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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五色”在美术考古中的运用

2019-02-17刘子群

美术界 2019年1期
关键词:五色

刘子群

【摘要】中国古代对“五色”的认知是多元的,是集历法、占卜、中医学、社会学、美学、哲学等诸多学科于一身的理论体系。自然界的“五色”,即来源于自然界的矿物质颜料,是人类创作视觉艺术的物质基础。本文针对“五色”为基点研究自然界中天然存在的“五色”,进而深入挖掘中国传统的色彩文化,考察“五色”对美术考古的作用与意义。

【关键词】五色;矿物质颜料;美术考古学;朴素唯物论

在美术考古学领域中探寻“五色”的意义,将不是简单的在“美术学”领域中所讲的色彩的三要素或是天然颜料的提取方法;也不是单纯地为了满足“考古学”中考古发掘,修复文物,文物断代等需求。它更是涉及历朝历代帝王的用色等级、官方民间用色偏好、色彩社会含义倾向、儒释道用色戒律等。研究这一课题,能更好地挖掘中華民族“用色文化”中深层次的内涵。

一、古代朴素唯物论中的“五色”

在古代,“五色”是以青、赤、白、黑、黄五种颜色为正色。中国古人的认知里“五色”不仅仅是五种颜色,还对应着宇宙中的五种基本元素,也代表了大地五种方位,更是封建社会中社会阶级地位的象征。在古代有大量书籍进行概述,在《书·益稷》记载:“以五采彰施於五色,作服,汝明。”古人的朴素文物论中将世间万物都归为金木水火土五类目,而“五行”与“五色”也有相对应关系,木对应青、火对应红、土对应黄、金对应白、水对应黑。

“五色”也泛指各种颜色,曹丕《芙蓉池》诗:“上天垂光采,五色一何鲜。”《老残游记续集遗稿》第一回:“有人说你有个眼睛可以辨五色,耳朵可以辨五声。”

“五色”也指人的神色如:“五色无主”。中医指五脏反映在面部的五种气色。《医宗金鉴·幼科杂病心法要诀·察色》注:“五色者:青为肝色,赤为心色,黄为脾色,白为肺色,黑为肾色也。”青属木属肝,赤属火属心,黄属土属脾,白属金属肺,黑属水属肾。

可见,中国朴素唯物主义多数是以“五色”“五行”“五方”“五味”“五音”“五脏”构成的文化体系。我国古代哲学家就可以按这一套理论来解释世间各种事物的形成以及他们之间的相互作用关系。

二、自然界中五色本身的研究

魏晋时期,中国的艺术史上就产生了色彩表现上的高峰,并且将中国画称之为“丹青”。“丹”指的是红色,相对应的矿物质是朱砂。“青”指的是蓝色,相对应的矿物质是青金石或者蓝铜矿。可见魏晋时期至唐代的绘画大量使用红色、青色来勾线或者设色。到了近代,一些学者又将“丹青”一词拿出来,作为整个庞大的国画体系的总称。远古的新石器时代陶器、新疆阿克苏地区的克孜尔壁画、秦代兵马俑尚存的彩绘痕迹、汉代陪葬用帛画、陕西出土的唐代各个宗室墓室壁画等将古人对色彩的崇拜以及熟练地运用色彩这一论点逐一论证。

中国艺术作品最初的用色受颜色制作技术的限制,颜色的来源都是从矿物中取材,是经过不断地挖掘、研磨以及加热等手段提取的,青、赤、白、黑、黄作为五种基本的颜色又有具体的色料名称。青色大多数是从青金石中提取的,以阿富汗帝王青金石为品质最优。另外一种是蓝绿共生的蓝铜矿,再有就是植物中提取的靛蓝色。靛蓝的使用已经有三千多年的历史,它是一种植物性蓝色,在我国的云南广西地区仍有大量普及的使用。赤主要的来源是珊瑚、银珠、赤铁矿、朱砂等。白的来源主要是白垩土、蛤白、石灰白、铅白、钛白等。黑的主要来源是锅底灰、草木灰、炭条。黄的主要来源于雄黄、雌黄或含铁土壤,如敦煌土,同时壁画艺术中经常用到的金箔也可以归纳到黄色的范围内。

