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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里深藏着爱与感恩

2019-02-25

学生天地 2019年4期
关键词:春酒辣酱厨子

八年级下册《春酒》拓展阅读

读琦君的《春酒》,我们会发现,那甜甜的春酒里浸满了童心、母爱和乡情。春酒、会酒,醉了母亲,醉了“我”,也醉了无数读者。“我”的天真可爱和活泼调皮、母亲的善良能干和慈爱温柔、乡人的淳朴厚道和热情好客,都在春酒、会酒席上不断氤氲起来,弥漫成浓浓的人情民风之美。

食物真是神奇,它能让人从会吃变得会爱,而美食中深藏的爱与感恩才是人类社会源远流长的情感基石。

且将蚕豆伴青梅

○钟芳

宋人舒岳祥在 《小酌送春》中写道:“莫道莺花抛白发,且将蚕豆伴青梅。”描绘的是古人用蚕豆伴青梅,煮酒咏诗的情景。手捧一碗香蚕豆,一颗一颗纳入口中,绵软甜爽的感觉在味蕾弥散,让人回味隽永绵长。

蚕豆是一种有灵气的庄稼。犹记得孩童时的乡村,成排成行的蚕豆苗漫生在墙角沟边、田间垄上。疏密的叶片间,悄悄地绽开白底黑边的小花,近看好似无数睁开的眼睛闪着清澈的光芒,远看仿佛千万只漂亮的蝴蝶飞舞在藤蔓间,令人赏心悦目。花开数天凋谢后结出一串串青青的豆荚,像青蕉,似佛手,煞是可爱。此时的蚕豆最为鲜嫩,大诗人杨万里曾写道:“翠荚中排浅碧珠,甘欺崖蜜软欺酥。”一语道出了翠嫩如碧玉的蚕豆用来炒菜最为适宜,入口酥绵,鲜嫩清甜,别有风味。

记得小时候,我很喜欢挎上篮子跟着母亲去摘蚕豆。轻轻抓住蚕豆秧,朝着豆荚生长的反方向顺手一拉,便能轻松掰下蚕豆荚。新鲜的蚕豆又嫩又脆,那可是孩子们的天然美食。我总是迫不及待地摘下一角蚕豆,撕开荚皮,往嘴里一丢,那清甜的气息立刻在舌尖弥漫。正如汪曾祺先生所写的那样:“只一掰就断了,两三粒翠玉般的嫩蚕豆舒适地躺在软白的海绵里,正呼呼大睡,一挤也就出来了,直接扔入口中,清甜的汁液立刻在口中迸出,新嫩莫名。”

回到家,母亲剥好蚕豆,用井水淘洗干净,放入锅中蒸煮,煮熟后的蚕豆甜中带糯。母亲用细线把一颗颗熟豆串起来,呈佛珠的样子,长的是项链,短的是手链。我常常把蚕豆项链挂在脖子上,与小伙伴们嘻嘻哈哈地比着谁的蚕豆项链长、豆子大。想吃时就你拽我一粒,我摘你一颗,放进嘴里解馋。晚上睡觉时我也不肯把蚕豆项链拿下来,第二天早上起床,蚕豆被压扁了也舍不得扔,继续吃。如今回想起来,仍然齿舌生香,美好的滋味荡漾在心间。

中学课文《社戏》里描写道,鲁迅先生小时候跟伙伴们搭船去邻村看社戏,夜半船过六一公公的蚕豆地,孩子们纷纷上岸偷摘蚕豆,然后就在船上生火,用河里的清水将豆煮熟,用手夹着撮盐吃。在先生的心目中,这盐撮清水蚕豆的味道胜过母亲下厨炒的蚕豆。相比较,我最喜欢的是母亲的葱花蚕豆,热锅下油,倒入蚕豆翻炒,抓一把葱花扔进去,翻两下,直到豆皮起皱才出锅。炒出的蚕豆,碧嫩鲜香,入口酥软,是极有特色的家常下饭菜。

“田家豆熟逢蚕月,小荚丛生竟类蚕。熟后香葆千颗脱,餐来茧果十分甘。”如今每到蚕豆飘香的时节,我总要抽时间回故乡看看。母亲也总忘不了要我带些新鲜碧绿的蚕豆回城,让我在喧哗的都市也能享受到这原生态的乡野美味。

