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智慧，巴根那,2※，李 冀，韩向中

(1.黑龙江中医药大学，哈尔滨 150040； 2.内蒙古民族大学，内蒙古 通辽 028000； 3.通辽市医院呼吸内科，内蒙古 通辽 028000)

乳腺癌是常见的恶性肿瘤，多发生于40～60岁女性。在世界范围内，乳腺癌的发病率居女性生殖系统恶性肿瘤的首位，其在我国的发病率稍低于西方国家[1]。研究证实，我国乳腺癌的发病率呈逐年增长和年轻化趋势，对女性的身心健康及生活质量造成严重危害[2]。据统计，我国每年新增乳腺癌病例17万，每年约有4万人死于该病，故需加强重视[3]。化疗是乳腺癌患者的常用治疗方法，目前常用化疗药物包括环磷酰胺、氟尿嘧啶、阿霉素等，这些药物虽然能杀灭恶性肿瘤细胞，但效果不甚理想且不良反应严重，因此如何增强乳腺癌化疗患者的效果、减轻不良反应成为临床医师普遍关注的问题[4-5]。中医药药性温和，安全可靠，用药成本低，容易被患者接受；而中医技术遵循脏腑学说、经络学说、体质与证型辨识理论，优势独特。随着人们对中医理论认识的逐步加深和中医技术的广泛推广，越来越多中医疗法对乳腺癌化疗患者的增效与减毒作用逐渐得到证实和认可[6-9]。现就中医治疗对乳腺癌化疗患者的增效与减毒作用研究进展予以综述，以期为临床应用提供参考。

1 中医对乳腺癌及乳腺癌化疗的认识

1.1 乳腺癌的病因病机 中医认为，乳腺癌归属于“乳岩”“恶疮”“乳核”“乳癌”等范畴。《诸病源候论·石痈候》云：“足阳明之脉……其经虚……则血涩结成痈肿”，可知经脉失荣，血行迟缓，涩滞不畅以致痈肿；《妇人大全良方》曰：“若初起，内结小核……不赤不痛。积之岁月渐大……崩破如熟石榴，或内溃深洞……”，即乳腺癌发病初期无红肿疼痛症状，后肿块增大、溃烂。现代中医学家将其病因归结为情志失调、脏腑功能紊乱、冲任失调和先天禀赋不足[10-12]。情志失调，忧思欲怒伤于肝脾，乳头属肝，肝属风木，喜条达，易疏泄，肝藏血，脾统气，肝脾内伤则可引发气血不畅，肝郁气滞之症，以致郁结之气滞于胸肋；乳房属胃，脾胃互为表里，脾失健运则胃脏虚弱，痰浊内生，胃失五谷腐熟之功，痰凝积聚，日久成核，交于乳房，痰凝之气凝结，难以发散，久而久之形成乳核。冲任失调则十二经气血逆乱，冲任之脉中，冲为血海，任主胞胎，上下连于乳房胞宫，冲任失调可知气虚血瘀，无力运行，血无阳安能散，渗于心经，发为乳岩[13]。先天禀赋不足，卫外不固，父母的阳精阴血相和可生神气，神气主宰人体的生命活动，先天禀赋不足是导致脏腑虚损的根本原因，故精血亏虚，亦可增加乳癌的风险[14]。

1.2 乳腺癌化疗致伤理论和辨证分型 化疗药物多含有损伤机体正常结构和组织的成分，中医称之为“外邪”。外邪入侵可加重脏腑损伤、冲任失调之象。乳腺癌患者化疗前多经过手术治疗，且化疗期间多配合放疗，可引发邪毒入侵，正气亏虚，阳气虚耗之象，以脏腑损伤更甚[15-16]。肝失疏泄，脾失运化，气血生化无缘，肌肉失养，湿邪困阻，痰热内盛，气机不畅，故化疗难以达到理想的效果，且可导致内伤，伤于五脏六腑，久而久之，痛苦难耐，中断化疗。此外，乳腺癌患者大多先天禀赋不足，加之化疗伤于气血、脏腑、经脉，故可引发恶心、呕吐、骨髓失养等症，不仅影响疗效，且毒副作用甚为严重[12]。

