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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文小说中的自然与文明

2019-02-10黄利军

现代职业教育·中职中专 2019年12期
关键词:湘西沈从文都市

黄利军

[摘           要]  沈从文的乡村小说从湘西乡村世界本身去看“自然”,表现了沈从文笔下人物及作者个人作为“乡下人”的身上所表现出的自然、原始、健康的人性。另类小说、都市小说与乡村小说存在很大的差异,它着重反映在现代都市文明的冲击下都市下层人的生命状态及人性的扭曲,作家对此既讽刺又同情。沈从文小说中自然与文明这种审美特质表现了对重建民族性格、实现人性复归的美好愿望。

[关    键   词]  沈从文;小说;自然;文明

[中图分类号]  G712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  2096-0603(2019)35-0248-02

沈从文的小说创作在极大程度上渗进了作家生命过程,表达作者对社会人生和社会历史的独特关照。他的小说大都从都市上流社会的沉落和乡村下层社会的历史演变两方面落墨,再现了我们民族的灵魂,揭示了中国在半殖民化过程中,资产阶级“现代文明”对民族灵魂的污染——“人性的扭曲”及保留在充满原始民风的乡村社会和都市下层人身上的朴素人性美。

沈从文所建构的艺术世界是人性美和自然美交织而成的。在这个美境中我们可以全窥湘西的自然世界。湘西独有的地域自然景色在沈从文小说中多有展现,在这里我们能看到变幻流动的黄昏落霞,看到这里的山奇峰峻峭、列岫青翠,巅峦葱郁,均给人以“秀拔”感,所以这里的一切都归于自然,也表现着自然。沈从文始终关注着生活在这里的生命,他的小说大部分表现的是这里朴素的、自然的人性美。这主要表现在作者对人的自然化的叙写和自然化的古代原始性风俗的描绘。沈从文特别注意表现生命形式的内在蕴含,他认为这是文学作品美之所在。因此在沈从文笔下的原始生命形式里,存在一种野性的生命形式。作者笔下曾写过许多水手的“感情”,寄寓于吊脚楼,每一部都是人间的温情。那种多情、重义、坦诚、纯朴、自信,完全有别于现代都市文明世界的价值观和道德观。他们对生活和历史的沉重,从自然环境中获得自身生存的意志和品格,他们的“粗野”也已成为庄严的流动。而作者笔下的性也非简单的泄欲,更不是世纪末的颓废和荒淫,而是在“不文明”和不乏原始蛮荒的情调中包含着合乎理性的和文明的人性内涵,如《一个多情的水手和一个妇人》《柏子》《虎雏》。柏子拼命发泄生命热力的“丑”,其实是作者对其人性美的赞誉而非对人性黑暗的唾弃。他“粗鲁的如同一只小公牛一样”。“性”作为沈从文创作的一个母题,他也是为表现人的自然本性,借以说明人是自然的一部分,人的行为欲望都无法与自然相悖。生命形式也只有在这种本能的冲动与情爱的和谐统一中实现存在的意义。生命的原始生存形态以及在自然世界生存本能自身的感应交流中获得充足。作者在表现“人化自然”的时候还注意写人天真纯朴的童心,如《边城》中的老船夫,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大自然对人心灵的陶冶和同化,看到自然的本性和人与自然的契合。如果性爱表现的是人性的诚实美,那么童心则表现了人的天真美。另外作者的某些短篇小说则是对自然人生的追求和观照,如《菜园》。作者以恬淡的色调,自然地叙述带泪的人生。菜园的生活给人一种世外桃源式的安静与平和的感觉。美丽的菜园与善良的主人构成一幅优雅纯净的图画。这也是作者对和谐生活的向往,对湘西边民生活的一种映衬。菜园式生活作为一个热爱自然、追求自然人生之平和、安宁、清静之美的人的必然向往。在这种安逸的境界中人的任何方面都向自然靠近,向原始靠近,向人的本性靠近。而人的精神思维空间也将是空灵与超然的。作者所要表现的也就是这种心灵中的清纯与人性深处的东西。足见作者精神意蕴之丰厚。此外,作者也希望人们能够去发现和体味这种自然美。人们也确实应该天然地懂得欣赏自然之美。因为人源于自然享受生命的活力,“接受自然的状态”把生命和谐于自然中,形成自然的一部分(《虹桥》)。人也只有在这种清静中才能获得灵魂的安居之所,并且获得健康生命的热情,这种“人生形式”是生命的最恰切的表达。另外沈从文的长短小说《边城》里给我们描绘的也是一种湘西乡村的自然景致、风土习俗以及人情世态的原始、自然状态。这种自然状态下的生命存在也是优美的、健康的、自然的,就作者笔下的女主人翠翠,也是自然的湘西乡土孕育成的完美的混沌产儿。她美丽、善良、天真、热情、乖巧,这些都是大自然清辉灵性的投射也可以说是作者诗性与理想的载体。翠翠与傩送的爱情也透露出一种自然、纯净与自主自为的存在形态。首先翠翠和傩送的爱情是纯洁的、自然的,丝毫没有受到金钱、财富和社会地位的影响,这就符合人的自然本性,也没受到家长观念的制约而是出于自然的人性,出于纯真的爱。作者在这儿想要揭示的主要是一种新的、健全的、理想的、自主自为的生命存在形态,这种形态内含着纯洁、勤劳、朴实、善良、信守自己的爱情初衷,保持着乡民的淳朴本色,而拒抗封建文明与近代文明的污染。这也是作者所要提倡的一种人生图景,即每个人都应自主自为地把握人生之舟的舵,去追随自己自然的生命序列。因此当我们读完《边城》后可以感觉到它是一部表现湘西人性美、风俗美的赞美诗。沈从文的一些小说中还叙写了古代原始的民风民俗,包括神话宗教及古朴的文化风俗。沈从文的小说就是把浪漫情绪与宗教情绪混而为一。“用绥远草原蒙藏人民与宗教有关情感纠纷和湘黔山区苗族与鬼神迷信有关情感纠纷。”宗教信仰说到底是人情感和道德的需要。从湘西的完整的鬼神系統,一方面我们可以看到人与自然美学的和谐,神本身就是物、人契合的产物;另一方面作者所感兴趣的是那个虚无缥缈的神,他透过宗教仪式看到产生这种宗教仪式的社会土壤——人生情感的朴素、观念的单纯以及环境的牧歌性。神在湘西已不是超自然的存在物,而是“神在生命中”(《废邮存底》)(秋末酬神等庄严的宗教仪式)。由此我们可以看到湘西人民对自我生命的一种虔诚的信仰以及这种信仰所养成的纯洁真诚的性格。因此沈从文作品描写的古朴的风俗文化,实质上就是以“神”为象征的自然人格的形象。因此我们可以看见沈从文的湘西山村为题材的小说里有的是一种原始的生命感和生命力,有的是粗野、勇敢、刺激、满足,没有道德指责的、虚伪的矫情假意,一切都是真诚的、自由的、诗意的,这里有野性的回忆,有对美好人性的渲染,这更是对湘西田园牧歌式的宁静生活与和谐的人际关系的最真诚的歌唱。

