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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只缘身在此山中》中简媜散文的美学特色

2019-01-30杜宏宇

智富时代 2019年12期
关键词:禅宗散文美学

杜宏宇

【摘 要】简媜的散文集《只缘身在此山中》中大量佛典词语、佛教寓言的运用、佛教意象的塑造、佛偈的化用、僧群生活的描写显现出佛教文化对简媜散文风格和内容上的影响,也在散文中展现了个体应回归本真面目,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交融,追寻生命意义和价值的禅宗美学,在禅悟之中营造出空灵之美。

【关键词】简媜;散文;禅宗;美学

简媜作为《台湾文学经典》最年轻的入选者、台湾散文第三代传人,著有《红婴仔》、《水问》、《只缘身在此山中》等十余种散文集,是台湾文坛当之无愧的实力派女作家。她的第二本散文集《只缘身在此山中》不同于《水问》的辞藻典丽、情愫绵长,而通过佛典的浸染形成一种空灵的境界,在踏尽青山中感受人生的缘起缘灭,给人无尽的哲思与冥想。

一、佛光山经历对简媜散文创作的影响

简媜因工作原因与佛光山结下特殊的因缘,在佛典的浸润之下散文风格也产生了变化。民国七十二年(1983),简媜大学毕业后,与朋友三人前往高雄佛光山帮星云法师整理演讲稿,并从事佛经白话释义工作。星云大师宣扬的人间佛教通过运用媒体宣传、举办弘法活动、支持游览观光的多种方式,以贴近生活、植根大众的形式传播宗教理念,树立“以文化弘扬佛法,以教育培养人才,以慈善福利社会,以共修净化人心” i的宗旨,将传统教义与人性探索、现世生活相结合,加强了佛教教义的传播广度与深度。四个多月佛光山生活体验,加深了简媜对于佛典的体悟,在其散文中也体现了佛家智慧。在1986年出版的散文集《只缘身在此山中》中,我们可以看到佛教词语的大量出现,如:接引佛、七眩宝珠、金刚经、须菩提、燃灯世尊、诸法无常、因缘聚灭、借假修真等等,“炉香乍爇,法界蒙熏,诸佛海会悉遥闻,随处结祥云,诚意方殷,诸佛现全身……” ii声声梵响形成了浓厚的宗教色彩。简媜还将佛偈化用形成独特的言语表达。“不是风动,也不是心动,是帘上湘绣的竹叶不自觉地在翻梦。” iii化用了《六祖坛经》中“非风动,非幡动,仁者心动。”第二、三篇章《寻常饮水》、《行僧》也记录了作者在佛光山居住期间对僧群日常状态、生命历程的描述与感悟。在这本散文集的序言中她自述在整理“行僧”、“无尽意”、“无缘缘”三组篇章时:“借着禅宗破迷转悟的历路,为自己‘解围、‘纾困” iv,简媜借对佛理的体悟丰富了文学创作内容,透露出禅宗美学的意蕴。

禅与文学的相互交织产生了独特的艺术风格。禅宗认为众生皆有佛性,“在普通的日常生活和生命现象中可以直接呈現宇宙的本体,在形而下的东西中可以直接呈现形而上的东西。” v一切日常体验都可以成为顿悟佛法的契机。通过观察人世物象、事件从而获得的禅悟和感受溶于文学创作中,便形成了富有哲思、意蕴悠长的文学作品。在《只缘身在此山中》中丰富的禅宗意象营造出一种幽远清深的散文风格。“月不曾瘦,瘦的是‘优哉游哉,辗转反侧的关雎情郎。月不曾灭,灭的是诸行无常。” vi温润澄明的月本就清静无污,受到执念的牵绊、功利的束缚才使人于纷繁世界无法解脱,无法体悟精神的宁静,作者借月不曾变化顿悟人生的禅机,印证了祥和本心的可贵,明月之下的禅思带有澄净的审美意味。“宝桥,架起这边儿的清风,那边儿的朗月,架起天上的云影,水中的莲姿,我,合四方而立。” vii清净高洁的莲花作为佛经中经常出现的意象与清风、朗月、云影相照应,烘托出作者所处环境的静谧,莲自有佛性,与莲独对,感悟莲佛性的同时也找寻自身的佛性。散文中也运用了佛教寓言故事点明主旨,引发读者的哲思。在《莲众》的散文写作中,作者由观赏宝桥月夜下的莲池景色而触发了对佛教典故的畅想与禅思,借池中之莲联系到佛本行集经卷三中佛陀前生为寻找莲华供养燃灯世尊向一位名叫贤者的婢子求取五茎莲华的故事。云童子为供佛之心应许了贤者的心愿,在未得圣道之前生生世世以贤者为妻子,贤者又将余下的两茎莲华许下两人同作未来因缘的祈愿布施给云童子。“是不是莲华也有无限心愿,不止欲渡晨夜,更希望托掌如宝筏,渡一双双泪干过的眼,到那清凉的浓荫彼岸!”viii七茎优钵罗华成全了云童子供养燃灯世尊的心愿,成全了贤者生生世世为云童子妻子的心愿,也成全了二人同作未来因缘的心愿,似乎这红尘中的莲承载了世人心中最美好的愿景,以教化渡人的佛性形象给人以引领与净化,取与舍、失与得、牵绊与洒脱……无限的意蕴似乎都可以从中有所感悟。《红尘亲切》中作者引用“六祖坛经”行由品中慧能大师得法前奉五祖嘱托,持衣钵南行,俗僧行恶,欲夺衣钵却提掇不动的故事,与前文空法师所说穿过僧衣迟早会出家的顽言相联系,体现求得佛道需心中向佛,既无出世之心又怎能修成佛法,若本心勘破无常皈依我佛,身着僧服抑或寻常衣冠又有何异,身着法衣便是担负了如来家业,需承担起教化渡人之责。红尘之中有名无实、名不副实的种种乱象,不就如俗僧提掇不动衣钵,只为衣来,不为法来。

