说。

咪略微考虑了一下:“天猫座旁边有田鼠座吗?”

“没有。”夜之神诧异而不快地答道。

“有青鱼座吗?”

“更没有了。”

“那我不同意。”咪痛快地说。

优格和枫糖拼命忍住笑。夜之神怒不可遏:

“卑微的野猫,胆敢如此放肆!你今天必须献祭!”

“要我看,他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枫糖对优格悄悄说。优格也有同感:“嗯,说了这么半天也没动手……这要是手套,早一拳上来了。”

似乎听见了两人的悄悄话,夜之神勃然變色:

“不敬真神的人类,再说废话就把你们一块儿献祭!虽然你俩都毫无用处,一个出生在双鱼座的小子,一个狮子座的女孩,简直比萤火虫的可怜光芒还要无用。”

“我不是无用的!”枫糖怒视着夜之神。优格赶紧拉住她的衣袖:“喂,这会儿不用计较这个……”

“无用的人类,只会妨害黑夜。大地之上自从有了你们,就有了可憎的灯光,处处受到污染……”黑暗簌簌地震动起来,变得十分狰狞,声音也仿佛从极远的隧道传来,“现在,你们就坠落到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去吧……”

那声音回荡着,渐渐远去了。不知为什么,忽然有浓重的睡意袭来,枫糖觉得眼皮很重很重,身子也不禁摇晃起来。

在黑暗的迷雾中,咪响亮地叫了一声。

“咪?”枫糖恍惚地回答了一声。

“别睡……千万别睡……”咪那破风笛一样的声音一截截地隐没在雾里,变得忽近忽远,“睡着……就醒不过来了……”

太晚了。优格和枫糖已经沉入了梦乡。

现在,他们在一片静谧的黑暗中睁开眼,这是个奇怪的世界,好像没有边。

“我们在天上……”枫糖不确定地说。这世界里,除了他们,好像只有星星。无边无际的星光,柔和地围绕着他们,这是个温暖、安全、舒适的地方。什么夜之神、要被献祭的咪,统统变得很遥远、很可笑、很不重要,更别提手套和小提琴了。枫糖觉得自己的心也甜美、轻松起来,要和这世界一道睡去了……

优格准也是这么想。他发出了如释重负的叹息,非常惬意地翻了个身,蜷缩了起来。枫糖也困倦地闭上眼睛,现在,她最想做的就是融化在这甜美的黑暗中……

“真拿你们没办法!”

非常刺耳的声音在这个奇怪的世界里响了起来。一个软绵绵、毛茸茸的东西砸在了枫糖脸上,枫糖的脸一阵刺痛。她睁开眼,迷惘地望着不知从哪儿掉下来的白尾巴尖儿的黑猫。

“不能睡,快起来!都起来!”咪怒气冲冲地说,“得从这儿跑出去!”

“为什么?”优格睡眼蒙眬地说,“这地方真好……”

“再不跑就来不及了,”咪无情地说,“这是睡魔的口袋。只要你们睡着一秒钟,口袋就会飞快地扩大!”

“那又怎样?”枫糖满不在乎地问,那种软绵绵、甜丝丝的感觉依然围绕着她。

“是夜之神把你俩放逐到这里的!夜之书就要写成了!”咪愤怒地喊了起来。

“挺好的。”优格咕噜着说。

“南半球现在正是白昼!夜之神马上就要一口气把全世界都装进黑夜里了!”

“噢,”枫糖坐起来摇摇头,勉强清醒过来,“是有这么回事,那你在这干吗?”

“你俩被睡魔抓走的时候,我也跳进来了!”咪好像用完了所有耐心,像被人踩住尾巴一样高叫起来,“跑啊!快跑!你们两个笨蛋!”