沈从文的另一类小说也就是都市小说,这类小说写了上层人的人生以及生命状态,我们看到的是扭曲的人性在痛苦呻吟,看到的是在现代都市文明下都市人自然人性的颓萎和丧失以及作者对这些生命形式既讽刺又同情的态度。所以沈从文一直关注着这个人类重大问题并始终寻求疗救的方案。沈从文进入都市生活后窥到这些文明的困惑,作者也曾说:“我发现在城市中活下来的我,生命俨然只掏剩一个空壳,譬喻说,正如一个荒凉的原野,一切在社会上具有商业价值的知识种子,或道德意义的观念种子,都不能生根发芽……”作者的某些都市小说多来写都市上流人物精神上的空虚、无聊,成天在琐碎、懒惰、敷衍、虚伪中生活,所以只能看到他们对自然的逆反和趋避,足见其拙象和愚心。沈从文对这种现代都市文明表示讽刺,嘲讽“城里人”生活的空虚,缺乏生机与活力,一切都是在彬彬有礼的言辞和仪表掩饰下的敷衍,这完全是对人类自然状态的一种抗拒。我们也从其小说作品中能够看到都市社会根本不能为质朴自然的人性提供生存发展空间。沈从文以都市主题为中心的小说如《绅士的太太》《八骏图》《虎雏》等,作者所要关注的是人生的荒谬性和社会的病态现象。总之,他们都是现代道德规则下被压抑、被扭曲的畸形生命,是精神上真正的阉人。与身具有的人性的率真、执着、坦诚、放达被虚伪、矫情、自私、势利所取代。他们虽然是“城里的文明人、知识人”,富于心计,善于矫饰,但他们失去的恰恰是生命的原初本色和活力,是人性的朴野古拙之美,这也是作者给我们提出来的民族性重造和人性重造的沉重命题。现代社会都市人身上不仅渗入了一些商业文明污染的西方资本主义都市文明,但骨髓深处却是沿袭了几千年的封建文化,这就使他们的现代文明具有了不纯的东西,他们在追求现代社会高度的物质享受时,却逐渐失去了自己灵魂栖居的精神家园,成为真正漂泊的生命。现代都市社会到处充满的是“喧嚣和骚动”,缺少湘西田园牧歌式的那种优雅之美。确实在现实中现代人不可能放弃文明的生活方式和一切,倒退到男耕女织的时代,但在精神领域他们却完全可以并且有必要保留对原始古朴的敬意、向往和返璞之情,借以平衡现代文明与自然的冲突,安慰在现代文明及其复杂的人际关系的巨大压力下时时遭受困惑和挫折感袭击的人的心灵。当沈从文看到都市人在现代文明的污染和压力下,生命变得空虚,因此患上精神衰弱症(《夫妇》)。最后他回到大自然去寻找生命的活力来疗救时,才发现原本潜藏着生命活力的乡村世界也在都市文明的侵染下逐渐失去了原始的人性美和生命力。《菜园》也无法摆脱社会的骚乱。创造美的人失去了生存的圣境,而田园情趣却被绅士阔人享受。这无疑是对现代文明一种很好的讽刺和嘲弄。我们也可以窥见作者心灵上纯洁与人性深处的东西。他是在为田园奏一曲哀歌。确实现代都市文明渗入湘西乡村后冲击了乡村原有的封建文明以及原始的风俗传统,但也应看到现代文明对湘西野蛮心灵和蒙昧人生的改造和影响作用。这种都市文明虽然与自然有冲突,但它在改造湘西原始的生活和生命形式时也暴露出了自然的软弱无力以及其性格弱点。我们在沈从文的小说《虎雏》中“迷人的外表”包裹之中会是一个野蛮放肆的灵魂。确实审美感受方面,作者更多地推崇自然的人性和人格,反映这种质朴的自然之美。而这种自然之美在现实中必是远离都市生活的,并且这种喧嚣的都市社会也将会扼杀自然人性的。作者对待这种城市文明也是揶揄调侃的态度。作者深刻关注着现代都市文明所挟带的“疾病”造成的生存困境。有形的物质和无形的观念浸入和平安宁的湘西乡村世界并使这儿原本原始淳朴的世风和人心的改变。这也是对作者理想人生图画的一种毁坏。因此,在隐隐中我们也能看到作者对返回自然、追求和谐人性以及建立丰富“精神家园”的愿望。

