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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袍结构的百年进化

2019-01-06吴昱

戏剧之家 2019年32期
关键词:海派旗袍结构

吴昱

【摘 要】旗袍是我国近现代服饰文化的重要内容,然而当下对其的研究还不够细致,本文在当下相关研究的基础上结合各个时期的老照片、月份牌和广告画等资料,对旗袍的结构变化进行整理,并试图分析自1912年颁布的《服制草案》开始至今变化的原因。

【关键词】旗袍;结构;海派

中图分类号:TS941.1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9)32-0094-04

一、旗袍的由来

上个世纪各类影视作品中,旗袍频频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时至今日,旗袍依然活跃于我们的生活中。木心先生曾表示每位上海女子家中都存有旗袍,每种材质的人手个三五件都常事,虽然有些夸张,但不难看出“旗袍”对于那个时代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

(一)来源之争:

旗袍源自于满族旗装,“旗”是对满族人“八旗制度”的代表性称呼,满族人被称为“旗人”。“袍”在《释名·释衣服》中记为“袍,苞也;苞,内衣也”。[1]所以满族女子所着之袍便是“旗袍”。目前所能找到的文献资料显示“旗袍”一词最早出现于1919年湖社画会。对于旗袍的来源,尚存争议,学者们成以下几种观点:

周锡保先生认为旗袍与清代旗女袍服具有一定的继承关系[2];包铭新先生和刘瑞璞先生坚持,旗袍和满清旗袍具有直接继承关系,也與先秦两汉的深衣有间接关联,并提出“平面十字结构”这种传统剪裁方式作为支撑[3];王宇清先生认为“袍”非满人特有,而是汉族自古以来的服装形制,所以王先生主张将“旗袍”更名为“祺袍”[4];卞向阳先生认为旗袍袍服的发展出现断层,所以旗袍的出现更大层面上是西化的产物。[5]

笔者认为,顺治三十年便定下了严格的官民服饰制度,推行过程中发生了多次流血事件,遭到了一定程度的抵抗。所以,“旗人”这个对满族人特有的称呼带有一定的民族色彩,是区别于满族、汉族文化差异的的民间行为。由于统治阶级在满人,加上文字狱的盛行,便无人敢将其写在文字上。直至清政府倒台,大势已去,人们才敢渐渐将这些口语化的词汇放置于公众眼前。而且,服装礼制是一套完整的装束,包含了鞋子、服装、配饰等多方面,所有他们统称之为“旗装”,“旗袍”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所以并未单独出现。

关于旗袍的兴起群体,各位学者的看法也是略有不同的。笔者认为普通学生的影响力不足以推动某种时尚的快速覆盖,相对的,更有可能的群体是有留洋经历的中产阶级女性。首先,所受的教育使她们具有一定的对“美”的认知;再者,她们有富余的财富来支撑对美的追求;最后,更是有相对复杂(她们既可以沟通上一阶级,也可以联系下一阶级)的交际圈来扩散这种美的理念。她们出身于中国特色的传统家庭,拥有西式的思想观念,这种反差极易造就特殊的审美风尚,从而促进中西风格在旗袍上的融合。但,这并不意味着旗袍是完全西化了的,既然旗袍仍是我国所特有,即使它受到了西方的影响,其内核依然是我国传统的文化。

(二)“京派旗袍”与“海派旗袍”

“京派”和“海派”出现于20世纪20年代,本是用于文风的不同。上世纪20年代,一位居住在上海的曹先生曾说,海派便是西风喂养成长的儿子,京派不妨说是古典的,海派也不妨说是浪漫的;京派如大家闺秀,海派则如摩登女郎。[6]一直以来,“京派”被视为是传统的、正宗的,秉持着清朝官派的架构,可以说直至清末民初,旗袍都是属于京派文化的。京派仍然保持着清末贵族雍容华贵的特点,虽然起初镶边是为了增加衣服的耐用性,但清中后期已经转变为重要的装饰手段。出现于20世纪20年代,是当时北京一些作家的发明,用来批判上海某些文人和文风。它意味着标新,是实实在在的革新派。也兼富于商业色彩和民间色彩,算是中西结合的产物。

