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博

乌克兰总统选举定于2019年3月31日举行。截至1月14日有34人宣布参选，其中9人已正式向乌克兰中央选举委员会提交了竞选申请文件，8人顺利完成登记，1人因材料有瑕疵被拒参选。上述数字还不包括一些宣布参选尔后又公开反悔未有进一步行动的人。按照乌克兰法律规定，任何何一名年满35周岁、在乌境内连续居住超过10年的公民都可在2018年12月31日至2019年2月3日期间提交竞选申请。一些重量级的人物，如乌克兰现任总统波罗申科等，暂未提交正式参选文件，他们可能是有意等到申请截止日前夕才这样做，以期创造最大新闻效果。

实力派、搅局者和“政治素人”

在已经口头宣布参选的候选人当中，呼声较高的有现任总统波罗申科、前总理季莫申科（女）、著名喜剧演员泽伦斯基等人。而在过去的半年中，不断有来自商界和演艺界的“政治素人”宣布参选，对不同时间段的民调结果都产生过影响。综合各项民调数据，本次乌克兰总统选举可能形成实力派竞争人、搅局者和“政治素人”三足鼎立的态势。

季莫申科和波罗申科被公认为总统职位的有力竞争者，这一是因为两人拥有深厚的政治背景和丰富的民意资源，民調数据一直位居前列，二是因为两人是仅有的已经既提出系统的竞选纲领、又全面组建竞选团队的参选人。现任总统波罗申科坐拥行政资源，早在2018年7月就组建起竞选团队，并在8月明确了“军队、语言和信仰”的竞选口号，薄弱环节是缺乏较有说服力的经济纲领。自2014年当选总统以来，除了理顺国内政治和加强对西方关系，波罗申科拿得出手的执政业绩并不突出。波罗申科在这个任期内一直没有处理好乌克兰与俄罗斯的关系，推动经济复苏方面和处理乌东脱离倾向问题上进展缓慢（乌国内多数人无法接受克里米亚被邻国“吞并”、顿巴斯地区自治问题在外部势力介入下日益突出），其本人又卷入贪腐丑闻，导致民调大幅下滑，甚至一度被判断有可能成为总统选举的“局外人”。2018年11月乌俄刻赤海峡冲突爆发后，波罗申科借助紧张的局势和强硬的态度赢回部分支持率，但目前仍只排在第三位，在不到8%的低位徘徊。为了加强竞选地位，波罗申科在涉俄问题上态度日趋强硬，引发了俄方很大不满，这也给2019年春季的中东欧地区局势带来很大的不确定性。

季莫申科的执政资历远胜于波罗申科，早在上世纪90年代就进入政府担任要职，并在“橙色革命”后两度出任政府总理。她不仅拥有丰富的外交经验，还与俄罗斯保持较为顺畅的沟通关系，这使得她成为少有的各方均比较认可的总统人选。她提出了系统的竞选纲领，不仅涉及政治、经济和外交，还承诺对乌克兰宪法进行修订，使乌克兰成为类似于联邦德国的议会总统制国家。这种改革将赋予地方更大自治权，被认为有利于乌东地区问题的解决。季莫申科在涉俄问题上持开明立场，认为乌应与俄保持政策沟通，尽量避免两国关系继续下滑。完善的履历和系统的竞选纲领助力季莫申科在民调排名中长期保持在第一的位置，但其基本支持率也仅在12%上下徘徊，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乌克兰著名喜剧演员弗拉基米尔-泽伦斯基。据俄罗斯媒体报道，泽伦斯基已决定参加将于2019年3月31日举行的乌克兰总统大选。

