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楚明

在湖南道县田广洞村一座山坡下，散落着数千尊用石块打制的形状像鬼的石雕，于是人们就将这座山叫作鬼崽岭。笔者曾两次到过鬼崽岭，亲眼目睹过那些形状各异、栩栩如生的石雕。

遍地诡异石雕

鬼崽岭在一座名为陈家山的大山旁，岭上林木葱郁，高大的松树把山岭完全笼罩，太阳很难直接照射进来。人一走进这片松树林里，就有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树底下、草丛里，或堆砌或躺倒着大大小小的雕像，其散落面积1.5万平方米，高度在30厘米至100厘米之间。人物造型多为阳雕，面部表情却是阴刻。这些石像有文官像，头戴高冠，手持朝笏，宽衣大袖。有武官像，身披盔甲，手拿大刀或利剑，大有与来犯之敌作生死决斗的架势。还有孕妇像，双手抚腹，头束巾。所有石像无不粗犷传神。

离鬼崽岭约两公里处，是田广洞村民的聚届地。这座村庄有700多年的历史。长期以来，他们把鬼崽岭视为禁地，平时不准随随便便进入，只有家中或是村里遭遇大的灾祸或是战乱，才会来此祭奠。

散落在鬼崽岭上的石像

当地人告诉我们：这些“鬼崽”只能观看，不能用手指，不能用手摸，不能说亵渎“鬼崽”的话，更不能将“鬼崽”带回家里收藏。据说曾有来此参观的某人用手摸了一下一尊“鬼崽”的脸，结果离开此地后在不远的地方就摔了一跤，右手胳膊摔成骨折。又有自诩不信鬼神的某人在参观的时候说了一些不恭的话，不久就喊肚子疼，打了两天的针、吃了两天的药才见好。另有某人偷偷地拿了两尊“鬼崽”放进小车的后备箱里，在回程的时候，竟在宽阔平坦的水泥公路上翻了车，车上的四人都受了伤。还有某人把一尊“鬼崽”拿回家收藏，结果家里夜夜闹鬼，一家人都得了厌食症，直到此人把这尊“鬼崽”送回鬼崽岭之后，家里才恢复平静……

笔者认为这是人们的杜撰，但这杜撰却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人们不再打这些石像的歪主意，让鬼崽岭的石像完整地保存了下来。

起码有一万年了？

为什么这座山上有这么多的石像？志书上没有记载，直到清光绪二十九年（1903），当地贡生徐咏、陈振生撰碑叙述鬼崽岭石像，这是迄今为止已知的关于这些石像的最早文字记载。记载称，这些怪异的石雕鬼崽“能祸福人、生死人……此阴兵也，夜从山下来，闻鸡鸣而化石……”成为如今当地人口耳相传的诡秘异闻。

湖南省文物部门对此进行了调查。专家告诉我们：这是迄今为止国内考古调查中发现的数量最大的人像石雕群体。鬼崽岭地表散落石像有5000尊以上，地下2米左右处亦有埋藏，如此龐大的数量，就是陕西西安的秦始皇陵兵马俑也要甘拜下风。

鬼崽岭石像还是迄今为止考古调查发现的时代最久远的人像石雕群体。其中90%以上的制作年代在秦汉以前，特别是史前期石像占了地表全部石像的30%左右，其制作年代保守估计在5000年前。曾多次来此研究的北京石刻艺术博物馆副研究员刘卫东则大胆猜测，最早的石像“起码有一万年”，他所根据的是石像石质硬度的测试以及它们被风化的程度，“最早一批石像雕琢成形后，已形成太湖石状（石灰岩长期溶蚀后。形成曲折圆润之状），地质学上认为这最少需要一万年”。还有大量秦汉魏晋时期石像，制作年代距今2000年左右。同时唐宋元时期亦有延续。早期石像轮廓较为模糊，后来的较为精细，像身也开始出现花纹。

舜帝的陪葬品？

这么多的石像是为何而雕？有的认为，它与神奇的江永女书文化存在某种内在联系;有的认为，它与“三皇五帝”之一的舜帝有关，这个山岭是其崩葬之地、祭祀之所;有的认为，它是原始越民族与瑶族关系的文化遗存，众说纷纷。

1988年9月，湖南省洞穴考古调查组考察后称，“鬼崽岭石像，大部分属战国型扁平人像，可能是战国时期遗留下来的祭祀遗址”。

2002年，北京社科院原院长高起祥等专家实地考察后，也认为此处为祭祀场所。这成为现今比较公认的说法。

刘卫东进一步认为，最初仅是原始自然的纪念，之后才是祭祀，“整座山就是一座坐南朝北的大型祭坛”。他推测：石像群最初是摆在祭台上的，只是人们渐渐忘记了祭祀的初衷，但形式沿袭了下来。

如果“祭祀场所”说能够成立的话，那么人们自然要问：祭祀谁呢？于是“为舜帝陪葬”说就流行开了。

鬼崽岭距离九嶷山仅35公里，“舜葬江南九嶷”，不应是狭义上的今日九嶷山，且在九嶷山并没找到过舜帝陵。而有说法称，舜帝“葬于苍梧九嶷山之阳，道县曾就叫营阳”。田广洞村陈氏家谱记载自己为舜的后人，他们说此处原先叫“填光洞”，始祖从道县东阳观迁来，就是来此为舜帝守陵的;鬼崽岭大板栗树附近，有如今尚存残柱的大禹庙;另一座尖山上，有一座“文革”中被毁的“白象庙”，“舜葬苍梧之野，象为之耕”，象即舜的弟弟。在田广洞村头，至今还存“迎圣祠”，被认为是当年舜的灵柩停放之处。北京社科院的研究生曾经告诉田广洞村村支书陈继洪，破败墙壁上绘的是“宫廷乐队壁画”，模糊难辨，仅存一块“重建万岁庙碑”的万岁庙。这个村的村民都这样说，鬼崽岭是一座虚土山（应是人工垒筑），其实就是舜帝陵。而雕像就是石俑，是舜帝陵的陪葬品。

然而此说因缺乏证据并未得到广泛认可。刘卫东认为，其绝对不可能是石俑。石俑以及木俑、陶俑都为陪葬品。若是舜帝陪葬物，不可能如此露出地表。“北京城两米之下，才是明代的地层。鬼崽岭处于僻远之处，即使堆积层略薄，舜帝时期的地层也应在十余米之下。”而鬼崽岭石像是地面之物，“是石像”。

湖南省文物局老专家谢武经猜测其应为“替罪石人”，其他相邻地域皆有此习俗，在道县清塘镇境内、江永县上江圩乡，回龙圩农场、桃川镇及广西富川县麦岭乡等地亦发现过类似石像。刘卫东曾在一尊石像胸前发现过一个“舍”字，他亦认为晚期石像，可能为替罪石人，“但一般的替罪石人是搁在寺庙里，扔在鬼崽岭，可能是后人的盲从”。

鬼崽岭到底是一座什么样的山？这些鬼崽从何而来？堆放于此做何用途？至今仍然是迷雾重重。随着考古的发掘和研究的深入，这个谜底一定会被解开。

（责任编辑：叶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