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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青少年网络成瘾研究的新动态与新趋势*

2019-02-15刘斌志何冰冰

关键词:成瘾者青少年研究

刘斌志,何冰冰

(重庆师范大学 社会工作系,重庆 401331)

近日,世界卫生组织(WHO)将游戏障碍(即通常所说的网络游戏成瘾)列入了国际疾病分类(ICD)精神与行为障碍章节。“网络成瘾”一词由美国的金伯利·杨教授于1994年首次提出,并逐渐引起了国内外不同领域学者的关注,所取得的研究成果也较为丰富。检索中国期刊全文数据库,关于青少年网络成瘾的学术论文从2002年的2篇到2017年的1 435篇,主要涉及到精神病学、心理学、教育学、社会学、思想政治教育学等多个学科视角,近十年来平均每年发表相关论文105.5篇。笔者通过对近十年来关于青少年网络成瘾的众多文献的分析、归纳和总结,对该研究领域进行梳理与整合,提出未来研究的建议。

一、已有研究回顾

国内外学者对青少年网络成瘾的研究,主要集中在青少年网络成瘾的界定、现状、影响、成因、对策和反思等方面。

(一)青少年网络成瘾的概念性研究

对于网络成瘾的界定,不同学科有不同的观点。从精神病学角度看,陶然基于四年的实证调查研究认为网络成瘾是个体反复过度使用网络导致的一种精神行为障碍,表现为对网络的再度使用产生强烈的欲望,停止或减少网络使用时会出现戒断反应,同时可伴有精神及躯体症状[1]9。从心理学角度看,江文庆等认为由于网络成瘾具有行为成瘾的基本特征,是一种以成瘾及心理社会功能损害为核心的病态行为[2]。同时,晋琳也从心理学角度认为所谓的网络成瘾可能是适应不良认知而导致的一种行为的强化[3]。从发展的角度上看,郗杰英等认为青少年网络成瘾是指青少年上网行为失控,表现为由于过度使用互联网而导致其明显的社会、心理功能损害[4]。最后,不同学科虽然定义不同,但大致倾向于两种观点:一是网络成瘾是对网络的过度使用;二是过度使用网络会对青少年的身心发展带来负面影响。

虽然网络成瘾的生理性因素还未得到广泛的认可,但其与传统的药物成瘾具有一些类似的构成成分以及表现。陈猛就曾提出网络成瘾与药物成瘾相似的特点为:一是突显性,指成瘾者的思维、情感和行为都被上网这一行为所影响,无法进行该活动时会体验到强烈的渴望;二是情绪改变,若停止使用网络可能会产生激惹、焦躁和紧张等情绪体验;三是耐受性,成瘾者必须逐渐增加上网时间和投入程度,才能获得以前曾有的满足感;四是戒断反应,在无法上网的情况下,会产生烦躁不安等情绪体验;五是冲突,网络成瘾行为将会导致成瘾者与周围环境的冲突,比如与家庭、朋友的关系淡漠,学习或工作成绩下降,又或是与其他社会活动的冲突。成瘾者能意识到过度上网的危害,但又不愿放弃上网带来的各种精神满足[5]。在此基础上,段兴利等又结合网络成瘾的自身特点分析认为网络成瘾还具有虚空状态和欣快感的特征,上网成为了成瘾者应付环境和追求某种主观体验的一种策略[6]。

比较早且最为常见的鉴定标准是由Young制定的8条自评诊断问卷[2]。在此之后,Goldberg提出了七项诊断标准[7],Davis编制出了《Davis在线认知量表》[8]19。在借鉴国外研究的基础上,学者结合我国青少年的自身特点,通过使用时间标准、病态标准以及心理标准来综合制定符合青少年身心发展的网络成瘾鉴定标准,具体包括以下三个方面:一是对现实社会产生了距离感和厌恶感,缺乏自身幸福感;二是个人将其网上从事的工作视为逃避现实社会的替代品;三是在网络社会找到并实现了个人人生价值和追求的信仰[3]。具体来讲,陶然课题组结合多个因素制定出了中国首个网络成瘾诊断标准,经过美国相关专家5年的论证,最后成为国际标准[9]。另外,崔丽娟、欧居湖等学者也用一些共同的指标比如“上网时间”“生活事件”“网络行为”等编制了相应的问卷[2]。总的来说,目前的鉴定标准缺乏对对象特性和认知的考量、必要的理论依据、可靠的信度和效度,所以至今仍然没有一个统一的青少年网络成瘾的鉴定标准。

