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甘寑宁

如果在网上提问：“嫁给流氓是一种怎样的生活体验？”估计下面会有一堆人写出自己血泪交加的不堪岁月。的确，流氓并不是丈夫的最佳选择。但是，并不代表流氓就不能变成一个好丈夫。

本文的女主人公小河在前夫去世、备受压力的情况下，咬牙嫁给了当地一个流氓，但她并没有就此沉沦与破罐子破摔，而是利用自己的智慧、宽容，渐渐地把流氓改造成了一个听话、明事理的男人。两人从最开始的拳脚相交，在岁月的涤荡下，成为了相扶相持的老年伴侣。这一故事值得所有陷入不幸婚姻的女人学习阅读——

前夫遇难，遭遇质疑

1998年，在东北下岗大潮中，我的第一任丈夫大伟从钢厂下了岗。

大伟是劳动模范，为了响应国家号召，主动下了岗。

我是小学里一名教务人员，工资并不高，要用一个人的工资要养活一大家子，生活已是捉襟见肘。

我心里怪他逞英雄，但看到他几天来吃不好睡不好的样子，我便心疼了。

我让娘家弟弟帮他找了一份工作，主要负责在本市的农贸市场里推销家居用品。由于这些摊主怕压货，所以就多次零散进货，月底时统一结账。慢慢地，大家也相处不错，进货时，光是大伟记个账，摊主就不再签字，只是到月末结账才付款签字。

大伟诚实肯干，很快就成了这家公司的先进销售人员，提成也多了起来。日子刚好过些，一个晴天霹雳就在我们的头上炸响了。

大伟在骑车送货的时候，突发脑梗，连人带车摔在马路中间，行驶的车躲避不及……就这样大伟走了。

我哭得肝肠寸断。

几个月后，大伟打工的公司催要最后一个月的货钱，我就拿着大伟的账单挨家挨户地要账。

可是这一要账，让我感到了世态炎凉。一半的摊主不认账，可能是觉得大伟走了，已死无对证。

我收不到钱，那边的公司一次次来催，后来干脆怀疑大伟在账上做了手脚，怀疑他把货私自卖了。

我忍受不了死去的大伟被人怀疑人品。我发誓要把账都讨回来，为了证明大伟没做假账。

我一家一家地要账，一家一家地恳求，可是收效甚微。

一周后，我再次要账受挫，积攒了多天的情绪，突然爆发。我彻底崩溃了。

我坐在农贸市场中央嚎啕大哭。这时过来一个人，一边扶起我，一边破口大骂：“你们这帮小瘪犊子们，这么漂亮的娘们儿你们也欺负，看我怎么收拾你们的。”

几天后，邻居张大妈登门说媒，说是有人看上我了。这个人就是那天在市场扶起我的人，他叫马三。

我的脑袋晃得拨浪鼓似的，大伟才走半年多，我怎能就再婚？

张大妈说：“小河，马三这几年没少赚钱，而且在这市场里又有几分威望，他说了：只要你答应，他就负责帮你要回所有的账。”

我还是拒绝了。我想他们不给我，我就去告他们。可我想得还是太天真了。没有任何凭据连律师都连连摇头。我彻底绝望了。

绝望之余，我去找了邻居张大妈，我想找马三当面谈一谈。

马三进了门就开门见山地说：“小河大妹子，我是真看上你了！你这模样俊俏，做我媳妇正好。你要是答应了，我不但能帮你要回钱，还能供你儿子念书，给他娶上媳妇。”

我答应了，前提是一年后举行婚礼。

马三兴奋地回去了。第二天，整个农贸市场都知道了：那个要账的小河成了马三的女人。

第三天，我的账就要全了。马三连跑带颠地给我送来了钱，满脸骄傲：“小河大妹子，你看我这能耐不小吧？嫁给我，你不屈！”

当晚，弟弟急忙来找我，询问我和马三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告诉了他。

他先是跳脚大声责怪我：“姐，你真是糊涂啊！”然后蹲下捂脸叹气。

从弟弟的嘴里我得知，这马三就是一个流氓。

其实我多少是有耳聞的，但是不知道他竟然有那么多恶劣的行径。

马三十几岁就开始混社会，东北三省到处跑。二十岁的时候，在吉林打群架拿刀扎了人，坐了三年牢。后来回到辽宁，做了点小买卖，但恶习不改，还是到处欺压商家，争夺地盘。因为坐过牢，大家对他都有恐惧之感，所以都忍让着他。

