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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不理发

2019-02-26曹景建

上海故事 2019年2期
关键词:旅长连队越野

曹景建

王連长这天早上起床后,集合连队所有人员出操,却没有见到上等兵柴合林。王连长马上问二班长:柴合林这小子还没起床吗,怎么大家都集合了,唯独缺他一个?

二班长赶紧出列解释说柴合林拉肚子,去厕所了。王连长皱了皱眉头,嘟哝着说春节都过去多少天了,还迷糊着呢,就知道吃吃吃。大老爷们,大早上拉肚子,吃啥不该吃的了?

大伙儿都忍着笑,看二班长如何应对连长说的这个屎尿问题。谁知道二班长大声说现在就去把那小子从茅坑里拎出来!

王连长把脸一黑说:“我看你是想去厕所舍命陪君子吧!行了,去阅兵台出完大操,你再去找他问问情况,看用不用带他到卫生队一趟。”

从阅兵台回来后,王连长就见柴合林正手持扫把,一个人默默地在打扫连队外面的卫生。

王连长心里想,这个来自云贵高原的小伙子还真是勤快,平时工作也挺踏实,顿时觉得今天早上当着全连人的面,不该那样说人家的。他走过去,关切地问柴合林肚子舒服点了没有。

柴合林整了整军帽,站得笔直,回答说现在好多了。

王连长点了点头,鼓励地说:“合林啊,眼见着正月就要过去了,咱们旅的武装越野单兵比武就要拉开帷幕了。你们二班长曾经说过,你从小在大山里爬高走低的,练就了飞毛腿的功夫,耐力惊人,我也很欣赏。这个关键时候,身体可不能给我出啥问题,咱们连还指望你在武装越野比武中夺魁呢!”

柴合林马上挺起腰板答应得干脆清亮:“保证完成任务!”

这天早上,旅部营区组织所有连队进行军容风纪检查,大家严阵以待,恐怕出差错被部队管理科通报。一听到那个大嗓门参谋站在队伍前面点名批评,王连长脑子就会嗡嗡叫,回来后把怒气全都倾泻到大家伙的头上。

王连长显然不放心,让大家把帽子摘了,他先过滤一遍,看看有没有冒泡的。他一瞧还不错,头发都理得很齐整。

就在队伍要带走的时候,王连长却发现哪里不对劲,扭头盯着站在连队门外值守的连队值班员,纳闷地问:“我记得今天早上这班岗哨不是排的你吧?”

这个时候,二班另外一个上等兵抢先答道:“报告连长,这班岗哨是柴合林主动找我调换的。”

王连长微微皱眉:“为啥调换啊?”

二班长此时站了出来解释说:“这件事我知道,他们两个给我汇报过了。柴合林说他昨天下午跑武装越野时崴了脚,现在走路不方便。”

王连长眉头皱的更厉害了。昨天下午组织武装越野的时候,柴合林的成绩很优秀,大家从训练场回连队路上都气喘吁吁,只有柴合林谈笑风生,步履轻盈,轻松得很。

“你昨天跑完五公里越野时,咋没看出你腿脚有啥问题啊?”王连长一发问,大家的眼光齐刷刷地射向柴合林。

柴合林窘迫地低下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王连长一瞧时间不多了,于是也没再继续纠缠。

军容风纪检查回来后,受到表扬的王连长满面春风,刚进连队门,突然发现柴合林下意识地压了一下帽子。就这个动作,引起了王连长的注意。

王连长停住脚步,指了指柴合林,做了一个摘帽子的动作。柴合林假装不懂,并且把头扭到一边去了。

“嘿,你眼瞎了,没看见我让你把帽子摘了吗?”王连长气的骂道。

柴合林被连长这一嗓子吓得一哆嗦,赶紧回过头来,面对着黑着脸的连长,极不情愿地把手挪到帽檐上,好像掀起千钧之鼎似的,慢慢地把帽子揭了下来。

柴合林刚把帽子摘下来,王连长突然笑了:“漏网之鱼啊,漏网之鱼!亏了今天你换了岗没去参加军容风纪检查,否则我可就因为你一个人出丑了!”

说完,他一嗓子把二班长吼过来,质问道:“你咋带的兵,他的头发这么长,你难道没瞧见?不知道这两天要搞军容风纪检查?不知道我三令五申说新年新气象,要先从个人内务抓起的事?”

王连长这一连串鞭炮般的发问,让二班长毫无招架之力,只是小声解释说他发现了柴合林的长发,正督促他这两天理发呢,没成想事情一多,把这茬事儿给抛之脑后,忘了个一干二净。

王连长也不想听他啰唆,命令他现在就找文书拿剃头工具,把柴合林的头发给我剪了。

文书一听有要理发的,高兴坏了,屁颠屁颠地去仓库找出了那副电动理发工具。

文书去年刚刚跟司务长学会了理发,一有机会就练一把,最近司务长休假,正是他大显身手的好时机。

可是文书却碰了一鼻子灰,柴合林和他同年兵,一点面子也不给他,说你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那水平我才信不过,等我周末外出再理。

王连长听了文书告的状,火气腾的一下子起来了,立刻把二班长和柴合林叫到连部会议室。

王连长劈头盖脸就怒怼起来:“柴合林,你小子咋这么讲究了。上次大家伙理发,你不也是文书给理的吗?当时我记得你还一个劲地夸文书手艺好,对了,‘鳄鱼手的外号还是你给文书起的呢!”