(二)青少年网络成瘾的描述性研究

大部分已有研究显示网络成瘾者具有以下特征:首先,从年龄角度看,网络成瘾多见于青少年,主要集中在13~23岁。据2005年中国青少年网瘾调查数据显示,13~17岁的青少年网民中网瘾比例最高,为17.1%;据2007年中国青少年网瘾调查数据显示,18~23岁青少年网瘾比例较高,达到了11.4%。从总体趋势看,随着年龄的增长,上网成瘾的比例逐渐降低[4]。其次,从性别角度看,在青少年群体中,男性网络成瘾者显著多于女性。比如吴贤华借鉴使用了Young的网络成瘾诊断量表对4 727名青少年进行问卷调查,研究表明,在网络成瘾者中男性为18.5%,女性为11.5%[10]18。也有学者的调查与该结论相悖,比如刘传新等在对大学生进行的调查中得出男女网络过度使用倾向比例为23∶39[11]。但总体上,学术界认可网络成瘾者中男性多于女性。再次,从职业分布来看,初中生和职高生的网瘾现象较为严重。吴汉荣研究发现网民呈低龄化趋势,其中大学生为4%~13%,中学生高达15%[3]。近年来,李凤娟等通过对河南省中学生的调查研究发现,初中生每天上网时间大于4小时发生率高于高中生,但网络成瘾率(6.4%)低于高中生(8.7%)[12]。总的来说,学者们的研究表明了在网络成瘾中年级与年龄的相关性,以及场域对惯习的影响性。最后,从城乡角度看,农村青少年网络成瘾比例高于城镇。许多学者的调查都验证了该结论,比如2009年7月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第24次调查报告表明,农村青少年网民中有网络成瘾倾向的比例为13.9%,高于城市的13.0%。又如任彩霞对留守中学生的研究也证明了农村中学生网瘾成瘾率更高[13]。但也有学者在对4 727名青少年的调查中发现,城市网络成瘾者为16.9%,高于农村的14.4%[10]19。调查结果虽有一定的差异,但学术界的观点主要倾向于农村青少年网络成瘾比例高于城镇。

总体来看,青少年网络成瘾的比率较高。邓伟等通过对珠海市高中生的抽样调查,发现珠海市高中生网络成瘾发生率为30.8%,其中轻度为29.4%,重度为1.4%[14]。一方面,从在网的时间来看,许多学者研究表明每周上网时间越长,接触网络时间越久,网络成瘾检出率就越高[15]。但随着研究的深入,发现并不是时间的增加就必定伴随网瘾的产生,有学者提出时间管理才是戒除网瘾的相关因素[2]。可见,平均上网时长不能作为诊断网络成瘾的必要条件,但可以成为一个参考条件。另一方面,青少年上网主要以娱乐性为主,上网活动较为单一。Armstrong曾经对网络成瘾类型进行分析,网络成瘾可以分为网络关系成瘾、网络色情成瘾、网络强迫行为、信息超载以及游戏成瘾[16]。许多学者调查显示,青少年上网行为多倾向于玩游戏和网络交友聊天[1]19。

(三)青少年网络成瘾的影响性研究

首先是生理性影响。学者们的探讨主要为以下几个方面:一是大脑受损。由于长时间的上网会使人体新陈代谢、正常生物钟受到严重的破坏,不仅影响大脑的发育,而且会导致神经紊乱、激素水平失衡[4]。二是视力受损。长时间面对屏幕会导致眼睛疲劳和视力下降,当下青少年视力下降的比例不断上升就是最好的例证。三是机体受损。陈鸿雁等认为长时间的静坐,容易导致颈椎、腰椎以及手腕劳损,电脑显示屏的辐射会使机体免疫力下降[17]。四是体形问题。陶然等研究得出在过度使用互联网络的青少年中,具有肥胖倾向的占12.1%[18],其中,下半身肥胖是较为突出的问题。五是呼吸问题。网络成瘾者的上网地点多为网吧,而网吧大多空气不流畅,容易产生呼吸系统病,封闭的环境还可能造成缺氧,导致人体血液氧气不足[17]。