马三占据了市场里好几处位置好的摊位，自己用不了，就租出去，还真赚了不少钱，光房子就买了四套。

这马三结了三次婚，离了三次婚。至于离婚原因，有的猜测是因为马三出轨，有的猜测是因为马三家暴。

弟弟劝我想办法离开他。“姐，别看你现在还算年轻漂亮，马三喜欢你。但是你毕竟都已经三十多岁了，过几年成黄花菜的时候，他还能要你吗？别忘了，他就是一个流氓！”

我摇头，“既然人家帮了我，我也得说话算数，即使是火坑我也得跳！”

我求弟弟先不要告诉父母，他们都是退休老师，都是知识分子，怎么会同意我嫁给一个流氓？

本色显露，拳脚相加

一年的期限很快就到了，马三带着张大妈，拿着三样礼物，嬉皮笑脸地正式上娘家提亲了。

母亲听完他们的来意，当场瘫坐在地。父亲拿起扫把就把马三他们往外赶。

马三一边躲着扫把，一边嘴一咧说：“老丈人，你别打我啊。我知道我是小人，人称流氓。但是你闺女心甘情愿的啊。你把她嫁给我，我会好好对待她和孩子的。再说流氓怎么了？另一个方面来看，那也是本事！”

“你放屁！我闺女怎么能看上你？还本事呢？流氓还算本事？”父亲当了40多年的教师，从未说过脏话。

等我听到消息赶到娘家时，父亲因为连累带气，已经坐在地上呼呼喘气。

见我来了，母亲连忙问我是不是真的要嫁给马三，我笃定地点头。

母亲倒地昏厥。我哭着喊着妈，马三也收起了不正经，赶紧去找车送母亲去医院。

醒了后，母亲指着我的鼻子大骂我不孝，如果我和马三结婚就断绝关系！

我噗通跪倒在地：“马三帮了我，我得说话算数，这婚我得结。”

母亲抡起巴掌要打我，可是手在半空中转变了方向，捶得床沿当当响。

2001年的冬天，我和马三结婚了。我的父母亲没有来，只是弟弟带给了我母亲亲手做的红腰带。

婚后的一个月，马三对我还是不错。偶尔带给我一些零食，如蛋糕、糖果什么的，而他自己很少吃。我有一些感动，觉得他是真的喜欢我，心里有一丝安慰。后来我才发现他给我的零食都是过了期的，他不吃而是因为他很抠，连过期的也舍不得吃。

大家都知道他是一个流氓，却不知道他是一个葛朗台似的流氓。

结婚第二个月，他就露出本来的面目。

因为我炒菜多用了一些油，就骂我不会过日子。我忍了，不想和他一般见识。后来，他不断指责我浪费：掉在地上的饭粒没有捡起来吃、用香皂洗衣服、袜子没补过十次就扔掉等等。我忍受不了了，和他争论起来。他说不过我，一巴掌呼了上来，脸热辣辣的疼。我捂着脸，眼泪如泉涌。

流氓就是流氓！

这个流氓，就是我要跟他过完下半生的男人。可悲！

可是，这是我自己选择的，多难都得撑下去。我那时突生一个想法：我不能就这样过一辈子，我要改变他！

少年夫妻，老来相伴

改变一个流氓，在别人看来真是一个玩笑。

马三是一个身体强壮、精力旺盛的人，几乎每天都要床上的事。于是我开始用性生活要挟他：每次之前都必须听我给他讲一个故事。每个故事都是关于夫妻相处、浪漫生活的。开始他不耐烦，后来就上瘾了，一边听一边说：“这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净整景，别说，还真是有那么点儿意思。”

我也开始在一些闲暇之时，在家里摆一些花，吃些烛光晚餐之类的。

马三先是瞪圆了眼，发现花是路边的野花，蜡烛也是点剩下半截的，也就咧开了嘴，开始享受这样的生活了。

我经常有意地跑公婆家。马三虽是流氓，但是他的父母都是慈祥的人。他们特别喜欢我，觉的马三能娶到我这个文化人，是他们老马家的福气。

见我知书达理，对他们二老知冷知热，他们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他们在眼前背后，都会对马三念叨我的好。

几个月的磨合，我和马三有了普通夫妻的蜜意。我也觉得流氓也是有优点的，例如：他虽然爱钱如命，但也拼命赚钱，在赚钱这件事上他是努力上进的，起早贪黑经营他的小面摊。

他虽然舍不得给我花钱，但是他自己也不乱花钱，更不用担心他会给别的女人花。所以人们盛传他离婚是因为他出轨，确实是谣言，像他这样的葛朗台才不会花钱找女人呢。离婚完全是前几任妻子受不了他的一毛不拔和家暴。