喜剧演员泽伦斯基是2019年元旦宣布参选的“黑马”选手。他是标准的“政治素人”，没有任何从政经验。但他也不是完全的“政治白丁”，其演艺经历和政治密切相关。2015年一部调侃现时政治的电视剧《人民公仆》在乌克兰热播，泽伦斯基就是主演。该电视剧讲述了一个毫无政治资历的人阴差阳错当上乌克兰总统后除弊革新的故事，其走红反映了乌克兰民众厌烦寡头政治、渴望改革的心理诉求，也为泽伦斯基积聚了人气。泽伦斯基宣布参选后，立刻吸引了不少支持，民调排名一度居首，进入1月中旬仍紧咬季莫申科，以不到1%的差距位居第二。如果保持住这种态势，他不是不可能进入第二轮选举（根据乌克兰宪法，在首轮投票中获得50%以上选票的候选人将直接赢得总统选举。如所有候选人首轮得票率均未超过50%，则得票数居前两位的候选人进入第二轮投票，获多数选票者当选）。泽伦斯基的“短板”在于没有竞选纲领和强有力的竞选团队，在若干关键问题上也未曾提出过明确的政见。与泽伦斯基类似的还有摇滚歌星瓦卡尔楚克。“政治素人”的参与提升了此次乌克兰总统选举的受关注度，也使选情更加复杂化。

更多的参选人属于“搅局者”。这其中，一部分人是多次参选的“老面孔”，他们的参选本意是挟民意获得与未来的新总统交换资源的政治筹码，比如利沃夫市市长萨多维、前国防部长格里琴科，以及多位国会议员或政党首领。2014年初的乌克兰危机迫使前总统亚努科维奇出逃，其政治基本盘在危机后摇身一变成为主要反对派，此次借多位总统参选人之力试图重返决策圈。还有一部分参选人则是纯粹为了搅局出来竞选的，就是要为他们厌恶的政治对手制造障碍，比如在乌东地区战斗中被授予英雄称号的女军官萨夫琴科，她对乌现政府的作为恨之入骨。

不确定的进程和确定的“导演”

可以预料的是，本次乌克兰总统竞选的主要辩题将围绕经济政策、民族主义和乌俄关系展开。多份研究显示，候选人如果具备理想化的经济政策和激进的民族主义论调，则更能吸引选民。但“政治素人”的出现将使选举进程充满不确定性。不过，乌克兰的政治寡头们依然对选举有强大影响力，可谓是选举中确定的“幕后导演”。例如，参选呼声最大的“政治素人”泽伦斯基是乌克兰工业金融寡头科洛莫斯基精心挑选出来的，正依靠他的强力支持开展竞选。多位反对派参选人的幕后金主则是能源寡头阿赫梅托夫，他期望通过资助参选活动影响乌东局势，获得政治回报，最好能盘活自己在乌东的资产。而季莫申科和波罗申科也一如既往拥有多名寡头的支持。所以，在公民投票之外，寡头政治依然主导着选举的走向。

由于仍有近50%的选民没有明确投票意向，所以本次乌克兰总统选举的不确定性很大，目前看存在两种可能的前景：第一种可能是，以季莫申科、波罗申科为代表的乌克兰传统政治精英继续掌政，乌克兰的内外政策不会发生大的变化，区别只在于季莫申科的上台可能为乌俄关系乃至俄与西方关系改善提供契机，而波罗申科继续执政则将意味着乌俄关系难有明显改善。第二种可能是，泽林斯基这样的新面孔登上政治舞台，乌内外政策的不确定性增大。

无论谁当选，新总统的内外政策调整空间都是有限的。新总统需要尽快弥合因刻赤海峡危机加剧的乌俄关系紧张局面，这种紧张的持续不利于乌克兰。自乌克兰危机以来，乌国防开支连年飙升，军费占国内生产总值之比已超过5%，现役军警人数较危机前增加一倍以上，国防与安全经费支出过多严重拖累国家经济发展。与此同时，乌在东部地区的鏖战中损失了大量装备和建制部队，陆军的机械化率勉强维持在30%左右，海空军在克里米亚危机中损失了近60%的装备。由于乌俄交恶，曾经位居世界军火贸易第四位的乌克兰国防工业也陷入经营危机。候选人的竞选纲领再强硬，也需要面对乌无法“硬扛”俄罗斯的现实。无论谁当选，如果不能利用和平的外交手段妥善处理乌俄关系，在执政期间都将难有实质作为。

（作者为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博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