其次是心理性影响。学术界的观点主要偏向于成瘾者的心理健康水平要低于非成瘾者,具体可表现为:一是容易模糊价值观念。由于青少年时期是世界观、人生观以及价值观形成的关键时期,其辨别能力和实践经验都相对较差,容易受到外界不良思想的侵蚀。网络上信息鱼龙混杂,多样化文化的碰撞和色情、暴力、欺诈等内容,易使青少年价值观念倾斜,导致青少年道德观念淡薄[19]。二是趋向形成情感淡漠。梅松丽研究认为,由于网络成瘾者长时间生活于网络世界中,逐渐淡化了现实社会规则的对自己制约,容易形成缄默、孤僻、冷漠、紧张、攻击、欺诈的心理和缺乏责任感,表现在性格上主要是疑心和懒散[8]85。另外,陈伟杰也认为网瘾青少年容易出现情绪波动,对各方面满意度较低,更容易产生焦虑、抑郁的情绪,一旦无法得到正确与及时的舒缓,会再作用于青少年的心理和行为,使其变得更加敏感与自卑[20]。三是造成负性主义影响。梅松丽的研究表明,大学生网络成瘾者在心理健康症状自评等指标上,躯体化、强迫、人际关系、抑郁、焦虑、敌对、恐怖、偏执、精神病性、睡眠与饮食、心理健康总分等症状都显著高于非网瘾大学生[8]86。雷玉菊等学者通过对网络成瘾倾向者在面对负性表情的注意偏向差异研究中指出,网络成瘾倾向者具有负性注意偏向的特点,表现为对负性表情具有快速定向和解脱困难[21]。这在一定程度上证明了网络成瘾者的负性主义影响。更有潘丝媛等人研究发现,中学生网络成瘾者的自杀意念相对于非成瘾者更强一些[21],但其研究结果还有待进一步考证。

最后是社会性影响。一是学业的荒废。有研究表明平均每天上网超过4个小时对学业会有所影响,直接导致学业成绩下降,甚至是对学习失去兴趣[20]。另外,在马阿米娜的调查中也发现了所在高校的近两年留级、退学的大学生中,超过85%的学生都是网络成瘾者[19]。二是人际交往错位,长时间的“人机式”交往会减少与家人、朋友、同学、老师以及陌生人的面对面接触与交流,容易出现人际关系障碍,最后破坏现实人际关系[22]。三是规模化了青少年弱势群体。那些失学、失管、失业的“三失”青少年是社会最弱势的部分,而网络成瘾往往又集中于“三失”青少年中,这就使青少年弱势群体中最弱的部分规模化[22]。四是提高了离家出走和自杀的概率。孙经等人调查研究后指出河南省初中生离家出走与网络成瘾密切相关,网络成瘾初中生的离家出走意念和离家出走行为的检出率均远高于非网络成瘾初中生[23]。另外,潘丝媛等人在广州市中学生的调查研究中发现了中学生网络成瘾与自杀意念和自杀尝试均存在关联,可能由抑郁和欺负行为介入影响[24]。五是增加了青少年犯罪行为倾向。根据聂佳等人调查研究得出网络成瘾青少年在已知奖惩概率的冒险情境下,更倾向于做出高冒险高奖励的选择,且缺乏奖惩信息的冒险情境也容易促使网络成瘾青少年的冲动性行为[25]。此外,因网络游戏、色情、赌博以及暴力等成瘾的青少年,内隐攻击意识往往高于非网瘾青少年。例如范丽恒在研究网络动漫对青少年的影响时发现:部分动漫呈现出的正义的暴力成为解决手段、美化暴力内容、非现实的暴力等特征对青少年攻击性的上升有一定影响[26]。因此在青少年犯罪中,网络成瘾者犯罪的倾向相对于非网络成瘾者更为明显。

(四)青少年网络成瘾的相关性研究

迄今为止,学术界对于网络成瘾原因的解释多种多样,主要集中于神经生理学、人格心理学、行为主义学、社会文化学等学科视角,在这里综合不同的视角观点将其主要成因分为三大类:网络成瘾的推动力、吸引力以及影响力因素。

