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红

柳：何处生春早，春生柳眼中

柳是春天的标志，柳是春天的使者，柳总是最早的那抹春色。元稹写有《生春二十首》，第九首即以柳生春：“何处生春早，春生柳眼中。芽新才绽日，茸短未含风。”

《广群芳谱》有记：“柳，易生之木也，性柔脆，北土最多，枝条长软，叶青而狭长。”我们平常言柳，是对柳属植物的泛称。中国有柳属植物250多种，“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的济南多植垂柳，那柳眼映着明水，灵动着泉城最清媚的早春。

古人将如人睡眼初展的早春初生柳叶称为“柳眼”。据我观察，柳苞在叶落之后已见端倪，但只有惊蛰前的柳芽才出落得最清新，远观如清烟，近看似眉眼。我认为这柳芽，既指含苞蛰伏的柳芽，又指眉眼初开的柳芽，兼最初的芽苞和最早的花蕾，而叶芽初放又花蕾新显的柳，才更像柳的媚眼。

我最喜欢李清照的“暖雨晴风初破冻，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这“柳眼梅腮”正是济南此时真实的时令花事。还有白居易的“含风鸭绿粼粼起，弄日鹅黄袅袅垂”、高鼎的“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这“鹅黄”正是此时春柳的本色，这“春烟”正是此时春柳的神色，都是最新美的柳色。

荠：凌寒发鲜，经冬春味敢爱憎

荠菜是十字花科荠属植物，也是美味的春菜野蔬。《诗经》曰：“谁谓荼苦，其甘如荠。”最早说出荠菜的甘美滋味。

荠菜有凌寒发鲜的品性。陆游赞曰：“唯荠天所赐，青青被陵岗。珍美屏盐酷，耿介凌雪霜。”《艺文类聚》记有《荠赋》：“见芳荠之时生，被畦畴而独繁。钻重冰而挺茂，蒙严霜以发鲜。含盛阳而弗萌，在太阴而斯育。永安性于猛寒，羌无宁乎暖燠。齐精气于款冬，均贞固乎松竹。”这分明就是冬荠菜的真实写照。

人们多在春分挖荠菜尝鲜，此时荠菜固然鲜美，但顺应时令最醇香的荠菜要在立春得到。山东有吃冬荠菜的风俗，这冬荠菜是指经冬生长而于立春时回春的荠菜，其色呈赭红、紫红，它们新生于暮秋，历练过严冬，营养价值最高，清香也最为醇厚地道。元朝谢应芳写有“又与梅花共岁寒。新年好，有茅柴村酒，荠菜春盘”，这荠菜春盘就是最时新的春味。

唐伯虎光大《楚辭》“故荼荠不同亩兮，兰茝幽而独芳”的荠菜君子之风，他画荠菜并赋诗：“尽尝世味犹存舌，荼荠随缘敢爱憎。”这推己及人的爱憎分明，与土生土长的荠菜野性一脉相承。

南天竹：岁寒不改色，可以比君子

二月的济南，新绿待萌，百花未放，叶绿果红的南天竹真是一种神奇的存在。

南天竹属小檗科南天竹属常绿小灌木，是南天竹属的唯一物种。其名带“竹”而非竹，但其茎生节，其叶常绿，其枝丛生，有竹之风致。其花呈圆锥花序，散发芬芳。叶子是三回羽状复叶，凌冬不凋，常集生于茎顶，幼枝新叶皆红，夏时青绿，秋冬染红，四季可赏，风吹来婆娑有致，沙沙作声，好似我听到的竹林风声。

我很喜欢南天竹的果，圆润可爱，耀人眼目。其夏碧秋红，愈冬愈红，红过一冬，红到早春。若是遇见下雪，果红雪白两相映，美得精神十足。只是南天竹全株有毒，红果可喜，谨防误食。

画家吴昌硕素喜南天竹，他为自己的画作《天竹图》题词：“磐石结孤根，翠叶光薿薿。错落珊瑚枝，铁网出海底。渭川种千亩，嘉名岂虚拟。岁寒不改色，可以比君子。”既是赏心乐事，又有君子之风，南天竹可谓“德艺双馨”了。

望春玉兰：世无玉树，请以此花当之

在济南，我见到的冠名玉兰的木兰科植物有六种：白玉兰、紫玉兰、广玉兰、二乔玉兰、飞黄玉兰和望春玉兰。最喜欢望春玉兰，惊蛰前即能开花，是玉兰里最早开花的，比迎春花开得更早，引领百花风潮，故名望春花、迎春树。

望春玉兰花期7～10天，一朵花有花被片9枚，其中6枚大花片，3枚花萼状的小花片，初开时灯状，盛放时花片反折是其特色。花色很是雅致，白色底子上晕染淡淡紫红，像国画笔法。绽放时花开满树，花落时落英遍地。

李渔《闲情偶寄》有记：“世无玉树，请以此花当之。花之白者尽多，皆有叶色相乱，此则不叶而花，与梅同致。”玉兰树高大挺拔，亭亭玉立，真真玉树临风，又一树兴盛繁花，更添美意风流，而与初开红梅不仅同致还一起望春，堪称同德同心。

望春玉兰是高树上开花，朵朵素面朝天，阳光中熠熠生辉，一派清扬。美妙的还有斜枝柔条挑花朵，清风来兮，花枝起舞，动静相宜，绰约有致。绕树看花，忽觉群花如群鸟展翅，又如众花仙子栖落枝头，浅笑盈盈，清媚曼妙，让人即时懂得明人的那首《玉兰》诗意：“绰约新妆玉有辉，素娥千队雪成围。我知姑射真仙子，天遣霓裳试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