岩彩画的设色方法以胶液作为矿物色的粘接剂。胶液大概包括:骨胶、皮胶、明胶、桃胶、蛋清以及油类等。不同的胶液来调节矿物色会有不同的发色效果:任何矿物色与油类媒介混合都会发色略重;而骨胶,皮胶就对矿物色的发色影响较少,使得颜色发色纯正;桃胶是一种很好的选择,杂质少、透亮,但是成本就比较高;蛋清主要用于植物提取色的调和,因为其粘度比其他胶低,容易导致矿石粉末脱落。

在绘画过程中,正确的顺序应该是由底层到上层采取由细到粗的排列绘制,先上的细致粉末可以较大一些;后上的大颗粒矿石胶轻一些,这样不仅能发色纯正,而且还会使画面透气,产生空间层次。在当代画坛,岩彩画技法也逐步被大家认识、运用。将石色煅烧获取更多色彩,堆粉,贴箔,制作泥金,拨金堆彩等特殊技法也出现在公众视野。对于我们每一个中国画家,我们已经不能仅仅停留在“水墨画”就是国画的全部层面,而应该对中国画进行全面的深刻的挖掘,形成有中国特色的,有时代感的中国重彩画。

三、古代美术作品“五色”追溯以及在美术考古学中的运用

“五色”多数是指我国史前陶器和岩画中所出现的五种色彩。研究“五色”对研究早期人类历史有着极其重要的参考价值。

(一)在新石器时代保留至今的彩陶纹饰中,可以进行深入挖掘,比如:公园前2500年的仰韶文化彩陶盆就有蛙纹、鱼纹、人面鱼纹等精彩描绘,以黑、赭红、白为主。

(二)文物学家发现秦朝时有一部分兵马俑带有彩绘痕迹的,白色的脸,红色的方巾,绿色衣服,褐色裤,还有盔甲贴金部分。这不仅仅是兵马俑研究上的重大发现,对兵马俑修复以及文献资料有重大意义,更是我国古代纯熟运用颜色的有力证据。

(三)汉代帛画无论是造型,构图还有叙事手法,用色都达到了纯熟的程度。湖南长沙出土的五幅马王堆汉代帛画让我们眼界大开,画功细密,气势宏伟,富有生活气息。而整幅画作大量使用矿物色,产生了诡异、华丽、激烈的效果。

(四)魏晋南北朝时期,随着佛教文化的传入,“犍陀罗艺术”也逐步进入我国疆域,与我国本土艺术文化发生碰撞,产生新的面貌,例如:龟兹画派,主要分布在新疆的阿克苏地区,是古代丝绸之路我国境内的最后一站。其中以克孜尔壁画最为璀璨,它融合了维吾尔族、汉族、犍陀罗三种文化,表现技法以“铁线描”为主。用铁红和墨线勾勒线稿,多用蛤粉或者铅丹平涂肉体部分,再用赭石和朱磦进行“高低晕染”来描绘皮肤的立体感。此壁画还用到勾线、刻线同时进行的创举:用坚硬物在半干的壁画表面划出轮廓,产生阴刻线,当后期罩色时,此阴刻线会留存颜料而变成比所罩颜色重的一种颜色。在衣物处理上,则采用平涂的“勾填法”来处理。壁画通体使用石青、石绿、朱砂、赭石、土红、白垩土,有些地方还有贴金,使整个壁画达到金碧辉煌的效果。

(五)唐代可以说是我国封建史上最为强盛的时期,文艺也发展到了极高的水平,出现了吴道子、周昉、阎立本、李思训等著名画家。同样有极高艺术成就的是那些没有留下姓名但为唐代皇室绘制墓葬壁画的画师,我们从懿德太子墓、永泰公主墓和章怀太子墓壁画中可以看出皇宫别院、亭台楼阁、山水风景,构图极其宏大,绘画技艺极其精湛,取得了强烈的视觉效果,展示了唐代墓室壁画的高超水平。