首先是推动力研究。它主要从青少年网络成瘾者自身内在机制出发探讨其成因。一是青少年大脑的异常推动了网络成瘾。贺金波等人研究发现成瘾者的大脑可能存在额叶的结构性萎缩和功能退化、海马功能障碍、多巴胺系统的功能异常以及内囊后肢的神经纤维结构较密、活性较高等症状[27]。也有学者认为网络成瘾可能与多巴胺神经递质的恢复、消除焦虑情绪、重新体验快感有关。唐柳平认为多巴胺不断释放是网瘾症蔓延和加强的重要化学因素之一[28]。总的来说,大脑的一些因素与网络成瘾呈现出相关状态,但究竟是因是果还未有明确的研究结论。二是青少年心理冲动推动了网络成瘾。有研究发现,青少年所处的特定发展阶段、面临的特定发展任务、分离的个体化以及假想观众等心理特点,是引发初中学生不健康使用互联网的潜在因素;另外,从虚拟自我的角度看,那些对现实自我不满意的青少年更可能会沉迷于互联网建构的虚拟空间,醉心于虚拟自我,容易网络成瘾。与此同时,青少年的依恋倾向也是网络成瘾的原因之一[29]。三是不良的心理成瘾特征推动了网络成瘾。马阿米娜提到青少年网络成瘾者的个性心理特点是自我概念不完善明确、人际交往能力差、应对压力的能力差,内向孤独、抑郁特质明显等[19]。除此之外,雷雳的研究也认为关注即刻得到满足的(现在定向)青少年比关注未来定向的青少年更容易通过发泄与幻想的应对方式指向网络成瘾[30]。四是青少年心理需要的满足推动了网络成瘾。段兴利从“需要-满足”理论出发,认为青少年网络成瘾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在校园环境中产生了许多亟待满足的内在需要,如人际交往、宣泄、归属、成就、满足等,但因各种原因这些需要满足受到阻扰,而网络社会就给青少年们提供了这样一个能够满足的环境[6]。与现实生活相比,网络社会中的个体就更容易获得满足感和成就感,比如好奇心、支配需要、自我成就和归属感的满足[31]。

其次是吸引力研究。作为媒介的互联网凭着其独有的特性对青少年产生了强烈的吸引力,而青少年的外在环境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其行为选择。学者们关于网络吸引力的研究主要围绕网络特征与青少年身心特点的相互作用而展开。一是网络的交互性营造了青少年网络地位的平等氛围。昝玉林指出通过网络进行的交流具有即时性和同步性,能立刻得到回应的行为本身就是对该行为的强化,且青少年还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进行平等的交流[32]。二是网络的多元性导致青少年行为选择无所适从。多元化的信息和功能一方面提供了更多的“超链接”选择,另一方面也让青少年遭受网络空间各种信息的冲击、挤压,甚至是被淹没。段兴利等就指出了当青少年长时间浸泡在杂乱无章的信息中,其极易形成对信息的依赖和认知麻痹,出现“信息超载”现象,伴随感受性的降低,浪费的时间也就越多,形成成瘾行为[6]。三是网络的虚拟性造成青少年内在心理的深度依赖。从网络传播学中“使用与满足”的视角看,双向甚至是多向多方位的传播使得受众的主体地位得到了充分体现,同时网络的匿名性、快捷性、广泛性等特征更是容易引起青少年对内容的期待和渴望[33]。总之,网络的交互性、多元性以及虚拟性在很大程度上满足了青少年对自由度、安全感和成就感的追求和需要。