优格和枫糖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跟在咪后面勉强跑起来。不动的时候很轻松,现在却感觉像在水底跑步那么累。

“这世界好像没边,”枫糖喘不过气,发愁地说,“得跑多久啊……”

“今晚怎么总跑步?”优格也十分困惑,“我的腿完全抬不动。”

“因为你们现在在深睡中。”咪不快地说,“坚持住就好了。”

他俩的每一步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可好像也没有在这个世界里前进一步。身边的星光和黑暗跟原来一模一样,既不近,又不远。

“坚持住,”咪绝望地说,“要不然咱们三个都会死在这里。”

“死”这个字眼让他俩更清醒了一些。黑暗不再那么温暖,冷空气好像跑了进来,星光也不再那么繁密了,开始三三两两地熄灭。那种水一样无所不在的阻力减弱了,两个人渐渐跑得快了起来。周围越来越凉,他们压在心上的恐惧又回来了。

“怎么办,能不能跑出去?”优格紧张地问。

“现在睡魔的口袋还没收紧,”咪咬着牙说,“拼命跑吧!”

兩个人和一只猫在宛如黑暗盒子的世界里狂奔,枫糖有种感觉,盒子的盖子正向他们头顶盖下来。星星一片一片地熄灭,快得就像有人在关灯。好在随着奔跑,他们所在的这个世界也飞速缩小,一线光露了出来,很快就变成了昏暗的地平线。

“跳!”咪喊道。

脚下的地面一下子消失了。他们从这个世界的边缘上跌落了下来……优格、枫糖和咪尖叫着向下坠落,狼狈地掉在了一个很坚实的地方。优格的膝盖先着地,疼痛得大声呻吟。

“我们逃出来了。”枫糖擦着汗兴奋地说。

“还没有。”咪阴郁地说,“看看吧……”

他们落在一片黑魆魆的森林中。四周是诡异的光线,不像黄昏,也不像拂晓,不像一天中的任何时刻。

“不要相信!在这里,看到什么都不要相信!”咪坚决地说。

优格停下揉膝盖的手,抬起头,他愣住了。依稀可辨的昏暗中,许多没有脸的透明身影慢慢走来……重重叠叠,变幻不定,令人毛骨悚然。

枫糖和优格对望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恐惧。咪尖利地一声声叫着,像在给他们壮胆。

“那是什么?”枫糖难以置信地问。

“这里是噩梦的森林。”咪全身的毛全竖了起来,样子变得很狂野。

“噩梦……噩梦能杀人吗?”优格的声音发抖了。

“有时候能,”咪冷冷地说,“很多人就这么被吓死了。”

“没事的,我们现在醒着,他们杀不了。”枫糖安慰优格说。其实她也没把握,心里直打鼓,“万一现在就是在做梦呢……”

嗥叫声在远处响起来了。凄厉、长长的嗥叫声,像鬼怪又像动物,优格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了。

“那不会是午夜人狼吧?”

“千万别想!”咪厉声说,“你想到什么就会出现什么……”

“现在怎么办?”枫糖惊慌地问。

“走出去,没有别的办法。”

枫糖搀扶着优格站起来,无意中低头看了看他的腿,惊叫了起来。一只黑暗的手抓住优格的腿,一个身子正从地下慢慢地钻出来……

咪奋力一跳,狠狠咬住那只手。遥远的地底下传来一声沉闷的惨叫,手松开了,身子缩回到地下……优格腿软得差点没法走路。

“快走,”咪说,“没时间了!”

前方浮现出一个影影绰绰的巨大轮廓。枫糖的心变得冰凉,直往下坠。那是个人吗?不对,那是只狼!在咻咻的鼻息声里,一只长着血红眼睛的巨狼向他们走来,不等他们有所反应,就纵身一跃,扑倒了枫糖。

枫糖拼命挣扎着,声嘶力竭地喊着。她的手碰到狼的毛皮,那触感非常奇怪,很凉、很滑……眼看它的血盆大口要在自己的咽喉上咬下来,枫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优格浑身发抖,呆呆地站着。是枫糖啊,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枫糖啊。一直以来,枫糖比男孩子还大胆,可现在谁来保护枫糖呢?

