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屋公子

李义山有诗曰：“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巴”，即今天重庆市。这个称呼源于周代的巴国。公元前316年，秦国将领司马错攻灭巴国，秦惠王遂于巴国故地设置巴郡，此后巴郡一直是秦国领土。战国时期，有人在此发现了朱砂矿。朱砂在古代可以用于颜料与染料，所以被广泛使用于器具服饰的装饰与档案文书的书写。早在殷墟甲骨上，就发现了朱砂写字。不仅如此，朱砂还能作为修仙丹药的冶炼材料，所以它在战国是非常宝贵的矿产。

巴郡这家因为独揽朱砂矿，富裕了好几代人。传到秦始皇统一天下时，这家当家的是一个女性，而且还是个寡妇。作为一介庶民，她很可能没有姓氏。我们仅知道她闺名一个清字。清虽然是一名女子，但却能用钱财保卫家园，不受侵犯。巴寡妇清虽处巴郡僻壤，然而富有却名扬天下。连秦始皇召见她时，也为这位传奇女性赞叹，为了表彰她的贞节，特意为了她修建了怀清台。过去在重庆市长寿区江南镇龙山寨有怀清台遗址，近年已不存。

在秦始皇刚登上王位时，他的母亲赵太后就与假宦官繆毒私通，并生下两个儿子，之后缪毒还恃宠而骄，起兵叛乱。或许是因为母亲带给自己的童年阴影，秦始皇对于女性不贞特别痛恨。据《史记·秦始皇本纪》，他命人在泰山石壁刻上“男女礼顺，慎遵职事”，又在会稽石壁刻上“有子而嫁，倍死不贞”“禁止淫秩，男女洁诚”。所以，秦始皇对于巴寡妇清白然非常敬重。郭沫若在历史剧《高渐离》让赵高设计使秦始皇奸污巴寡妇清，这就不合清理了。

当然，秦始皇对于巴寡妇清的表彰，绝不仅仅是她从一而终，更重要的是她能坚守祖业。如果巴寡妇清改嫁，祖业很有可能落入他人之手。所以巴寡妇清的贞节，是生产朱砂的前提条件。而根据《史记正义》，巴寡妇清绝对不是只懂经济的土豪，她舍得用钱打点四方，以致于家里存钱都不多。那么巴寡妇清和秦始皇非常可能存在一定政治关系，不要忘了，巴寡妇清生产的是朱砂，朱砂不但能为秦始皇炼丹，而且还能提炼出水银。

根据《史记·秦始皇本纪》，秦始皇陵地宫“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而经过今天考古工作者对秦始皇陵的研究，发现陵冢中心确实有面积达到1.2万2的汞异常范围。这当然就是朱砂所提炼的水银，而朱砂的生产、制造者，极有可能就是巴寡妇清，或者说至少有部分来自巴寡妇清。正是因为秦始皇与巴寡妇清的这种关系，所以巴寡妇清作为富可敌国的土豪，不仅不被秦始皇所忌惮而迁徙，反而被作为典型树立保护起来，有了官商的性质。

对于富贵，汉人是非常向往且毋庸讳言的。在出土的汉代瓦当、铜镜等一些文物上，经常刻有“富贵”一类的铭文。太史公在《史记》专门作《货殖列传》一篇，为古往今来的商人作传。可见，太史公并没有因为工商是贱业而轻视，反而注意到他们对历史兴衰的作用。全篇体现了太史公的经济思想和物质观，可见太史公对于商业也是非常重视的，甚至还以“素封”相称。巴寡妇清的故事就记载在这篇文章里，遗憾的是只有寥寥数句，我们无法获知更多了。

后世也有关于寡妇清的民间故事。据长寿当地传说，寡妇清丈夫的高祖父是位医生，一次采药时在一个山洞避雨，无意中发现山洞遍地都是半透明的红棕色晶体，这就是自己多年找的朱砂矿。于是他就雇人挖掘朱砂、提炼水银，从此发家致富。清于18岁嫁到夫家，四年后丈夫病逝没有留下儿女，寡妇清即承担起家族矿业。在家乡她能够仗义疏财、赈贫济困，周围百姓为其感激涕零;秦朝征伐匈奴，她又能捐献钱财修筑长城。

不仅是民间百姓，文人墨客对寡妇清也多有咏叹。比如明末文人金俊明曾访怀清台，作诗曰：“丹穴传赀世莫争，用财卫国能守贞。龙祖势力倾天下，猶筑高台怀妇清。”清代学士任应沅拜访此地时，这里却已经荒凉不堪了，于是他写道：“我访怀清台，台基并堙没。三径白云封，嶙峋森石骨。”包括后来郭沫若也考察过龙山寨寡妇清墓，在《高渐离》中原本也想赞颂寡妇清，却又无意抹黑了秦始皇，当然这此中也有深意——影射蒋介石罢了。

参考文献：

司马迁等：《史记三家注》

葛志毅：《论丹砂在古代社会生活中的文化意义与巴寡妇清其人》

康清莲：《寡妇清评传》

王学理：《秦始皇陵墓中的水银及其来源》

编辑/徐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