最后是影响力研究。青少年网络成瘾有自身特质的原因,更受到外在社会环境对其生理、心理的变化和行为的综合影响。一是不良的家庭氛围影响导致了网络成瘾,二是家庭外在的硬件条件影响了青少年的心理行为选择。金盛华等人研究发现家庭经济社会地位与网络成瘾成负相关,意味着家庭经济社会地位较低的青少年更易网络成瘾[34],这与许多学者研究发现网络成瘾在农村的发生率多于城市一致。另一方面是家庭内在的软件条件影响了青少年的心理行为选择,主要涉及了父母的自身素质、教养方式、家庭关系等。比如申子姣等研究发现父母的行为控制与青少年网络成瘾呈正相关,心理控制与网络成瘾呈负相关[35],这表明了父母自身素质对青少年的重要性。王莉等调查研究后发现家庭教养方式对青少年网络成瘾有着重要的影响[36]。学者黄雪华通过对东莞市的调查,发现父母受教育程度较低家庭的亲子沟通状况较差,孩子很容易躲藏到网络世界中去[37]。这表明家庭中的夫妻关系和亲子关系对青少年有着重要影响。邓林园[38]、彭阳[39]等学者研究发现亲子依恋、父母支持度、父母亲角色分工对青少年网络成瘾有着重要的作用。二是不良的学校氛围影响导致了网络成瘾。一方面,应试教育下,过大的学习压力会造成青少年的心理危机。学者丛梅指出在承受来自于文化传统、社会竞争、教育理念和家庭学校等多方面的社会压力时,大众对学生评价体系的单一化给很多青少年带来自卑感,使其更容易陷入网络世界[40]。另一方面,现代社会不良的同伴关系影响青少年的行为选择。任心宇的研究发现良好的同伴关系是防止网络成瘾的有效保护性因素[41]。无独有偶,邓英欣等人的研究也发现大学生社会支持与网络成瘾显著负相关[42],这表明了学校里的同伴关系带来的社会支持对青少年的行为选择有着一定的影响,同伴之间的从众与跟随现象较为普遍。三是不良的社会氛围影响导致了网络成瘾。一方面,社会对网络使用缺乏较好的监督,网络秩序和规则尚不完善,网络环境过于宽松。另一方面,在观念多元、利益多样、个性独特、结群多向的社会背景下,市场经济社会中的快节奏生活和压力又充斥在青少年周围,当他们面临着这样的困惑、压力、限制和选择时,社会又缺乏更多的娱乐场所及闲暇生活指导,这为网络成瘾的滋生创造了有利条件[40]。

(五)青少年网络成瘾的对策性研究

首先是预防性对策。预防性对策是指通过各类行动与服务,对一些潜在的、阻碍青少年健康上网的条件和情境进行早期发现和控制的措施。预防性对策主要强调通过外在因素的变化影响青少年。一是提升自身免疫与家庭教育相结合。何向阳等认为应当首先改变家庭管理作风,形成民主的家庭管理方式,让青少年有更多的成就感,使其摆脱网络成瘾的影响[31];刘丽平认为家庭的教育、监管、管理与配合对青少年的上网教育非常重要,家长对网络的认知、对孩子规则意识的建立以及经常性的相互交流有利于营造一个较好的家庭氛围,从而转移孩子对网络的注意力[43]。二是增强网络素养与学校教育相结合。王国珍认为学校应对学生增加网络素养教育,提升青少年对网络信息的辨识能力和网络使用的自控能力,通过教育达到预防网络成瘾的目的[44]。除此之外,赵萍认为学校应该从加强青少年心理健康教育、挖掘个体潜能、改善育人环境、优化同辈系统等四个方面进行预防[45]。三是提高成瘾门槛与社会监管相结合。一方面是将脑功能影像学应用到检测中。李红霞等学者研究发现神经影像学可以检测出网络成瘾青少年的大脑结构和功能的异常,这可以为预防、干预和治疗青少年网络成瘾提供“可视化”的科学依据[46]。另一方面是监管网络行业。邓验认为社会监管应该涉及到健全网络相关法律法规并将之普及,倡导具有高效过滤功能的“绿色”上网业务,规范网吧经营管理等[1]108-109。另外,还有学者从大学生的在校网络行为出发,倡导建立以学业成绩分析为基础的成瘾侦测模型予以预防[47]。四是营造良好氛围与行业自律相结合。赵靖茹从应对网络成瘾的直接诱因——网络游戏出发,提出了企业应该在政府的统筹协调下,推进公益性文化产品的发展,同时还要强化企业责任,把好网络源头关[48]。总而言之,青少年网络成瘾的预防需要青少年自身的克制,更需要通过家庭、学校、社会和企业的共同努力,为青少年营造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