优格想喊、想逃跑,又想冲上前去,可是,他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动也不敢动。优格闭上眼睛,觉得过了有一百年那么久,可再睁开眼睛,枫糖仍然在拼命跟狼搏斗。

优格一下子下定决心。他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撞在狼的身上。咪也一下子跳到狼的头上,去抓它血红的眼睛。

巨狼回过身。它的爪子猛地抓上优格的肩头,这一下抓得非常厉害,优格痛得弯下腰来,被狼扑倒了。

“我……不会被吓死的……”优格气喘吁吁地说。他屏住呼吸,用尽全身力气,狂乱地去推、去打、去抵挡……他的手一下子穿透了狼的身体。那冰凉、光滑的触感越来越稀薄,像沙漏里的沙,像破晓前的雾……然后,优格睁开眼。

“狼呢?到哪儿去了?”优格喘着气问。

狼不见了,就像从来没出现过。四周的透明身影消散了许多,也不再那么恐怖。枫糖一下子扑上来,紧紧搂住优格的脖子。

“不要紧,”咪说,“噩梦快要结束了。”她看起来也很狼狈,毛乱纷纷的,一只雪白的耳朵尖儿撕破了。

“都是我不好,”优格说,“是我把那只狼想出来的。”

枫糖摇摇头,“你真勇敢!”

他们渐渐看清了自己走在什么地方。原来这里很熟悉……他们走在虫声浮沉的春夜中……走在下晚自习的路上。

“我们又转回到这里了。”优格惊讶地说。

“不……”枫糖说。

他们脚下的路被抽走了,变成一级一级的梯子。那是很粗很粗的钢索,他们抓住梯子向上攀爬,每迈一步,钢索就发出沉沉的、有回声的“嗡……”。钢索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咪像跳房顶一样,从一根钢索上跳到另一根。

“这是哪儿?”枫糖喊。

“是琴弦……”优格也喊道,“我的小提琴……”

这条路到了尽头。枫糖和优格模模糊糊地猜到,下面等着他们的是什么。

前头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手套。奇怪的是,他穿着黑袍子,看起来又像缩小了的夜之神。他向他们伸出手,还不待他开口,枫糖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把……给我。”

手套威吓的声音、夜之神醉人的声音、愠怒的声音、低沉的声音、脑海中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枫糖觉得自己已经认识了他好几个世纪了。

“不行。”优格抢在了她前面,他的声音还有点颤抖,可是很坚决,“不管你要什么,都不行,我不会给你。”

枫糖又吃惊又高兴地抓住优格的手臂,就像从来不认识他一样。

那身影狂怒地震颤起来。身后传来隆隆的声音,枫糖回头看去,那是被他们丢弃在身后的黑夜,正像海浪一样翻涌着,想要跟过来。但是,枫糖和优格再也不怕了,不知为什么,他们觉得天就快要亮了。

“快醒了!”咪兴奋地说,“太阳马车要来了!”

一点光芒在夜之神身上出现了,穿透了他黑暗的身影,泛起了光的涟漪。第二点,第三点……光连着光,渐渐把他的身影变得千疮百孔,越来越淡薄,越来越明亮……

忽然之间,这个世界宛如一个被拨动的巨球,他们清晰地看见了光明和黑暗的分界线。就在分界线上,一辆熊熊燃烧的马车正隆隆地驶过大地。

夜之书一页又一页地合上了。太阳马车所到之处,黑夜如退潮的海,一浪一浪地飞快退去。北半球新的一天到来了。

然后……他们从小巷沾满露水的石板路上爬起来,揉着眼睛。“唉,我身上酸痛得不得了。”优格说。

“我也是。”枫糖说。

咪在他们身边,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仔细地用前爪开始洗脸。

“我们打败了夜之神啦?” 优格没把握地说,“要么,我在做梦?”

咪看着他们,眨了眨眼睛。枫糖觉得,她能猜出咪要说的话。“咪,咱们是好朋友啦。”她抚摸着咪漂亮的黑色皮毛说。

“喵!”咪高傲地叫了一声,纵身一跳,爬到小巷的围墙上,回头看了他俩一眼,把尾巴翘得高高地走开了。

“你知道吗?我现在不怕手套了。”优格从地上捡起他的小提琴盒,“一会儿见!”

“嗯!”枫糖点点头,放心地笑了,“一会儿见!”

然后,他俩在晨曦里挥挥手,各自回家吃早饭去了。

发稿/沙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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