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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解忧杂货店》的空间叙事特色

2019-02-20刘丽娟

视听 2019年10期
关键词:阿杰杂货店叙述者

□刘丽娟 谭 强 刘 行

韩杰执导的电影《解忧杂货店》根据日本作家东野圭吾的同名小说改编,向我们揭示了一个超越时空界限的主题:“现代人内心流失的东西,这家杂货店帮你找回”,帮你找到内心归属,实现身份认同。电影通过通信的方式叠印多重时空,把几个不同年份的小故事串联起来。

一、套盒式空间叙事凸显主题

“中国套盒式”空间叙事,指的是“通过变换叙述者(即时间、空间和现实层面的变换),在故事里插入故事”,“大故事里套着一个中故事,中故事里又套着一个小故事”的叙事方式①。中国版电影《解忧杂货店》采用了这种“中国套盒式”空间叙事方式讲述了在两个不同时空中不同人物的故事。

影片有三个叙述层,多条线索交叉或平行进行。主叙述层是镜头空间,它为影片故事情节的发展、人物形象的刻画提供了不同于小说叙述者的“言说”机制。这个叙述者相当于拉费在《电影逻辑》中所说的“大影像师”②。在“大影像师”最高叙述层下,所有的人物和故事放置在一个完整的系统中,并得到完美呈现,每个碎片化空间由于集合了众多其他空间的特征而更具意义。“他”可以选择摄影机机位、拍摄镜头,可以调度演员的出场与表演,可以剪辑镜头重组叙事时空和情节结构。

“他”也可向观众提供叙述者,构成次叙述层。阿杰、小波与彤彤三位小偷怕被抓,于2017年12月31日夜逃入一家僻静街道旁的废弃杂货店,开始了他们逃避与自救的航程,构成了影片的第二个故事层。三人无意间开启了时光隧道,收到了一封封来自1993年的来信。这些信件构成第三个故事层的叙述者,叙述秦朗、浩博(张默)与张晴美三人的故事,形成了影片的第三个故事层。影片故事主要由第二个故事层与第三个故事层中的三个故事交叉推进,将观众带入“过去”与“现在”两个时空中,构建人与空间的关系。

影片由生活在2017年的阿杰三人的故事为主线,串起发生在1993年的秦朗、张默、张晴美三人的故事。影片一开始便将阿杰等三位主人公“抛”进一个奇观空间——杂货店。经由杂货店中两个非常特别的空间——寄信箱和牛奶箱,信件可以在2017年与1993年交替传递,将1993年一个个真实而具体的场景空间与人物故事呈现出来。故事将阿杰等三位主人公的活动场景设置在内外空间鲜明对比的城市。用以藏身的杂货店是故事发展的内场域,它保留着20多年前的空间布局与物品陈列,古旧破败、荒废无人。此处,“大影像师”诉诸主人公的视听感受,突出了现代城市内外空间的鲜明差异。外面的车水马龙、繁华喧嚣宣告着社会的现代性,而这个废弃的杂货店被现代性包围着,更像一座缅怀过去的纪念碑,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在繁华喧嚣的现代都市,阿杰三人是孤儿,是逃亡者,就像从土壤中拔离出来被折断了根须,“飘落”于杂货店。这间被世人遗忘的杂货店却让他们似乎寻到了“家”的感觉。一进入杂货店,时光之机被触发,来自24年前的信件飘然而至,随之发生在1993年的故事相继呈现。与其说是影片采用蒙太奇手法让叙述时空倒退24年,不如说这是阿杰三人的思想、回忆与梦想相融合的一场时光之旅,一段寻求身份认同的旅程,一曲逃避残酷现实、进入内心意识空间的心灵之歌。

影片中,浩博小时候原生家庭的父母虽给予了他最大的关怀与爱,他却感觉家是虚无的、无爱的,父母双亡后他进入了孤儿院“彩虹之家”,开始了新的人生。这是在叙说异域时空中与阿杰等不一样的人及人生经历,其实是在折射阿杰三人的童年经历。重返过去,舞女儿子的身份或父母的缺失所带来的不堪与痛苦,“彩虹之家”给予重生的幸福与温暖一一重现。过去不管是痛苦的还是幸福的,它都是孕育生命的过去,与生命息息相关。当他们重返童年,就感觉回到了生命的源头,回到了给予重生的温馨的家。

