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柏清

小时候听奶奶说过一句话，要想知道谁家日子好，看烟筒。当时不明白其中的缘由。现在回想起来，才悟出这朴素的话里藏着的生活哲学。烟筒按时冒烟，除了说明一日三餐正常，还说明家里的气氛融洽。普通家庭一闹矛盾，就拿吃饭说事儿——主妇不做了，主夫不吃了。得，烟筒就不冒烟了。现在，人们做饭大多用电、燃气，不点炉火了，可是生活的温度高不高，依然可以从厨房的景象看出端倪。如果誰家的厨房干净得没一点做饭的痕迹，锅碗瓢盆看上去还带着商场阵列式的陌生感，那十有八九，家庭生活氛围比较冷淡。

许多现代人的早餐是在路上解决的。似乎这样最节省时间、最便捷、最省事，但若是一家人成年累月不在一起吃早餐，很有可能让家里的温度降温。身边总有朋友说，结了婚，挤去了甜言蜜语的水分，日子就干瘪了。其实，话题是可以制造的，比如早餐，事先准备，事后品评，可以让夫妻俩有好多话说。早晨开开心心起床，准备点馒头、小咸菜、玉米粥。馒头可以多选几种样式——小鸭子、小兔子、小熊，看上去稚拙可爱。玉米粥里扔几片阳台上的新开出的菊花花瓣，“祛火”又诗意。偶尔也来点西式早餐，牛奶、糕点、烤培根等。吃完俩人一起出门，简直让人从胃暖到心！

没有什么比做饭更能增进彼此的感情。有句话说，要想留住男人心，先要暖好他的胃。这句话对女人同样适用。“暖男”的标签背后，都与吃有关。周星驰那部著名的喜剧电影《大内密探零零发》里，每当扮演零零发的周星驰和饰演老婆的刘嘉玲闹矛盾时，刘嘉玲就会抛出那句经典对白：  “要不要我给你煮碗面啊”？可见，吃，不但能增温，还能减负——减掉家里的负能量，化解矛盾。

古往今来，尽皆如此。为什么都说深宫冷漠，帝王与后妃缺少感情？因为他们不在一起经历烟火岁月。换句话说，皇上能下厨房吗？他们可能连厨房在哪都不知道，更不可能和皇后妃子一起下厨房。吃饭，则是各吃各的，有严格的等级制度。两口子连吃饭都有等级区分，还提什么感情呢？艾迪丝·华顿在《纯真年代》里描写男主角阿切尔试探奥兰斯卡伯爵夫人与丈夫的感情时，曾有这样的对话：  “那封信是你丈夫写来的吗？”“我丈夫？”奥兰斯卡伯爵夫人大笑起来，“他写信，他的秘书是干嘛的？”奥兰斯卡说这句话并不是炫耀夫家的富有，而是嘲讽自己的丈夫连一封信都不曾给自己写过。这也许就是奥兰斯卡宁可寄人篱下也不肯回到丈夫家中的缘故吧。一个没有温暖的家，不值得留恋。

家人之间交集重叠越多，紧密度越大。若你与爱人之间的关系若即若离，彼此可有可无，很可能是从厨房冷淡开始的。早餐，既是黏合剂，也是风筝线。爱人出差在外，我常在睡前接到这样的抱怨：  “哎，也不知明天的早餐吃什么，想念你的早餐啊！”即使远隔万里，这句话的温暖也会飞梭而至，直抵彼此心田。有种想念，往往是从想念家里共做、共进的早餐开始的。

快乐人生是什么样的？也许就是无数温暖早餐的回忆片段不断叠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