二、禅宗美学在简媜散文的体现

禅宗美学就体现在大千世界众生相中超越个体生命的有限存在,通过体验刹那间的真实,参悟生命本初的律动,在本真的精神境界触及崇高的美与善。皮朝纲先生阐述禅宗美学价值时指出,“它把建构健全的人生(力图在禅境中完成真善美相统一的人格)、光明的人生(自由任运的理想人格)作为自己的最高理想,实际上是把活泼泼的人之为人的本性(自性)、活生生的现实的人的生命摆到了唯一的、至高无上的地位。” ix禅悟作为一种一触即觉的直觉感受,超脱世俗的禁锢,回归生命的本来面目。回归本真的状态才是禅悟美的所在。

“未入山门身是客,随云随波随泥沤;甫入山门身是谁?问天问地问乾坤?” x简媜在散文集《只缘身在此山中》首篇《行经红尘》中就已然展开了对本真面目的找寻,欲达本心便先忘我,破除我的执念,以平常心对待红尘中种种情欲牵绊,于物欲的泥淖中解脱出来。在佛光山的禅境中作者由迷到悟,在精神世界的畅游感怀中触及本心。在清晨山间的林中感受到“竹叶如醒张的只只凤眼,只只把我看成一身壁上的游影。” xi作者洗净迷了津渡的蒙尘之心,顿悟我之观物,物亦在观我。在春雷乍响,骤雨忽至的佛殿中,燕群急躁地穿梭与师父不急不徐如风如雨形成鲜明对比,眼前的骤雨洗尽尘埃,而心中的洁净如何获得呢?作者在感受这“天泉”的净化,明悟欲达到“菩提非树”的境界,需要舍弃我身之执,面对风驰雨骤,“任其自然,一路袖藏”。xii散文中所描写的各色人物生活也经历了一种由迷到悟的本性回归。《醒石》中因患病而时日不多的女人在一种对未知与死亡的恐惧中濒临精神崩溃的边缘,处于生命临近尽头之际,她在溪中行走间偶然踩到一块显现骷髅线条的石头更觉时光已逝,然而在孩童纯真之语的开解之下豁然开朗,在面对生死大事的态度上,体现出一种了脱和超越生死的精神之美。

在《只缘身在此山中》中,禅悟与散文的融合使作品形成空灵的审美形态。禅宗哲学与美学特别看重“心本体”,因为那是众生的本来面目、本真状态。受禅宗的影响,简媜散文的意蕴往往存在于眼前世界的万物之中,作者从认同内心出发,从生活实践出发,对一草一木的体察中感受情绪的自然流动,于本然的生活世界中体悟本真状态,这种人与自然的契合体现出情景相融的审美世界。“若雪驹只是堆云幻象,我,亦不过是万丈红尘中的泥沤身躯!那么,何妨它褪去山脉辔头,我解下一波九折的淋漓尘波,共邀共游?”简媜散文中所展现的审美境界是一种人生境界的极致,是本心对世俗物欲的超越和升华,是对人生自由境界的不断求索,这种关注人的生命存在、人生价值和意义的诗性之思以及对于生命存在的本体论的审美之思都蕴含着简媜散文的美学价值。在虚与实的转变之中,简媜的散文实现了人与自然的共融共通,她的文字之中蕴藏了丰富的人生意蕴,展現出对人生境界的追求,极具人文品格与人文精神。

注释:

i 觉多:《佛光山文教事业考察报告》,《佛学研究》,2008年第一期,第366页。

ii 简媜:《只缘身在此山中》,北京:九洲图书出版社,2000年版,第50页。

iii 简媜:《只缘身在此山中》,北京:九洲图书出版社,2000年版,第6页。

iv 简媜:《只缘身在此山中》,北京:九洲图书出版社,2000年版,第2页。

v 叶朗:《美学原理》,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269页。

vi 简媜:《只缘身在此山中》,北京:九洲图书出版社,2000年版,第8页。

vii 简媜:《只缘身在此山中》,北京:九洲图书出版社,2000年版,第9页。

viii 简媜:《只缘身在此山中》,北京:九洲图书出版社,2000年版,第9页。

ix 董运庭:《悟得第一义 字字皆心语——皮朝纲先生的禅宗美学研究》,《中华文化论坛》,2014年第二期,第185页。

x 简媜:《只缘身在此山中》,北京:九洲图书出版社,2000年版,第5页。

xi 简媜:《只缘身在此山中》,北京:九洲图书出版社,2000年版,第7页。

xii 简媜:《只缘身在此山中》,北京:九洲图书出版社,2000年版,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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