结合乳腺癌病因病机和化疗致伤的理论，乳腺癌化疗患者多属肝郁气滞、痰浊阻滞、冲任失调、气血亏虚、热毒内盛、脾虚痰湿、肝肾阴虚、脾肾两虚、气血两亏等证，均乃本虚标实之症，脏腑失调，气滞血瘀为标，热毒内盛、气血亏虚为本，病位在乳房[17]。在选用治疗方案时，需根据中医证型和患者先天禀赋状况综合考虑，对症下药，辨证施治，方能标本兼顾，通补兼施。

2 中医药的增效与减毒作用

2.1 中药成分对乳腺癌化疗患者的增效与减毒作用 目前已知的对乳腺癌化疗患者具有增效减毒作用的中药成分有黄芪多糖、薄芝糖肽、白藜芦醇等，分别从黄芪、灵芝、虎杖中提取。黄芪乃补气之王，兼具排脓消肿之效，具有调节免疫功能的药理作用[18]。汪蓓等[19]的研究显示，黄芪多糖能够调控阿奇霉素诱导的乳腺癌荷瘤小鼠T淋巴细胞亚群水平，减轻应激反应，且相较于单纯应用阿霉素治疗的小鼠其能明显改善肝肾功能，但在临床中黄芪多糖是否具有增效减毒作用仍需进一步研究。孙宇等[20]将采用薄芝糖肽+多西他赛+表柔比星和多西他赛+表柔比星化疗乳腺癌患者的生存质量、不良反应、T淋巴细胞亚群水平进行对比发现，前者卡氏评分明显高于后者，血液学毒性、胃肠道毒性较后者明显减轻，且化疗后CD4+/CD8+为1.7±0.4，明显高于后者1.3±0.2，表明薄芝糖肽的增效减毒作用显著。郑家芬和谭超[21]通过细胞实验证实了白藜芦醇对乳腺癌化疗的增效减毒作用，结果显示该药物能够增加人乳腺癌细胞株对耐阿霉素的敏感性，推测其机制可能为控制原癌蛋白质基因、P-糖蛋白耐药基因表达，但需进一步研究证实。

2.2 中成药制剂对乳腺癌化疗患者的增效与减毒作用 参芪扶正注射液、康莱特注射液、华蟾素胶囊、逍遥散、西黄丸等是近年来报道的对乳腺癌化疗患者具有增效与减毒作用的中成药。其中，参芪扶正注射液是从党参、黄芪中提取的有效成分，具有益气扶正的功效。陆蓉等[22]报道，乳腺癌患者实施多西他赛化疗的总缓解率仅为34%，联合参芪扶正注射液者为60%，且联合治疗者治疗后的T淋巴细胞亚群水平较多西他赛化疗者更接近正常水平，表明参芪扶正注射液能增强效果，且减轻化疗对细胞免疫功能造成的损害。康莱特注射液是从薏苡仁中提取有效成分制成的注射制剂，可健脾益气、利水消肿。唐翠萍等[23]在人乳腺癌细胞离体实验中发现，康莱特注射液能通过下调原癌基因蛋白、细胞周期蛋白D1和血管内皮生长因子的表达增强人乳腺癌细胞紫杉醇化疗的效果，且在临床中的增效与减毒作用也得到证实[24]。关于华蟾素胶囊对乳腺癌患者的增效减毒作用有报道显示，华蟾素胶囊能增强中晚期乳腺癌环磷酰胺+氟尿嘧啶+吡柔比星的疗效，改善生存质量，还可减少不良反应，缓解疼痛程度，兼具多重积极作用[25]。逍遥散的基础方包括薄荷、煨姜各6 g，柴胡、白术、芍药、茯苓、当归、炙甘草各15 g，具有健脾益气、养阴生津、行血化瘀、扶正祛邪的功效，其与放化疗联用于乳腺癌能发挥理想效果[26]，且在肝郁脾虚型患者中效果更佳[27]。与单纯采用环磷酰胺+氟尿嘧啶+吡柔比星化疗患者相比，西黄丸被报道在乳腺癌环磷酰胺+氟尿嘧啶+吡柔比星化疗期间应用能改善总有效率[观察组48.98%(24/49)，明显高于对照组的28.57%(14/49)]，还可控制血清癌胚抗原、糖类抗原125、糖类抗原153等肿瘤标志物的水平，对机体细胞免疫功能、凝血功能也均有显著改善，证实了西黄丸在乳腺癌化疗患者中的增效和减毒作用[28]。可见，有健脾益气、活血化瘀、扶正祛邪等功效的中成药制剂大多具有增效、减毒作用，且具有广阔的应用前景。

