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刊记者 吴冠斌 通讯员 高建华

随着经济和社会的发展，人们对教育质量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在此背景下，一些高中名校掀起了兼并普通学校的热潮，教育集团、“高中城”不断涌现。至于新课程改革背景下的学校文化塑造、课程体系建设、课堂教学改革等，更是随着一把手校长的人事变动呈现“你方唱罢我登台”的局面。最终，有些高中依靠军事化管理而“全国闻名”，有些高中却在频繁的“折腾”中变得“落寞”了。然而，多年来，石家庄市第一中学（以下简称石家庄一中）的教育教学质量一直稳步向前，被视为全省优质高中的样板，先后获“全国校园文化建设示范校”“全国生命教育先进单位”“全国数字校园示范校”“全国红十字模范校”等称号。

2010年，本刊曾以“关注师生生命成长”为题，全景式展现了石家庄一中基于“生命教育”的办学特色，在全省基础教育领域内引起了巨大反响。然而，没有哪一种经验可以一成不变。教育大变革时代，普通高中又该如何处理守正与创新的关系？当记者带着好奇与疑惑再次走进石家庄一中，通过抽丝剥茧的访谈，答案也逐渐清晰起来。

规模要不要扩大

2013年8月，娄延果走马上任，成为石家庄一中的第12任校长。这一阶段，高中适龄儿童逐年增加，普通高中的办学规模不断扩大。

“咱们也放开口子，招收些择校生吧。”有人建议。

“一中的规模究竟多大合适？应以我们现在的条件为基础，以我们能够接纳学生的标准为上限。盲目地扩大规模只会稀释一中的品牌和办学资源，我们要以文化引领一中内涵发展、特色发展！”娄校长在班子会议上如是说。

经过长时间的讨论、思考，与专家、学者交换意见，娄延果和他的团队拟定了“内求优化，外求发展”的工作思路。

回忆起六年前的治校改革，如今已是石家庄一中东区校长的张红格说，一中的“自我优化”是从系统阐释“教育的生命即生命的教育”这一理念开始的。

2002年，在“全国基础教育课堂教学改革论坛”首届年会上，时任石家庄一中校长田运隆提出了“生命的教育”办学理念。随后，《中国德育》《中国教育报》《河北教育》等主流媒体先后报道了一中的“生命教育”成果。

“生命，是教育的出发点，也应是教育的落脚点。教育因生命而存在，也因为生命才具有了光彩和灵性。”作为田运隆的继任者，娄延果进一步阐述了“教育的生命即生命的教育”，并在其专著《生命的教育论》中，系统介绍了石家庄一中基于“生命的教育”的办学理念系统和管理操作系统。

“生命的教育”分两个层次：一是“生命知识教育”，即对学生进行与生命有关的知识的教育，使其认识生命、了解生命；二是“生命过程体验”，即在教育的过程中，让师生参与、体验、享受过程本身，享受生命的幸福。

以“生命的教育”实践体系中的学校文化体系为例，该校按照所属的文化区域，将全部楼宇的内墙划分为师生书法绘画作品展示、师生摄影作品展示、科技名人要事展示、学校历史展示、著名校友展示、校园之星展示、生命漫画展示等区域。

当然，坚持“生命的教育”并不是不要规模。

2013年4月，石家庄一中积极落实石家庄市政府“推进教育资源优质均衡发展”的决策，与石家庄市第五十四中学建立了“对口帮扶”关系，定期派出骨干教师，采取上示范课、指导教学科研、教师结对互助、开展“手拉手”活动等方式，帮助五十四中提高教育教学水平。同年10月，石家庄市第五十四中学挂牌石家庄一中东校区，石家庄一中教育集团应运而生。

2015年5月，石家庄市教育局等部门联合出台《关于加快推进基础教育优质资源集团化办学的实施意见》：鼓励跨区域、跨体制、跨学段组建多种形式的名校办分校、委托管理、教育集团或学区制改革等。次年，应鹿泉区人民政府邀请，石家庄一中和石家庄创新国际学校以上庄镇中学为基础，联合创办了石家庄一中西山学校。

目前，石家庄一中教育集团旗下的学校已达5所（包括建设中的石家庄一中正定新区分校），先进的办学理念得以输出，极大地缓解了优质高中不足的矛盾。

课程要不要变化

在“知乎”上，一首七言绝句——《忆念石家庄一中求学》引来众多石家庄一中学子跟帖。

诗中写道：“柴门雏燕试高翔，飞向桃林合李香。竖子初开蒙昧眼，良师始见慧根郎。登高每起凌云志，望远方知漫路长。三载春风芳草地，一朝离去意茫茫。”

而在无数的回复中，大家又不约而同地说，“回想匆匆而过的岁月，记忆最深的是那些惬意的休闲时光，我们曾在‘致知大讲堂’里聆听先哲教诲，在校园广播站分享每日见闻，也曾在星水文学社直抒胸臆，在簧圃学社品味国学……”