赏析

总有一种食物令我们暖心,比如妈妈做的西红杮炒蛋、巷口阿婆店里的阳春面……但是,还有一种食物穿越古今,散发着乡村野趣,此物因人而异。对于本文作者来说,那就是蚕豆。作者开篇提及的宋人舒岳祥是浙江宁海人,曾入朝为官,后因金人侵宋,生活颠沛流离,不得不隐居乡里,才得以与蚕豆、青梅为伴。家国沦丧之际,或许像蚕豆这样有灵气的食物才会给舒岳祥的心灵带来一些慰藉。而对于作者来说,行走于家乡的草木之间,蚕豆就像诗里的山河,只要它在,就会心安。你看,无论是袁枚、鲁迅还是汪曾祺,每每忆起蚕豆的滋味,都像个贪吃的孩子,而其中深藏的却是对家国故土和人间风物的眷恋之情。

一碗辣酱

○张晓风

有一年,我在香港教书。

港人非常尊师,开学第一周校长在自己家里摆了一桌席,有十位教授赴宴,我也在内。这种席每周一次,务必使校长在学期中能和每位教员谈话。我因为是客,所以列在首批客人名单里。

这种好事在台湾从未发生过,因此我十分高兴地去赴宴。菜都是校长家的厨子做的,清爽利落,很有家常菜的风格。由于厨子是汕头人,他在诸多调味料中又加了一碟辣酱,校长夫人特别介绍是厨师亲手调制的。那辣酱对我而言稍微偏甜,但我还是取用了一些。因为广东人一般怕辣,这碟辣酱我若不捧场,全桌粤籍人士几乎没有人会理它。广东人很奇怪,他们一方面非常知味,一方面却又完全不懂辣是什么。有次我看到一则披萨饼的广告,说热辣辣的,便想拉朋友一试,朋友笑说:“你错了,热辣辣跟辣没有关系,意思是指很热很烫。”我有点生气,广东话怎么可以把辣当作热的副词?仿佛辣本身不存在似的。

我想厨子既然特意调制了这独家辣酱,没有人下箸总是很伤感的事。因为汕头人是很以他们的辣酱自豪的。

那天晚上吃得很愉快,聊得也很尽兴,临别的时候主人送客到门口,校长夫人忽然塞给我一个小包,她说:“这是一瓶辣酱,厨子说特意送给你的。我们吃饭的时候他在旁边看着,发现只有你一个人欣赏他的辣酱。他说做了很多,这瓶让你拿回去吃。”

我其实并不十分喜欢那偏甜的辣酱,吃它原是基于一点善意,不料竟回收了更大的善意。我千恩万谢收了那瓶辣酱,这一次倒真的爱上这瓶辣酱了,为了厨子的那份情。

大约世间之人多是寂寞的吧。未被击节赞美的文章、未蒙赏识的赤忱、未受注视的美貌、无人为之垂泪的剧情、徒然地弹了又弹却不曾被一语道破的高山流水之音,又或者那无人肯下箸的一碟食物。

而我只是好意一举箸,竟蒙对方厚赠,想来生命之宴也是如此吧!我对生命中的涓滴每有一分赏悦,上帝就会立即赐下万道流泉;我每为一个音符凝神,它总会倾下整匹的音乐如素锦。

生命的厚礼,原来只会赏赐给那些肯于一尝的人。

赏析

这篇文章写的是 “善吃悦人”,这里的“善”是善良,“悦”是取悦。作者受邀赴宴,那盘辣酱本不是主菜,可吃可不吃。但是,在一张桌子上,如果别的菜都被人夹过,而只有辣酱原封未动,这对辣酱是不公平的,再说,能够端上桌的辣酱一定是厨师的精心之作,他想请宾客们品尝,厨师的美意我们总该承领吧。如果说起初作者只展示了成人之美的善良品质,那么厨师因与食客惺惺相惜,追送的那一瓶辣酱则完整地建立起了两个陌生人之间的联系。而这种联系的根源显然不是又甜又辣的滋味,而是相互之间感恩与爱的心境,这就是文末所说的生命的厚礼。当一个人学会吃的时候,他一定也懂得了爱与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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