其次是干预性对策。干预性对策是指运用各类专业方法,协助青少年摆脱网瘾,恢复其社会功能。许多学者充分借鉴了国外有关经验,提出了直接的行为疗法、认知疗法、中医疗法,间接的家庭疗法、营地疗法和团体疗法等;国内也开展了一系列的网瘾干预策略的探索,积累了丰富的研究经验。一是国外经验的引介研究。郗杰英等学者指出韩国、德国、美国、新加坡等国家主要采取机构治疗方式,在治疗期间禁止使用电脑,通过其他的活动来转移注意力。治疗手段主要包括艺术疗法、运动疗法、自然疗法等[4]。昝玉林研究发现法国在干预青少年网瘾方面主要采取家庭公约方式,即政府要求家长与孩子制定家庭公约,形成约束力[49]。孙宏艳等人研究发现我国台湾地区更多采取团体治疗协助学生摆脱网瘾,香港地区则主要依靠学校专职社会工作者、心理专家和公益性社会团体来引导青少年戒除网瘾[50]。基于国外的经验,大多数学者将目光聚焦到了健全的法制、丰富的课余生活和广泛的社会参与上,这为我国的网瘾矫治提供了一些宝贵的经验。二是我国青少年网瘾矫治中存在的问题研究。郗杰英等指出网络成瘾矫治行业没有主管部门,同时由于没有统一的网络成瘾矫治机构资质认定标准,矫治机构质量良莠不齐。有的矫治机构抓住了家长想帮助孩子戒除网瘾的心理对矫治收取高额费用,更是使得矫治行业偏离了矫治行业的初衷[4]。三是网络成瘾的干预对策研究。徐娟强调干预过程需要遵守的原则分别有尊重、积极倾听、助人自助以及多方协同[51]。对于心理矫治而言,可以分为团体心理干预、个体心理干预、家庭治疗以及家庭团体治疗[52]。对此,宋清海等就通过研究证明了团体心理治疗对于网瘾青少年具有一定的效果[53]。心理矫治中具体的治疗方式包括了认知行为疗法、结构治疗模型、萨提亚治疗方法等。这些疗法通过对个体的心理介入,协助青少年完善人格和社会技能,满足青少年的情感需求和沟通需求。对于社会矫治而言,包括了学校干预、营地干预、社会工作干预等,主要通过一些外部力量来对青少年进行综合干预,达成治疗效果。对于医药矫治而言,包括了药物疗法和针灸疗法,主要基于网络成瘾的生理性因素而有针对性地进行治疗。比如,杨国栋基于对多巴胺的平衡提出了东蓑若碱药物治疗以及心理干预的方法;而陶然基于网络成瘾是一种内分泌紊乱的精神类疾病而采取中西医结合的药物治疗[54]。此外,唐任之慧等学者基于传统医学研究,发现针刺疗法对于干预网络成瘾有一定的效果[55]。总而言之,学者们从不同的角度提出了不同的矫治方法,但就目前来说,我国对此没有一个统一的科学标准。因此,上述所提到的矫治方法的科学性仍有待进一步验证。

最后是发展性对策。发展性对策是指通过发展社会资源和挖掘青少年潜能,使青少年的自身能力得到增强从而可以抵抗网络诱惑以及提升自制力的措施。一方面,强调青少年个体对积极心理的塑造,挖掘青少年的自身潜能。胡舒乐认为网络成瘾的教育应该选择积极的主题,发展个体积极心理品质,使个体在解决问题时有更积极的思维方式,挖掘自身的潜能,提升个体的幸福感[56]。此外,程福财从社会工作优势视角的理论层面,提出从青少年所处的社会环境中寻找其网络成瘾的原因和解决办法,通过对“正面”“优势”的突出与强调,去激发案主自我帮助的动机及其潜能,使其逐步走出虚拟空间,健康回归现实生活[18]。具体来说,还可以通过运动疗法、阅读疗法、艺术疗法等去发现个体自身潜能,转移注意力。另一方面,要发动社会多方力量,构建网瘾社会支持网。王子舟等人分别从三个层次提出了应该构建微观层面上以家庭成员为核心的支持网,中观层面上以学校、网瘾治疗组织和媒体为核心的支持网,以及宏观层面上由政府或国家形成的支持网,通过对各种社会资源的发掘和有效使用,为青少年提供情感、经济、信息以及陪伴支持等,在根本上防治青少年网络成瘾[22]。

(六)青少年网络成瘾的反思性研究

首先,是反思问题化过程。在许多学者探讨青少年网络成瘾的界定、成因以及对策时,也有一些学者从问题本身出发追溯为什么青少年网络成瘾会成为一个问题。比如,陈伟伟就站在了正面的角度将青少年网络成瘾的归因聚焦于青少年置身其中的社会脉络,认为市政府、媒体与大众共同占据了青少年的发言权,并以“青少年=问题”及“热衷上网=网络成瘾”负面诠释了青少年及青少年上网[57]。另外,韩俊红基于家长作用的视角,提出在网络成瘾的医学化过程中,网瘾青少年的家长始终发挥着引擎作用,具体体现在从网络越轨行为的初始确认、网络越轨行为非正式医学化到网络越轨行为正式医学化的三个递进阶段,家庭权力关系结构决定着问题的走向[58]。正是在这样的问题化视角下,青少年网络成瘾被视为洪水猛兽,成为了一种世界性的难题。于是学者白炜就跳脱了网络成瘾本身的问题,批判当下对网络成瘾“问题化”推波助澜的行为,从我国的社会环境、经济发展以及家庭关系中探讨成瘾的本质原因和关注点[59]。总之,只有从不同视角中去认识一个现象,才可以得到更多的了解与理解。