柴合林吃惊地看着王连长,没想到连长记性这么好,取外号的事他都记得,估计是文书告了自己黑状。柴合林此时任凭连长怎么凶,他只有一招,那就是沉默不语,低头看地。

二班长见连长又要开火,马上给王连长使了个眼色,让放柴合林回去,似乎有什么话要单独给连长说。

王连长一挥手,让柴合林回宿舍好好反思。可柴合林一抬脚,刚走两步路,王连长火眼金睛,瞧出了问题。

“柴合林,你给我停下。你早上说崴了脚,我将信将疑。刚才你进门时是左腿一瘸一拐,怎么现在又换成了右腿?”王连长问道。

柴合林回过头,慌张地说:“右,右脚也崴了,只是没左脚严重。”说完,便瘸着左腿走了。

王连长一拍桌子:“你看看,这就是你班里的兵,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演戏!唉,你说柴合林平时表现挺好的,怎么现在成了刺头?”

二班长见状,讨好地转身给王连长的茶杯续满水,笑着说:“看来什么都逃不过连长大人您的法眼哪!其实柴合林就是想逃避理发。包括上次出操拉肚子,还有这次说崴脚换岗,而且天天戴着个帽子不舍得摘下来,都是逃避军容风纪检查,从而逃避理发。”

王连长听了,略一沉思,微微点头,意思是说二班长分析得有理。不过二班长接着表示,柴合林不理发的具体原因他还不知道,柴合林就像个哑巴似的,不管你怎么问,就是撬不开他的嘴巴。

这可真是白日见鬼啊,不就是理个发吗,又不是割你的脑袋!

这时,就见连队值班员推开会议室的门,神色不安地小声说:“不好了,杨副旅长刚才散步转到咱们连队,到宿舍检查内务,发现了柴合林的长头发,现在正在询问他为啥不理发呢。”

王连长心里一沉,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迅速来见杨副旅长。

杨副旅长看见局促不安的王连长,揶揄起来:“今天早上白表扬你们连喽,原来你家里还藏着一个秘密武器哪!”

王连长脸上发烫,检讨说:“首长多批评,我现在就带他把头发理了。”

杨副旅长摆摆手说:“唉,算了吧。我劝他他都不听哩!”

没想到,一直如哑巴般的柴合林突然仰起头,似乎是在哀求:“四天后,四天后我就理发。”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愣住了,这理发怎么还分早晚不成?

显然柴合林觉察到了他们的疑惑,就结结巴巴地解释说:“再,再过四天,正月,正月就过完了!”

杨副旅长抢过话来说:“你这个小鬼头,我明白了,正月里剃头死舅舅,是这个意思吧?”

连长也明白过来,随即又不解地说:“我看过知兵录上你的家庭社会关系,你没有舅舅啊。”

柴合林此时眼睛望向杨副旅长,小声地说:“杨副旅长,您还记得十年前在抗震救灾时救的那个小男孩吗?他全家都死了,只有妈妈和儿子被解放军从废墟里扒了出来,可是妈妈在战地医院里还是没有挺过去,临终时,拉着救命恩人的手,让那个小男孩跪下认作舅舅……”

杨副旅长突然怔住了,打量著眼前这个壮实的小伙子,好大一会才试探地问起来:“那个时候,桑桑还不到九岁,现在也该成年了,难道你就是……”

柴合林点头,哽咽地说:“我就是桑桑。后来一对教师夫妇收养了我,最初几年,我还经常收到您寄来的钱和书籍,后来因为养父母搬到了省城,我也就和您失去了联系。没想到我当兵来的这支部队里,竟然您也在。”

杨副旅长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惊喜之余,拉起柴合林的手:“桑桑,虽然断了联系,但是我始终牵挂着你,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相遇。你,你参军到这支部队也有好几个月了,怎么不找我去呢?”

柴合林说:“我,我不想贸然认您,怕别人说闲话。我打算干出个样子,神神气气地去找您!”

杨副旅长笑了:“嗯,这才像我那个坚强的小桑桑!”说完,又不高兴地说,“你不理发,军容不整,不执行你们连长和你们班长的命令,那就不是个好兵!”

“可是,可是正月里理发对您不好!”柴合林迟疑起来。

杨副旅长笑了:“唉,什么封建迷信啊。我啊,命大着呢,无论是演习场上,还是带队排雷,都从鬼门关走了好几遭了,也没见阎王爷收我。”

这句话把柴合林逗笑了,他摸摸后脑勺,随即立正敬了一个军礼:“今天就落实首长指示,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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