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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高粱与锦鸡毛

2019-01-14叶水涛

语文世界(教师版) 2019年12期
关键词:富家女锦衣华服

叶水涛

莫言是小说家,同时他是一位诗人。尽管他不写诗,或不以诗歌写作见长,但他有诗人的气质。诗歌需要陌生化的语言、匠心独到的意象、跳跃的节奏、奔放的情感、出人意表的结构。从这个意义上说,莫言小说最有诗的韵味,他是离程式化的构想、趋时的写作最远的作家,但他又是与现实生活贴得最近的作家。无论是他获得茅盾文学奖的长篇小说《蛙》,还是他的成名作中篇小说《透明的红萝卜》,他用嘲笑和讽刺的笔触,入木三分地写出生活中的种种荒谬,寓批判和思索于似乎不经意间的象征之中。

莫言小说给读者以最大震撼、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无疑是他的《红高粱》。这是一曲凸显民族风情的正气歌,在血与火的洗礼中写出强烈的民族气节和不屈的民族精神。莫言将气壮山河的抗日战争与高密乡的民间故事有机地交织在一起,无与伦比的想象、惊心动魄的描绘,使作品闪耀着传奇的色彩。张艺谋的电影《红高粱》,通过改编与电影的特写镜头,将这一故事演绎得更为浪漫和富有民间色彩,“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唱红大江南北、长城内外。

莫言有着惊人的观察能力,他能娴熟自如地描绘自然的景观,这种描绘无疑浸注着他深厚的情感:“生存在这块土地上的我的父老乡亲们,喜食高粱,每年都大量种植。八月深秋,无边无际的高粱红成洸洋的血海。高粱高密辉煌,高粱凄婉可人,高粱爱情激荡。秋风苍凉,阳光很旺,瓦蓝的天上游荡着一朵朵丰满的白云,高粱上滑动着一朵朵丰满的白云的紫红色影子。” 以体察入微的笔触,将家乡高密写得生机盎然,将高密的红高粱写得色彩斑斓,一派迷离恍惚的景象。

莫言受《百年孤独》等小说的影响较大,作品具有魔幻现实主义的色彩,但他更多的是受中国民间故事与历史传统的影响,他的小说无不具有淋漓尽致的描绘与富有神秘寓意的故事情节,不仅是精心构思的长篇巨著,即便牛刀小试的微型小说也有此鲜明特色。试看他《一斗阁笔记》中古白话色彩的短篇《锦衣》:

一富家女,容貌姣好,及笄,自言宁死不嫁。其母怪之。每至夜深人静时,闺中即有男子说笑之声。母逼问之,女曰:系一美貌华服男儿,夜来幽会,鸡鸣时,即匆匆离去。母授计于女。至夜,男又至,女将其华服锁于柜中。平明,男索衣欲去,女不予,男怅怅而逝。清晨,大雪,母开鸡舍,见公鸡赤裸而出,不着一毛,状甚滑稽也。女急开柜,见满柜鸡毛灿灿。女抱鸡毛出,望裸鸡而投之。只见吉羽纷扬,盘旋片刻,皆归位鸡身,有条不紊,片羽未乱也。公鸡展翅,飞上墙头,引颈长啼。啼罢,忽作人语,曰:吾本天上昴星官,贬谪人间十三年,今日期满回宫去,有啥问题找莫言。

从《锦衣》中可见蒲松龄的精魂,一向以狂欢式语言著称的莫言,突然惜墨如金,但诡异如旧,增加了些许诙谐与幽默。如果说《红高粱》是以自由不羁的想象、汪洋恣肆的语言,创造出一个辉煌瑰丽的小说世界。那么,《锦衣》则体现了《聊斋志异》的风格,由长篇到短制,由白话到文言,由奔放到凝练,《锦衣》代表着莫言新的探索,显示他多方面的写作才能。

《錦衣》类若民间故事,但民间故事的情节比较单一,没有这么多的转折,没有这么多的意外,而且与女性纠缠的精怪,大体非坏即劣,结局也不会是喜剧色彩的。《锦衣》类若《聊斋志异》,但蒲松龄笔下的主人公几乎无一不是女性,《锦衣》的这位神秘的男主角,让富家女神魂颠倒的情郎,却是一只家养的雄鸡,而此雄鸡居然是天上昴星官,实在匪夷所思。此雄鸡的告别之言又居然是“有啥问题找莫言”,让人忍俊不禁。无论红高粱或锦鸡毛,在莫言笔下无不具有奇幻的色彩,构成跌宕起伏的传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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