其次,是反思比较化过程。随着学术界对青少年网络成瘾关注的不断深入,有些学者还把目光转到了类似的成瘾行为上,通过对比两者从而更加深入认识网络成瘾行为。一方面,比较智能手机成瘾与网络成瘾。刘勤学等人认为二者在行为界定、概念内涵以及测量工具上有些类似,但与网络成瘾相比,智能手机成瘾展现了四点不同:一是出现了新的行为维度;二是成瘾群体更多的是对社交网络服务成瘾;三是成瘾内容具有整合型,智能手机成瘾亚类特征相对不明显;四是成瘾的可能性更大[60]。另一方面,比较海洛因成瘾与网络成瘾。贺金波等人从生理性因素研究发现两者成瘾具有许多相似的临床表现,但海洛因成瘾的脑损害区域偏向更高级的认知控制环路和奖赏环路,损害范围更广;而网络成瘾的脑损害主要发生在相对低级的记忆-学习环路和动机环路,损害范围较窄[61]。基于这些较新的比较研究,可以看出成瘾行为本身的相似性,而网络成瘾作为一种在信息化时代下个体与社会相结合的产物,更加显示出了问题的矛盾性——既简单又复杂。

最后,是反思健康化过程。有学者通过质性研究,提出了青少年健康上网的概念、结构以及有利影响因素。综合来看,雷雳认为青少年“健康上网”行为概念的内容主要包括抵制不良、不可沉迷、不扰常规、控制时间、健康时限、放松身心、辅助学习以及长远获益等。他还根据访谈结果对青少年健康上网行为影响因素进行了分类:一是来自教师和学校的“教育指导作用”;二是来自家长和社会的“经验引导作用”;三是同伴关系在青少年的发展中的“心理参照作用”[30]。

二、已有研究评价

对近十年来相关研究成果进行梳理,可以看出,国内学者从不同的学科视域出发、采用不同的思路对青少年网络成瘾现象进行了深入探究,学术界对于该主题给予了较为广泛的关注并取得了很大的成果。一是研究队伍的壮大与多元。从研究数量上看,关于该主题的成果非常丰富,学术界对青少年网络成瘾持有较高的关注度;从研究人员上看,不仅有专职学者、高校教授,还有中小学的教师以及相关机构人员。二是研究框架的形成与完善。从青少年网络成瘾的界定、监测、特点到现状研究,从青少年网络成瘾的生理、心理、社会影响到网络成瘾的成因研究,从预防、干预、发展性对策到一些反思问题化、比较化、健康化的研究,构建了青少年网络成瘾的研究基础框架。三是研究视野的交叉与多样。在已有文献中,主要涉及了教育学、心理学、社会学、医学、传媒学、社会工作学等学科视野,跨学科的研究较为普遍。四是研究方法的扩展与深入。从文献分析法到调查研究法再到深度访谈法,从个案分析到大数据的挖掘分析,多样化的研究方法使得已有研究更具有全面性和科学性。总的来说,已有研究涉及到了青少年网络成瘾的方方面面,但是面对着日益复杂的社会背景以及青少年多样化特质的交互性,还存在一定的问题,有待进一步探讨。