2.3 中药汤剂对乳腺癌化疗患者的增效与减毒作用 中药汤剂对乳腺癌化疗患者的作用巨大，需辨证施治[29-30]。现对根据乳腺癌化疗患者辨证分型所用中药汤剂总结如下。

2.3.1 疏肝理气、补肝益肾、健脾养肾 此种中医疗法大多针对肝郁气滞、肝肾阴虚和脾肾两虚证型的乳腺癌化疗患者。念家云等[31]采用健脾疏肝法对乳腺癌化疗患者进行辅助治疗，结果显示其在增强疗效、调控T淋巴细胞亚群水平的同时，还可改善癌因性疲乏、癌因性疼痛和睡眠障碍等症状，提升晚期乳腺癌化疗患者的生存质量，推测可能与其疏肝理气、补肝益肾、健脾养肾等功效有关，患者可五脏六腑舒畅熨帖、安神宁心。岑东芝等[32]根据辨证分型理论发现，乳腺癌化疗患者中肝郁气滞、脾肾两虚和肝肾阴虚证型最为常见，他们认为采用疏肝理气、补肝益肾、培元固本等作用的中药配合治疗可获得理想的效果。

2.3.2 化痰祛瘀、健脾祛湿 针对痰浊阻滞、脾虚痰湿证型的乳腺癌化疗患者需采用具有化痰祛瘀、健脾祛湿作用的中药汤剂辅助治疗。张文芳等[33]研究得出，对乳腺癌化疗/新辅助化疗后呕吐患者在健脾化痰方(半夏、茯苓、白术、竹茹各9 g，黄芩、干姜、人参各6 g，黄连3 g，大枣5枚)的基础上辨证加减，食欲减退者增用焦山楂8 g，腹胀者增用木香5 g，腹痛者增用白芍6 g，以发挥增效减毒的作用。张艳[34]对乳腺癌放化疗患者进行分组对照试验，结果显示放化疗后采用健脾化痰方联合托烷司琼治疗者的恶心呕吐症状较单纯给予托烷司琼治疗者明显减轻，且生存质量显著提高，证实健脾化痰方有化痰祛瘀、健脾祛湿、消肿散结、降逆止吐的功效。

2.3.3 补气活血、扶正祛邪 针对气血亏虚、气血两亏证型的乳腺癌化疗患者需采用具有补气活血、扶正祛邪作用的中医药汤剂治疗。郜娜娜等[35]采用扶正减毒类中药(人参、灵芝、柴胡、陈皮、黄芪、熟地、当归等制成颗粒，冲服)辅助治疗乳腺癌术后化疗患者，对照者则采用单纯西医治疗，结果发现前者的T淋巴细胞亚群水平较后者更接近正常水平，可见该疗法兼具补中益气、补气活血、扶正祛邪的功效，因而可改善细胞免疫功能。同时该研究还显示，扶正减毒类中药可提高患者远期生存率，故能同时增强近期和远期疗效。张俊生和车洪勇[36]对养气养血活血化瘀中药汤剂联合化疗在乳腺癌患者中的作用进行研究发现，联合用药的总有效率高达68.4%(26/38)，而单纯化疗的总有效率仅为43.2%(16/37)，且联合用药的生存质量、白细胞下降、血小板下降等不良反应发生率均低于单纯化疗患者，证实养气养血活血化瘀中药汤剂对乳腺癌化疗患者具有增效、减毒作用。

2.3.4 清热解毒、健脾化湿 针对热毒内盛证型的乳腺癌化疗患者，应以清热解毒、健脾化湿为治则。程赟和章永红[37]指出，解毒必先扶正，扶正必先健脾，故他们采用扶正解毒汤针对热毒内盛证型的乳腺癌化疗患者进行治疗，方中以炙黄芪、炒白术、薏苡仁、制黄精等为君药，扶正祛邪，兼具解毒益气之功，配以云灵芝健脾，臣以蛇舌草清热解毒。每天1剂，早晚分服，与化疗方案同步疗程，结果显示其能控制血清肿瘤标志物水平，减轻毒副作用，值得借鉴。现代药理研究证实，炒白术中的有效成分白术总苷能够增强脾脏的功能和细胞免疫功能[38]。徐川等[39]研究表明，益气健脾汤在乳腺癌化疗患者中能够发挥健脾益气、清热解毒、养阴生津的功效，且可减轻化疗药物导致的恶心呕吐、脱发、白细胞减少和骨髓抑制等不良反应，还可改善近远期疗效，故值得推广。