“休闲时光”如何有这般魔力？

记者亲身体验后发现，大家说的“休闲时光”竟是学校40来个社团大放异彩的时间。

在石家庄一中，学生社团活动不单单是“活动”，而更是课程。在构建“生命的教育”课程体系过程中，石家庄一中突破了传统的相对狭义的课程思维，树立了开放的“大课程观”，将学校的德育活动、社会实践活动和社团活动等一系列有组织、有目的的活动全都纳入课程管理范畴。每次活动也都定目标、定内容、定方法、定步骤、定人员，做到方向明确、步骤清楚、措施有力，切实提高活动质量。

由于“唯分数论英雄”的局面并未彻底改变，不少学校的“题海战术”还在继续，甚至愈演愈烈，如石家庄一中这般高频率、全覆盖地开展课外活动确实少有。是什么让石家庄一中有这样的底气，敢在这些与分数无直接联系的事情上花费这么多的精力？

“我始终认为一所学校的特色在于其课程的特色。”娄延果说。石家庄一中之所以经久不衰，一个关键因素就是她始终追求课程的育人价值，一直坚持培养全面发展的人、健全的人。

河北省的普通高中新课程改革始于2009年，但石家庄一中早在2007年就有所行动。

课程变还是不变？石家庄一中给出的回答是，一方面，坚守国家课程的基础性，为学生的发展奠定身心、品行、学力、创新基础，为国家培养合格公民和拔尖创新人才贡献省示范校应有的担当；另一方面，强化课程的可选择性，促进学生的个性化发展，拓展和丰富学生的生命空间，培养学有所长，各展其能的多样化人才。

比如前面提到的社团课程。

再如生涯教育。石家庄一中在2004年就开始尝试将高中的综合实践活动、心理健康教育、综合素质评价等工作项目与高中生职业生涯规划教育进行有机整合，并结合学生在不同阶段遇到的实际困惑和问题不断优化课程内容，如今已形成了生涯基础、生涯管理和生涯决策等三部分生涯教育内容。

再如国际课程。石家庄一中先后与澳大利亚、美国、英国等国家的高校和中学建立了友好合作关系，通过成立“SAT国际班”、开展国际教育交流、组织国际教师培训和学生互访、选派教师参加对外汉语培训工作等活动，开阔了师生的视野。

要“产品”还是要个性

当2017届高三学生还在紧张备战高考时，石家庄一中创新英才班的刘季朋已经拿到了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刘季朋的班主任韩老师告诉记者，刘季朋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学霸”，他很喜欢李白的诗，对国学情有独钟，作为学校足球队的成员，还曾代表学校参加河北省中学生运动会。刘季朋曾因过于注重物理竞赛，致使他在高二上半学期的期中考试排到年级200名以外，“通过刘季朋，我觉得乐观的心态、坚强的毅力与学习能力同等重要。”

韩老师还表示，石家庄一中创新英才班实行的是“导师制”，针对每个学生的特点制订具体的发展规划。在平时的教学中，将教材整合，重点培养学生们建构知识、把握规律、创新思维、动手实践的意识和能力；同时，鼓励学生申报研究性学习课题和科技创新项目。

像刘季朋这样的“非典型学霸”，在石家庄一中还有很多。一中天文兴趣小组发起人东苏勃，带领团队发现了史上最强超新星的爆发，为检验当前的恒星演化理论提供了论据；从石家庄一中毕业考上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入选2015年中组部第六批“青年千人计划”的许超；先后担任花旗集团投行部副总裁、摩根大通集团投行部副总裁的蒋子懿……

面对这些个性鲜明的孩子，如果延续传统的教育方式，无疑会束缚他们，使他们成为流水线上的“产品”。

“现代教育强调的是个性化教育，目的是要尊重个体差异性，从个体特征出发进行引导，既能发挥个体特长又能实现全面发展。”娄延果说，在石家庄一中，“让喜欢画画的学生学画画，让喜欢篮球的学生打篮球”，学校尊重每一个源于学生天性的兴趣，也尽可能使每一位学生都能够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特长，选择一门适合自己的校本课程。

石家庄一中的历史老师舒杰，是个响当当的旅行达人兼建筑爱好者，每逢寒暑假他都会到全国各地去看建筑，顺便写下旅行杂记。舒杰老师的旅行经历为其在校园“圈粉”无数，课间时常有学生与他畅聊各地风土人情。“何不把我的经历与感兴趣的学生一起分享？”经过前期论证、制定目标、撰写课程提纲、拟定方案等一系列程序，舒杰老师开发的《建筑与生活》终于同全校师生见面了。

据河北省政府此前向社会公布的《关于深化考试招生制度改革的实施方案》，高校“一把尺子选才”的局限性被彻底打破，不同类型的学生都有了自己的成才渠道。针对还未参加新高考的学校、学生和家长表现出来的恐慌与焦虑，娄延果表示，“应对教育自身的变革和社会环境的变迁，立德树人的根本任务应当是教育永恒的真谛，那就是为学生提供自由选择和个性发展的无限可能性。无论教育的形式将走向何方，这种基本价值观不容动摇。‘未来已来’，对于学校的管理者以及教师而言，仍需要凝聚更多的智慧去应对学校教育的发展和变革，在‘变与不变’的辩证中继续探索和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