(六)宋元明时期,文人画盛行,而文人画大多以宣纸或是绢为载体,这加剧了矿物质颜料的使用的衰化,也就是岩彩画逐步较少范围的使用。因为岩彩本身是矿石磨成细小颗粒,而加胶之后在宣纸和绢上绘画过程繁缛,很多艺术家不采用或是不全采用矿物质颜料,而采用水色来简化颜料使用过程。但在这个时期,恰恰又是中国儒释道盛行的时期,举国上下大兴寺庙,在此过程中就产生了大量精彩的寺观壁画,如山西永乐宫壁画、广胜寺壁画、开化寺壁画、北京法海寺壁画、河北毗卢寺壁画等都是可以研究矿物色使用的活化石。此时期的壁画大多都有匠人口手相传的造像度量,对于壁画来讲还出现了“粉本”,稷山青龙寺、兴化寺与洪洞广胜寺,用的就是一个粉本;永乐宫与现存加拿大皇家安大略博物馆的《朝元图》使用同一“粉本”。而粉本的使用则必须以土红矿粉来实现,粉本是由画师在纸上先打好形,再有锥子在轮廓线上扎洞,之后用土红矿粉拍打至表面,粉末顺着之前的洞印在墙壁上,起到迅速起稿的作用。除此之外,由于铜矿、铁矿的大量开采,也伴随开采出了大量的蓝铜矿、孔雀石、铁红矿。在壁画上也是大量使用,规模之大,远超前代。永乐宫壁画中所绘人物高约2米,或全身着一件绿袍,或是一件红裙,使用的矿物色量都是极大的。由此也可以窥见当时的皇室以及画师对矿物色的狂热追崇。而北京法海寺壁画则更具皇家气息,除了大量使用石青、石绿、朱砂等贵重矿物色,突出的是大量使用沥粉贴金、泥金、拨金工艺,为了体现“黄色”对皇家的重要意义,毫不计算成本,可以说法海寺壁画是世界上使用金箔最大面积的壁画。

四、矿物色的研究现状

对“五色”以及由“五色”发展出来的其他颜色的研究最终还要回归到艺术作品的研究与创作中来。中国人对矿物色的掌握与运用虽早于其他国家,唐代达到了鼎盛时期,为中国古代矿物质颜料的使用奠定了良好的基础。上个世纪90年代日本衍生出了“岩彩画”这一“创新”画种。“岩彩画”定义为:以矿物研磨成粉后,加以胶调和来进行画作,这是一种区别于中国水墨画、工笔重彩画的色彩绘画。殊不知早在我国魏晋时期此画种早已达到相当高度,并且有大量作品留存于世,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博物館之中。但是值得肯定的是:日本将中国的重彩画不仅有继承,也有一些发展。他们主要是借鉴了德国的包豪斯设计学院中对色彩的科学分类体系,将天然矿物色、人工合成色、天然植物色以及高温结晶釉色进行了整合、细分。创造出了很多所谓的“高级灰色”。例如:豆沙、蟹青、浅葱、若叶、珊瑚色、小豆茶、银鼠等上千种颜料,所以相对比传统的石色,这类颜色更有优势,画家运用起来更得心应手,对国内矿物色生产研发起到了借鉴的标本作用。

近代,随着工业化生产,国画色已经几经“变味”,更不用说水彩、水粉、油画,丙烯的冲击。矿物质颜料由于难提取,使用过程繁缛,价格昂贵,以及颜色种类少本就无法与人工合成色相提并论,使得矿物色颜料的使用逐渐式微。但是现在国内仍然有几个矿物色品牌在坚持研发生产高品质颜料:苏州姜思序堂、中国美术学院王雄飞研发的天雅矿物色、蒋采苹矿物色、敦煌岩彩等。

通过本文的研究,我们知道古人对文物中天然矿物质颜料的使用是十分考究的。在文物修复中颜料的使用必须考虑历史时期性,选择当时颜料生产条件下所使用的色料,修复过程要尊重文物的制作工艺与历史变迁所呈现给当代人的原本状态,切勿用武断的翻新手法与个人主义来进行作业。对于美术工作者来说,应该梳理清楚“五色”的传承脉络,继承中国传统颜料的制作工艺,用独特的东方语言来呈现具有中国情怀的艺术文化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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