其实“京派”的很多关键结构都并未被替换掉,依然保留在“海派”旗袍中,一定程度上说明了二者的承接关系。例如,一直被西方设计师视为东方精魂的“领”,功用上最初是限制头部活动范围,保持仪态端庄,后来,渐渐作用于拉伸颈部线条,使女性颈部更显纤长。贴边的图案大多用刺绣和不同面料的拼接来表现,在海派旗袍中逐渐简化成了嵌条,用来勾勒铺满花色的衣身外轮廓,以此强调女性线条的柔美。花色是通过西方的化工印染来实现的,所以结构方面要相应简化,因为面料或颜色的拼接是很难掌控的,会在视觉上拉伸或压缩人体比例。所以,“京派”与“海派”可以说是一种面料上的变革。在结构方面,与其将“京派旗袍”和“海派旗袍”视为对立的不如将这二者视为旗袍发展与延续的两个过程,二者只是短暂的势均力敌,余下的是海派旗袍独领风骚数十年。

二、旗袍的结构变化

自满族人入关以来,经历了几次服装融合后,汉族、满族女子常服分别稳定在了长袍和上衣下裙两种状态。清末满族女子袍服一改昔日窄衣身,最大特征是宽袍大袖,属“平面十字”剪裁。[7]为节省面料,肩袖线不断开,在前后片中间破缝后手工缝合在一起。为保障前后片一体、不打破其完整性,产生了“接袖”现象。圆领的通常配以领巾;有领的早期较低,后逐渐增高。领口、大襟、底边及两侧开衩处普遍都覆有耐磨损的贴边。袍外罩有短衣或坎肩,坎肩的衣襟形式多样。[8](如图1所示)汉族女子服饰沿用的明制,为上衣下裳,也有外罩较长马甲的。剪裁方式与满族女子基本一致。普遍为元宝领,直身上衣,袖长至手腕,衣两侧开衩,下身百褶裙。

图1 外罩坎肩的女子,张伯林拍于1909年

(一)旗袍初始期(1911-1928年)

1911年辛亥革命革除了清代的服装礼制,随后,于1912年,参议院颁布了礼服制度。这项礼服制度更加倾向于西式礼服,这一变化只波及到上层群体,对于普通女子的装束并无太大的影响。[9]所以从晚清旗装向旗袍进化的过程中,并不是全面渗透的,最先的还是上层和上层之间的影响和传递。张爱玲曾说那个时代中国是没有设计师的,旗袍是时代的选择,所以它会更加符号化、概念化。但旗袍并非平民的文化,旗袍是属于中产阶级以上的人群。

1919年“五四运动”将西方的思想及先进技术的带入中国,旗袍的功用和造型发生的巨大转变。它由“内袍”转向“外裙”,袖子缩短,渐现腰身,而滚边的数量及宽度都有明显的简化痕迹。满族女子的旗袍样式主要为三种:其一,倒大袖旗袍(如图2所示),延续之前的立领,方圆襟。在腋下及腰线处开始收减面料,一改往日宽大冷直,初现腰身。袖呈喇叭状,称为“倒大袖”,衣长过膝盖,下摆较大,两侧不开衩。其二,长袖旗袍(如图3所示),立领,斜襟,衣袖窄直,收腰明显,两侧开衩。盘扣分布在领口、斜襟、侧门襟上,一般领口上有3枚盘扣(元宝领),斜襟上1枚,侧门襟上3枚。老式旗袍扣子不做四、六,因为四六不成材,一般做五、七、九。其三,马甲旗袍,当时流行在短袄外面加罩一件马甲来取代长裙,这种款式被称为马甲旗袍。代汉族女子的服饰,上为立领短袄、大襟窄身,袖呈倒大袖状,圆下摆。衣领,衣襟、侧襟均有盘扣,情况与满族女子相似。下身多着长及脚面的黑裙。[10]