然而,过去的毕竟远去了,现在才是最真切的。阿杰等人生活的外在空间正被现代化、城市化建设改变着,甚至他们的重生之家——“彩虹之家”也面临着被拆建的命运。“彩虹之家”是阿杰等众多孤儿的成长空间,更是他们的精神驿站。因而,当得知投资商要拆除“彩虹之家”时,阿杰三人深夜潜入投资商家里打砸、绑架等。可是,现代化进程以势不可挡之势吞灭他们试图留住的。阿杰等人无力阻挡外在空间和社会对人的规约与挤压。逃避现实,逃离大都市,到一个异域时空去,或许是寻求内心救赎和身份建构的最好方式之一。

于是,影片通过时空穿越的叙事技巧,将三位主人公的过去与现在投影在第三叙事层的三个人物身上。阿杰三人是矛盾的,现实是迷茫与痛苦的,但对未来的自我又充满着期待。正是这种迷茫与期待所构成的张力,赋予影片一个特殊的叙述者——信件,它以穿越时空的方式来帮助主人公完成自我的蜕变。每个人都必然经历过去、现在、将来。浩博、秦朗、张晴美把孤儿院“彩虹之家”当作家,把在这个家的每一天当作未来一样来生活。“家宅”激励他们擎起希望与梦想之旗帜,铭记爱与温暖之宗旨。城市现代性多元文化的冲击挤压与个体自我身份认同的寻求,促使秦朗、张默与张晴美最终在“彩虹之家”中寻找到了适应他们的文化空间和心灵空间。张默在“彩虹之家”开始了人生的新追求,最终在绘画空间成就了自我。张晴美从“彩虹之家”出去,经历了舞场—学校—公司等社会空间,终于在职场空间里找回了自我。而秦朗在寻梦的旅程中,不断地在北漂人的四合院—家—录音棚等空间兜兜转转,他梦想的舞台空间终是与他无缘,可是他用生命成就了他人,用悲壮的方式实现了自我价值的提升。秦朗、张默、张晴美等都处于一系列变动的空间中,通过场景空间的有序拼接,人物的自我认知、自我价值也在动态的变动中逐渐完成。这是秦朗等人的蜕变,也是阿杰等人自我价值逐步实现的见证。

二、跨越时空,实现“现在”与“过去”的并置与对话

从镜头空间呈现的时空结构来看,导演韩杰采用的是穿越时空对话的叙事方式。影片以通信的方式,联结了阿杰和秦朗等不同年代不同人物的故事。2017年的阿杰、小波与彤彤是给生活在1993年的秦朗等人回信的解忧者;秦朗、浩博(张默)、张晴美等人是过去的实际经历者,也是阿杰等人的“影子”。面对焦虑、迷茫、困境之时,秦朗、张默、张晴美表现出的积极进取与坚韧执著,成就了与阿杰三人的跨越时间与空间的对话。

不同年代不同空间的画面通过镜头媒介共时性地呈现在银幕上,实现了空间的在场与时间的共时。影片在空间的在场与时间的共时中,不断地跳跃转换,实现了“制作者、叙述者、其他人物、读者四者之间含蓄的对话”③。在摄影机拍摄的运动状态中,影片制作者必须不断地与“过去”的原著、“未来”观众、世界进行对话。就如导演韩杰所说:“在改这个电影的时候……还是讲中国式情感,无论是西方小说,还是日本小说,凡是转译到中国这个故事上,你不能丢掉中国文化的根。”电影改编首先必须与原著作者进行思想精神上的对话,尊重原著思想内核。此外,还需设定受众群,因为“对于一部影片、一个叙事来说,重要的不仅仅是运用什么情节与何种蒙太奇方式表现人物和故事,同样重要的是能够使观众理解所表现的人物和故事”④。因而“导演的基本思虑之一就是让镜头‘抵达’观众”,让观众“参与到影片的构造本身中”⑤。为此,导演韩杰费尽心思,根据原著及影片内容设置了一个受众群。韩杰在接受采访时说道:“这次我是全方位地对受众群有一个设置,这部电影是专门拍给年轻人看的。”⑥针对中国的年轻观众,影片结合中国的“过去”与“现在”元素,融合“传统”与“现代”因子。通过空间的设定与转换,视觉色彩的变化,将20世纪90年代与现在的中国置于一个对话系统,呈现人物的命运走向与社会的发展动态。