还有就是：马三再对我拳头相向，可他对我的儿子是非常不错的。

我和马三结婚后，我怕马三的言行对儿子造成影响，干脆让他去了寄宿学校，这个学校是重点小学，马三的女儿也是在这个学校。

学校费用不菲，但是马三拿钱从未犹豫过。他说：“我这辈子就是流氓了，但是流氓的闺女得有文化。你儿子是知识分子家庭出身，更得好好学习了。钱贵点，没啥。我马三再不是人，但是也不能亏待一个没爹的孩子。再说，他妈天天伺候我伺候得舒服着呢！哈哈哈…”

流氓就是流氓，即使说几句人话，也是不中听的。

日子舒心多了，可是没多久，马三又开始家暴了。原因是：他为了争夺客源，竟然对一对老母少儿大打出手。儿子刚满二十岁，而母亲已经是年近六十的老太太了，他踹掉了人家的摊位，打了儿子，骂了老太太。

我责怪他的流氓行径太恶劣。他就抬手一巴掌打了上来，还踹了我两脚，破口大骂：“你这臭娘们儿，我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多赚些钱？你吃我的喝我的，竟然胳膊肘外拐？”

我气得五脏六腑都要炸开了，但是我知道不能硬和他对着干，打不过他，只能干吃亏。

晚上，等他喝了酒睡着的时候，我把他的胳膊反绑，用凉水浇醒他。我拿着刀站在他面前。他一下子就醒了酒，然后脖子一梗大骂我，丝毫不服软。

流氓什么时候都是流氓。

我拿着刀照着他脖子砍去。他一躲划伤了点皮毛。我见这样不行，干脆跑去婆婆家，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并说要离婚。公公拿着棒子就来找马三，劈头盖脸一顿打。

婆婆指着马三的头：“你这个不省心的，让你打跑了三个媳妇，如今这么好的媳妇也要离婚。你打跑了她，去哪找这样的文化人？知书达理的。”

马三耷拉个脑袋，好半天抬起头看着我，狠狠地说：“你这娘们儿我是服了，能文能武，还有计策。现在我爹妈都是你爹妈了。行，以后再打你，我就是孙子！”

这场战役我赢了，从这以后，马三再也没打过我。

没有家暴的日子，过得舒坦多了。但是他还是抠，一个鸡蛋、一两油都要算计。我知道这是他很难改掉的了，所以我尽量节俭。

就这样，日子过了一年又一年，我的儿子和他的闺女都考上了大学。

2014年，马三由于常年喝酒抽烟，脾气暴躁，他竟然得了脑血栓，虽然抢救及时，但是四肢和语言的功能还是受到了损伤。我要带他去北京看病，马三拒绝了，因为他怕花钱。

病了之后的马三变得温顺了，霸气削减了多一半。流氓变得温顺的时候，竟然有点让人觉得凄凉。

我尽心尽力地照顾他，他也越来越黏着我，越来越听我的话。

我劝他把所有的铺子都租给别人经营，收着租金就行了。他想了一会，竟然同意了。

“妈的，钱就是王八蛋，总也赚不完。咱们积蓄也够了，我也该休息了，再说我前半辈打打杀杀做了孽，老天爷才让我得这个该死的病。下半辈子积点德，跟媳妇多过几年好日子。”

我哭了，激动地哭了，为了马三的改变。

我也办理了内退。我和马三开始到处旅游，确切地说是穷游，因为馬三还是舍不得多花钱。他偶尔也会给我买点当地的纪念品，但是很少超过100块钱。

那年，我们去杭州看西湖，马三竟然破天荒地花了150块钱给我买了一条丝巾！他给我缠在脖子上，“这条丝巾挺配你，好看！就是太贵了，太贵了！”

我哭了，我是真的感动，对于他来说，花钱真是在割他的肉。他割肉是因为爱我！

去年儿子结了婚，马三把最大的房子给了儿子做了婚房，婚礼操办得热热闹闹。婚礼上儿子喊了马三爸爸，马三竟然老泪纵横。

流氓也有流泪的那一天。

如今，我嫁给这个流氓17年了，从怕他、恨他到爱上他，日子真从尘埃里开出了绚烂的花。

我希望日子慢慢地过，真想和这个流氓多过上几年！

编后：在如今“快餐婚姻”的时代，很多人面对婚姻中的狗血，不做任何努力就着急地为自己止损。其实，在婚姻生活中，多一些理解，多一些智慧，即使是流氓也会变成良夫！

编辑 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