图2 末代皇后婉容身着倒大袖旗袍

图3 阮玲玉在《神女》中的装扮

(二)旗袍全盛期(1929-1948年)

1929年4月,国民党南京政府规定了新的服制,女性制服有旗袍和上衣下裙两种,如此更多地强调了中式风格,为旗袍的普及和发展提供了有利条件。[11]这一阶段的旗袍呈现出明显的西化趋势,最为明显的便是西方立体剪裁方式的引入。女子结束了束胸时代,“十字平面结构”无法满足女性身体解放的需求,所以前后片要分开裁剪,这更有利于将省道放置于特定位置,因此这一时期的旗袍更加贴合躯体。40年代初期,制作者们将垫肩、泡泡袖引入旗袍中,这一变化使旗袍更为立体,为其日后在其他地区的发展创造了有条件。(自古以来,我国以柳肩为尚,肩部不开缝的平面剪裁更适合柳肩,所以一定程度上给旗袍的传播带来了阻碍。)

30年代主要盛行两种旗袍。其一,短袖旗袍(如图4所示),与早期长袖旗袍相近,只是袖刚过肘部或者肘上8公分,衣裙下摆过膝。其二,扫地旗袍(如图5所示),立领,斜襟,无袖或中长袖,收腰较为明显,下摆长及地面,两侧开衩较低,可以很好地凸显出东方女性上身纤瘦的特点,同时规避了腰身长下身短的问题。

这一阶段“别裁派”的穿搭风格在上海大肆兴起,他们用料大胆,积极向巴黎时装靠近,并开创了旗袍和西式外套搭配的新穿法(如图6所示)。周锡保先生曾说。服装带有及时性的特点,通常来讲,宣传时间、制作时间和流行时间范围一致,只是稍显迟滞。所以可以透过30-40年代留存下来的报刊封面及老照片看出旗袍发展的繁盛。

40年代的旗袍种类较之30年代更为丰富,大致可分为四种。其一,短旗袍(如图7所示),此时的旗袍制作出现了省道结构,女士们渐渐不再满足于正面腰线的“S形”,还要有侧面的“S”曲线,自此,省道出现了。不同位置、长短不一、数量不同的省道使旗袍更加贴身。古代不重视省道可能是因为礼仪决定的,不需要关注侧面,类似于埃及的“正面律”,所以只需要将正面完整而丰富的表现出来即可。其二,长袖旗袍,高领,斜襟,衣袖贴身,袖笼收省,肩部安有垫肩。收腰明显,两侧开衩,衣襟开始使用按扣,减少了盘口的使用量(穿脱方便;避免了盘扣拉扯造成的褶皱、损坏,更加平整)。其三,无袖旗袍(如图8所示),摆长即膝,两侧开衩。其四,短袖长旗袍,袖仅包住肩部。衣身紧窄适体,衣摆长及脚踝,两侧开衩,高至膝部。这一时期衬与面在侧处不封死,用蕾丝花边缀嵌在里子外沿,起到遮掩效果的同时,还丰富了层次。

(三)旗袍衰退期(1949-1977年)

新中国成立后,我国在苏联的影响下出现了行业制服,人民的服装占据主体,这一变化一定程度上降低了旗袍的使用频次和使用量,使其难以突破30-40年代期间的繁盛局面。

50年代盛行短袖旗袍(如图9所示),立领,斜襟,短袖,收腰,圆下摆,两侧开衩,裙长过膝。至60、70年代,文化大革命期间,制服制度基本被废除,女子服装逐渐男性化,所以旗袍在大陆渐渐销声匿迹。这却为旗袍迎来了大陆之外地区的蓬勃发展,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便是香港地区。这十年的空白,也给旗袍带来了新的开始,爱好者们开始向着其他国家的服装剪裁法学习。在这个过程中,人们开始认真思考:什么是旗袍?它来自哪里?又该走向何方?所以一大批学者积极探讨这些,一时间踊跃而起诸多著作。他们为旗袍溯源,为旗袍正名,也试图引出去向。