2.3.5 调理冲任、畅达气血 调理冲任、畅达气血是乳腺癌化疗患者的重要治则。钟蕊[40]报道，疏肝调理冲任方是乳腺癌患者实施多西他赛联合表柔比星化疗期间的增效减毒中药疗法，疏肝方可理气，畅达气血，调节冲任，故在冲任失调证型乳腺癌化疗患者中应用疏肝调理冲任方具有增效作用。由于冲任失调证型乳腺癌化疗患者在临床并不多见，所以关于此类疗法的报道较少。

3 其他中医治疗对乳腺癌化疗患者的增效与减毒作用

3.1 丑时化疗 丑时化疗符合子午流注理论。现代中医学家认为，化疗所致的肝肾内伤、恶心呕吐等毒副作用均为药毒之害，化疗药物毒性竣烈，损害五脏六腑，伤于肝肾胃气及气血，使得脾虚胃弱、肝肾亏虚、气血两亏等症立显[41]。有文献报道，乳腺癌化疗的病机属邪气聚集，日久有形实邪，正气阴血虚耗，引发虚实夹杂、本虚标实之症[42]。脾气不升则外邪抵御之功受损，胃气不降则中焦运化失权，故发生恶心、呕吐、白细胞下降、免疫功能受损。五脏六腑与生理、病理等关系密切，肝主疏泄，气机调畅为要，方能平衡协调，确保正常纳运。一般多选择下午14：00～17：00化疗，此时药物对神经递质、大脑特定反射中枢的不良刺激严重。且丑时经气平稳，患者处于深眠状态，精神放松，此时化疗能削弱患者反射中枢感受到的刺激，胃肠道分布的血液较少，胃肠道刺激轻。刘先娣[43]的研究显示，乳腺癌患者丑时化疗可利用肝气和胃气之间的平衡，缓解药物毒性，并能避免扰乱气机，增强疗效。何晓璐[44]指出，乳腺癌患者丑时化疗能够减轻恶心、呕吐症状，推测与丑时化疗患者胃肠道细胞欠活跃、血液分布较少、嗜铬细胞释放的神经递质较少有关，还可提高化疗药物的利用率。可见，丑时化疗值得推广。

3.2 其他中医技术 其他常用的乳腺癌化疗增效减毒方案包括针灸、经络按摩、穴位按摩、中药沐足等。针对乳腺癌化疗患者，现代中医学家选用针灸足三里穴位以提高白细胞计数水平，减轻恶心、呕吐等症状[45]；选用血海、三阴交和关元等穴位培元固本、补血益气、充养脏腑等[46]。经络和穴位按摩主要用于因乳腺癌化疗导致的便秘、恶心呕吐等患者，其减毒作用已被刘翔宇[47]和秦红宇等[48]的研究证实，但该方法能否增强乳腺癌化疗患者的效果仍有待进一步研究。中药沐足多用于乳腺癌化疗所致的癌因性疲乏、便秘和睡眠障碍等患者[49-50]，常选用生黄芪、当归、京三棱、莪术、川芎等中药材泡脚，利用其对足底神经产生的刺激达到补中益气、缓解疲乏和劳累、促进胃肠蠕动的目的。故中药沐足在乳腺癌化疗患者中的主要作用为减毒，其是否具有增效作用需要进一步研究。

4 小 结

中医治疗对乳腺癌化疗患者具有增效与减毒作用，常用的中药包括中药材提取的主要成分、中成药制剂和辨证分型所用的中药汤剂等，此外还包括丑时化疗、针灸、经络按摩、穴位按摩、中药沐足等具有中医特色的疗法。但目前此类研究中仍存在一些问题，如各种中医疗法对乳腺癌化疗患者的增效、减毒作用机制需深入研究，各种中医疗法的增效、减毒作用是否与化疗方案有关仍需探讨，经络按摩、穴位按摩、中药沐足对乳腺癌化疗患者是否具有增效作用需深入研究等。因此，如何对乳腺癌化疗患者选用规范的中医治疗方案以达到最理想、最经济的增效、减毒效果，成为未来的研究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