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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盖

2019-02-25王全喜

小小说月刊 2019年2期
关键词:掌柜的市面上卫国

王全喜

李老盖原来不叫李老盖,李老盖是他的绰号。李老盖生性好强,凡事都要争强好胜,盖过别人,人们就当面叫他李老盖,他也不以为侮,答应得挺骄傲,渐渐的他的真名倒不被人们记起了,后来,他干脆就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李老盖。

李老盖的儿子志贵和邻居张二蔫的儿子卫国一起参军,几年后都提干当了排长。一天晚上,人们在外边歇凉,人们就问李老盖说:“李老盖,听说你家志贵当官儿了?”

“嗯,当官儿了。”李老盖骄傲地回答。

“听说卫国也提了干,当的是排长,是志贵的官大还是卫国的官儿大?”。

“不清楚。”李老盖回答得有点儿不耐烦。

“老盖叔,当然是志贵当的官儿比卫国大,我说的没错吧?”有人逗着说。

“嗯。”李老盖顺杆儿爬。

“志贵当连长了?”。

“你猜。”李老盖眼往上看着说。

“志贵当兵才五年,能当上营长?”

“你再猜。”李老盖笑着说。

“李老盖,志贵莫不是当上班长了?”

“说对了!”李老盖头一仰说。

轰地一声,人们都笑了。

李老盖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一时语塞,脸红得像猪肝。不过,很快他就狡黠地笑着说:“谁说我不知道排长比班长大?逗你们哩。”说着就站起身,倒背着手,迈着方步回家去了。

1970年代,农村还实行土葬。李老盖和张二蔫同岁,都七十三了。俗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小鬼去。到这岁数得给自己准备后事了。张二蔫到镇上买了一口棺材,回村正好碰上李老盖一伙人围坐着闲聊,就对人们说:“俺买的棺材是市面上的最高价,一百八十块。”

李老盖第二天也到镇上棺材铺,他看中了一口棺材,问 :“这口棺材多少钱?”

“这是独帮独帽,柏木的,市面上最好的,不讲价,一百八十块。”掌柜的说。

“不占。”李老盖倒背着手回去了。

过了几天,李老盖又去镇上棺材铺,他看中的那口棺材依然摆在原地儿没动。李老盖问:“这口棺材多少钱?”

掌柜的看了看李老盖,沉吟了一下,说:“这是独帮独帽的,市面上最好的,不讲价,二百块。”

“占。你给我送到家。我给你现钱。”李老盖说。

掌柜的真高兴,马上把棺材送到了李老盖家。上年纪的人见李老盖也买了棺材都来看,李老盖当着大伙的面兒把二百块钱点给了掌柜。

“好,比张二蔫的那口棺材还贵,还好!李老盖这辈子没白活。”人们议论着,有的眼气,有的嫉妒。

掌柜的拿钱走了。李老盖坐在棺材上,享受着人们的赞美,看到张二蔫耷拉着头灰暗的脸色,嘿嘿地笑得合不拢嘴。

每年阳春三月,李老盖和张二蔫都要用上等的红漆把棺材漆一遍。这时候,李老盖总会对围看的人说他的棺材是全村最好的,每每引起人们对他的艳羡。其实李老盖清楚,他买的棺材和张二蔫出自同一个棺材铺,用料一样,大小一样,价格本来也一样,他偏偏比人家多出了二十块钱,弄的张二蔫在人前比他矮了一大截儿。

“嘿嘿,张二蔫你永远也甭想盖过我李老盖!”李老盖端着漆碗拿着漆刷看着同样端着漆碗拿着漆刷埋头给棺材刷漆的张二蔫心里不无得意地说。

后来李老盖请了个阴阳先生在自家承包的土地上选了块风水宝地,给自己堆起了个坟茔。有人说他:“李老盖,你还活着,堆起坟头多不吉利呀!”

李老盖说:“我都快八十岁了,有块宅基地心里踏实。”

突然有一天,志贵抱着卫国的骨灰盒回到了村里。张二蔫说:“卫国生前为国尽忠,死后回家尽孝。”就把自己的棺材装殓了儿子,埋葬在祖坟里。不想,没过几天,张二蔫悲痛过度,突发心脏病也去世了。张家的人到镇上为张二蔫买棺材,棺材铺已经关门不干了。李老盖来给张二蔫吊孝,对张二蔫的二儿子卫民说:“你甭愁你爹没棺材下葬,把我的棺材给他用吧!”卫民说:“大伯,这哪行啊,您以后咋办哩?”李老盖说:“火烧眉毛先顾眼前,先把你爹安葬了,以后的事再说。”

李老盖把自己的棺材给张二蔫用了,把自己的堆得坟茔也给平了。他说:“过去活得不明白,现在才算明白了。”他九十岁那年去世,临终时对志贵说:“甭用棺材了,咱赶个时兴,火化了,用个骨灰匣埋了得了。”

李老盖是村里火化第一人。

村里人竖起大拇指赞叹说:“李老盖做事真是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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