(四)旗袍复苏期(1978至今)

在大陆外转了一圈回来的旗袍与之前所呈现的风貌是有很大区别的,80年代盛行的短旗袍宛如花瓶(如图10所示),及其强调腰身曲线,衣摆只至膝部,两侧高开衩,丝袜的盛行使得开衩渐提,高跟鞋的流行使下摆上移,最终实现古典与新潮的结合。至今,旗袍的自由发展使其材质、工艺、造型都多种多样,销售形势形式上也不只局限于往日的定做,实体店、网络等多种渠道均可获得。

在对内影响上,后来渐渐兴起的“苏派旗袍”,则是在“海派旗袍”的基础上融入了地方工艺——刺绣,除此以外还有“长派旗袍”“广派旗袍”等,以各自的方式延续着旗袍的生命力。当然,对外也产生了深远影响,欧洲的一线品牌阿玛尼就曾以旗袍为灵感设计了一期秀展;越南“奥黛”更是将我国旗袍改良后发展为民族特色服装。

三、旗袍的未来发展方向

在旗袍目前的发展来看,具有明显的两极化、符号化趋势。两极化体现在追求品质、内涵,重视手工工艺的人群,他们大多经济实力丰厚,对于定做情有独钟;另一极的人群则选择工业化量产的方式生产的旗袍,基本以时尚的改良旗袍为主。无论是这两极的哪一极,都无法忽视实用性面料的选择,材料的改变势必带来其他变化。

我们现在面临的是一个全球化、高效的、丰富的信息化时代,若不能抢先优化并舍弃一部分或许会斩断它的生机,或者说不改变意味着它与受众不能紧密地结合在一起,终有一日,旗袍只会成为博物馆的一件文物,要想延续它,就要做出改变。老旗袍的风韵无法完全复制,但是可以从中提取精粹,然后具象化为某些符号,以此来延续它的生命。

陈娟娟先生曾说过:“服装的精神性是流动的,在发展过程中常因环境和社会的变化而出现流行性变化,产生空间性位置移动和传播,以及时间性的传承和革新。而人的审美意念和象征意念不仅受到时代意念的制约,而且受到民族意志的制约,这是服饰文化具有时代特色和民族特色的原因。服装的品种款式的变化是服饰的外形,受民族审美意念和象征意念主导的文化气质和艺术气质,才是服饰内在的神采。[12]

参考文献:

[1]朱博伟,刘瑞璞.旗袍和祺袍称谓考证及其三种形态[J].实践设计学报,2015年第九期:第164页.

[2]周锡保.中国古代服饰史[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84.9:第533-536页.

[3]刘瑞璞,邵新艳,马玲,李洪蕊.古典华服结构研究——清末民初典型袍服结构考据[M].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2009.11:第63页.

[4]王宇清.历代妇女袍服考实[M].台北:中国旗袍研究会,1975.8:第1-2页.

[5]卞向阳.论旗袍的流行起源[J].艺术设计史论,2003年127期:第68-69页.

[6]包铭新.20世紀上半叶的海派旗袍[J].艺术设计双月刊,2000年第九十七期:第11-12页.

[7]刘瑞璞,陈静洁.中华民族服饰结构图考·汉族制[M].北京:中国纺织出版社,2013:第117-121页.

[8]周锡保.中国古代服饰史[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84.9:第484-485页.

[9]山内智惠美.20世纪汉族服饰文化研究[M].西安:西北大学出版社,2001.8:第72页.

[10]徐东.旗袍[M].合肥:黄山书社,2015.11:第36-38页.

[11]山内智惠美.20世纪汉族服饰文化研究[M].西安:西北大学出版社,2001.8:第72页.

[12]陈娟娟.中国织绣服饰论集[M].北京:紫禁城出版社,2005.6:第20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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