借由跨时空的信纸空间,影片设置了两组对话:一组是杂货店爷爷与小浩博之间的同时代对话;一组是跨时空的交流。小浩博化名为迈克尔·杰克逊,以画画代替文字向爷爷传递自己的迷茫与苦痛,杂货店爷爷童叟无欺,真诚地给浩博回信,劝告他亲情才是最值得信赖和拥有的。信在杂货店的两个特殊空间寄信箱与牛奶箱一来一往,凸显真情。一方信纸在两个空间视点、两个时光中往来穿梭,使观众跟随影片镜头,既想探个究竟又迷离其中。“无地域空间”的信纸超越了文化和地域特质,它可以跨越时空的限制,让相隔24年的人们互通书信,进行精神对话。一是生活在2017年的阿杰三人与1993年的秦朗、张晴美的书信“对话”;二是阿杰三人收到了杂货店爷爷的来信。生活在2017年的阿杰三人将信投放在寄信箱,立马就在牛奶箱收到来自1993年的信。而在秦朗的回信中,阿杰等得知收到的回信是经过了秦朗几天的思索考量才寄出的。另外,爷爷20多年前寄出的信到达了阿杰三人手中。阿杰三人在2017年12月31日晚根据秦朗等不同历史时间段的境遇进行不同内容的回信,而他们却永远定格在2017年12月31日晚。对阿杰三人来说,时间历史中断了,凝固了。这种绝对时间的设置,让人从时间与历史之中逃逸出来,进入充盈着意象、梦想的日常生存空间。跟随着信纸,观众看到的是1993年的中国及秦朗、张晴美、杂货店爷爷等人的生活。秦朗是回家接爸爸的班还是坚持自己的梦想,张晴美沉沦堕落之后该何去何从等问题随着信件的传递、空间的变动逐一解开。从杂货店到北漂人的四合院到“彩虹之家”,从舞场到学校到公司等不同空间的有序拼接,还原了他们完整的人生轨迹,实现了从迷茫困惑到人生价值提升与心灵归属的超越。杂货店、“彩虹之家”、舞场、公司等空间已然成为了一种时间的标识物,构成“空间的时间化”的独特叙事结构。

寄信箱和牛奶箱在影片中已超出了其物理特性,其实是一种时光定格的象征符码。几块小木板组成的简单寄信箱将时光倒转定格在1993年,象征着中国的“现代”;而更高一级的牛奶箱喻示着进入2017年的中国已进入了“后现代”。这些“敞开”的、“解蔽”的信纸空间,牵引故事人物在2017年与1993年之间“往来”,在杂货店与“彩虹之家”之间穿梭。它承托了两个时代不同人物的处境与梦想,实现了穿越时空的对话,使人物处在“一个并置的时代,一个远与近的时代,一个比肩的时代和弥散的时代”⑦。

注释:

①龙迪勇.空间叙事研究[M].北京:三联书店,2014:154-155.

②阿尔贝·拉费.电影逻辑[M].巴黎:马松出版社,1964:81-82.

③[美]韦恩·布斯.小说修辞学[M].付礼军 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175.

④刘云舟.电影叙事学研究[M].北京: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4:19.

⑤弗朗索瓦·阿尔贝拉.俄国形式主义者与电影:电影诗学[M].刘云舟 译.巴黎:纳唐出版社,1996:44-45.

⑥新浪娱乐.韩杰:我相信《解忧杂货店》的命运会很长[EB/OL].2018-01-03.http//ent.sina.com.cn/m/c/2018-01-03/doc-ifyqefvx4521909.shtml.

⑦爱德华·索亚.第三空间——去往洛杉矶和其他真实和想象地方的旅程[M].陆扬 等译.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5: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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