第一,研究的范式有待拓展。一方面,已有研究主要集中于大规模的定量研究或是思辨性分析,对于个案深度研究和参与式研究相对较为缺乏,同时还存在着调查样本较少,缺乏垂直追踪调查、问题视角带入等弊端。另一方面,相对于横向研究,关于青少年网络成瘾的纵向研究较少。对于个体网络成瘾前、成瘾时以及成瘾后的不同阶段的深入研究较为缺乏。第二,研究的视野有待扩展。其一,虽然已有研究中涉及多种学科视野,但从数量分布上看,不管是书籍还是文献主要还是集中于心理学、社会学的调查研究,其他学科研究还有待深入。其二,当前的研究多采取的是问题视角,这在一定程度上让青少年网络成瘾问题化,偶有少数学者反思问题化视角,但也缺乏反思过后的正向深入探讨。其三,缺乏国际在地化视野,当前研究多数以直接国外研究为参考,忽略了本土传统文化的作用,这使得研究成果的应用与推广受到了一定的影响。第三,研究的内容有待深化。一方面,当前研究的基本框架虽已形成,但对于具体的研究内容多集中在对形成原因、产生影响与应对策略方面的一般性研究,对于专门性的深入研究成果相对较少;同时,在具体内容上,对于发展性对策的研究相对较为薄弱,研究的广度与深度有待进一步拓展与深化。另一方面,虽然关于青少年网络成瘾研究的数量不断增长,但研究到了瓶颈期,缺乏新思路和新方法。第四,研究的维度有待丰富。其一,区域性研究和比较性研究较为缺乏,对于青少年网络成瘾的情况,多集中于同一地区的人口学变量的研究上,对不同地区之间、不同文化之间、不同年龄之间的对比性研究较少。其二,网瘾青少年与非网瘾青少年的追踪比较研究较少,既缺乏对两者今后影响的探讨,又缺乏网络成瘾与其他青少年亚文化例如纹身、抽烟、飙车等行为的比较研究。其三,对于已有的差异性,大多数只探讨了形成某种差异性的原因,却很少有学者探讨这个差异性会在今后给当事人带来怎样的影响,缺乏追踪调查去验证这个研究分析。因此,加强新时代大数据背景下的差异性研究,是理论和实践中面临的一大挑战。

三、未来研究建议

一是深化研究领域,拓展研究内容。当下关于青少年网络成瘾的研究主要基于国外的研究成果和多学科视野的基础,在未来的研究中,除了深化传统的心理学、社会学、医学等领域研究外,重点是要基于我国传统文化去研究分析本土化的网瘾预防及干预对策,用中华优秀文化中衍生出的道德情操、社会美德以及个人修养来潜移默化地影响青少年,推广网瘾防治的本土化措施,提高网瘾防治的效率。

二是扩大研究视野,实现学科融合。其一是突出研究专业性,既强调视野的广度,也强调研究的深度。其二是反思问题化视角,审视话语-权力框架下的身份建构。要以青少年的主动话语为主进行研究分析,摆脱最初的问题化视角,做到研究的客观真实;在去“问题化视角”后,还需要进一步在该视野中继续探讨该现象的本质。其三是结合国际化与本土化,实现视野的国际在地化。这就需要未来既要不断追踪学术前沿,关注国际研究动态,又要继续挖掘本土的研究土壤,因地制宜、有针对性地进行该议题的学术研究。

三是更新研究范式,拓展研究深度。其一是加强实证性研究。既要依托大数据,进行定量调查研究和数据追踪,也要坚持以个案分析、深度访谈以及参与田野调查为主的定性调查。其二是加强对比性研究。从空间角度来看,国家、民族、区域、城市以及城乡之间的影响因素各不相同;从时间角度来看,不同个体在同一时期以及多位个体在不同时期所呈现出来的状况也不尽一致,这就要求我们在研究中加强对比性研究,从微观到宏观、从场景式到理论式、从共时性到历时性,全面了解我国青少年网络成瘾的现状。其三是加强多样化研究。网络成瘾作为一个社会现象,对其进行研究分析不能仅限于单一的方法和对象。一方面要积极探索更适用于网络成瘾调查的多元方法,比如借助网络的匿名性进行线上的深度访谈和大数据调查,通过线上的参与式观察以及线下的实地调查更加深入地了解青少年网络成瘾的情况;另一方面要重视研究对象的多样化,除了直接调查研究青少年,还可以通过对特定群体比如父母、教师以及其他年龄段网瘾者的调查来使得研究更加全面和客观。

四是丰富研究维度,加强比较研究。一方面加强差异性研究,将网络成瘾与其他现象进行对比,如探讨网络成瘾与电视成瘾的差异,在一个大背景下进行水平式对比差异分析,减少微观研究中的刻板印象和固化思维。另一方面是加强已有研究结果的差异性研究,探讨人口学变量在网络成瘾差异中的后续影响,如城市网络成瘾的青少年与农村网络成瘾的青少年在影响程度上的差异,以及这种差异存在的原因,这可以使我们更好地去认识问题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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