沈从文的小说给我们展示了他亲历了两个丰富的世界——湘西乡村世界和都市社会。这两幅画面上有浓有淡,有动有静,有声有色……作者之所以这样,一方面跟沈从文的人生亲历有关;另一方面还是由于作者有一双明眸善睐的慧眼关注这两个世界上有生的一切,并赋予他们爱和美的关照。沈从文从小生活在湘西乡村并接受传统教育,但沈从文却醉心于大自然那本“大书”,在这本大书中他看到湘西人民原始的富于生命力的生活。感兴于湘西的历史,注意到中国古代文化及湘西人性的演变,并从中演绎出一系列对社会乃至于人类痛彻肺腑的关注。大自然的景观、大都市的文明使他认识了美,学会了思索。作为一个具有健全人性和人格的作家他始终关注人类的命运问题,沈从文心中始终以一个理想人性和人格重建中国民族性。他企望用未被异化的湘西边民的心理品格与优美健康的人性来重塑中华民族的灵魂来反映现代人(“文明人”)普遍失落的精神家園。这种民族灵魂及精神家园所含带的人性则由湘西乡村那种原始的、淳朴厚重的生命力和去掉矫情、伪饰的性格构成,这也是现代许多作家作品中提出的一种“返朴归真”的情结。

参考文献:

[1]凌宇.从边城走向世界[M].上海: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5(12).

[2]沈从文.沈从文名作欣赏[M].北京:中国和平出版社,1983.

[3]沈从文.沈从文小说选集[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

[4]沈从文.沈从文集[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

◎编辑 赵瑞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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