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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迪·史密斯《白牙》中黑色幽默下的语言游戏

2018-12-27陈满意黄勇刘婷

北方文学 2018年30期
关键词:白牙黑色幽默

陈满意 黄勇 刘婷

摘要:英国作家扎迪·史密斯的处女作《白牙》曾被《纽约时报书评》列为2000年十大好书之一,受到国内外的高度评价。作者用幽默诙谐、富有特色的语言,展现了20世纪末英国伦敦多种族、多背景下的生活画卷,揭示了二战后移民群体精神世界的荒诞病态。本文将对作品巧妙运用“黑色幽默”、“语言游戏”的手法深化主题进行简要探讨。

关键词:黑色幽默;语词歧义;悖论式矛盾;非连续性

一、引言

美国当代作家弗里德曼是“黑色幽默”说法的提出者。关于“黑色幽默”定义众说纷纭,其中C·休·霍尔曼编写的《文学手册》1973 年修订本中对其定义是:“现代小说和戏剧中,运用病态和荒诞,以取得可怕的戏剧效果。它既指愤懑、辛辣的笔调,更指荒诞、病态的处境,这种处境和苦难、不安和死亡紧密相连。”(汪小玲6)《第二十二条军规》发表后,“黑色幽默”成为一个新的小说流派,它是美国的小说创作在传统基础上的发展,是小说艺术的新突破。黑色幽默作家塑造乖僻、滑稽、愚蠢、无能的人物形象,借人物滑稽可笑的言行影射人物周围世界的荒谬和社会的压迫、腐败,夸大扭曲讽刺现实却无力改变现实的现象,使读者在体会人物荒诞可笑的同时,不禁为其感到沉重和悲痛。与“黑色幽默”一同服务于突出主题的“语言游戏”由法国哲学家利奥塔德提出。后现代作家旨在探索语言符号差异、形成语言游戏规则的过程中建立作品本身的意义。就作品而言,语言游戏的主体是读者,读者通过参与体验文本中语词歧义、悖论式矛盾、非连续性等特色,找到作品幽默可笑之处,一笑之后不免思考主题,从而达到作者的写作意图。

二、《白牙》中所体现的语言游戏特点

法国哲学家利奥塔德认为:“后现代是不再追求至全至美的‘准英雄时代,后现代人更宽容地承诺一切话语的局部合法性,更乐于承认知识局限、断裂、矛盾和不稳定性,于是形容自己的语言游戏规则,建立局部决定论。”(王岳川191)后现代派的作家不再拘泥于传统的写作手法,转而专注于作品中的小人物以及那些不属于“中心内容”的文本,用大量似是而非的词语作为突破口,将写作当成一种语言游戏,使读者可以从这些不确定的话语中寻求意义。我们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探讨《白牙》中的语言游戏:语词歧义、悖论式的矛盾、非连续性。

(一)语词歧义

“语言的诗意功能以语言符号的自我完善为目标,而不以语言符号对对象的客观揭示为目标。在诗意的话语中,充满了各种象征、隐喻、谜语和似是而非的东西。”(杨仁敬51)扎迪·史密斯将语言符号看做可加工的材料,利用语言符号创造语词歧义,通过语言符号的差异产生所要表达的意义,使读者感觉人物语言中的语词歧义乃是极乐所在。书中不论是主人公的语言,还是小人物的语言,甚至引用的例子都充满了语词歧义。

首先,主人公阿吉决定自杀前说:“自杀是决定不作为,是做的反面,是遗忘边缘的喙”(扎迪·史密斯9)一句中,初读该句会因其歧义而产生疑惑,但深究便可知“自杀”是一种现在的行为,“不作为”是自杀带来的结果,即不能有生命活动。两者看似歧义,实则体现了不同时间的不同状态,表现阿吉内心想抛弃烦恼、逃离世界的心理。其次,不起眼的小人物肉店老板候赛因-以实玛利的语言也有语词歧义的体现。如在鸽子排泄物问题上一直强调“排泄物不是问题,鸽子本身才是問题。鸽屎不是屎,鸽子才是屎。”(扎迪·史密斯4)。读者初次读到“屎”不是排泄物,充满疑问,但联系上下文就可以知道以实玛利在找弄脏地面的根源,“屎”即根源,他认为鸽屎不是弄脏地面的根源,鸽子才是根源,所以鸽子才是“屎”。以实玛利深受所信仰的宗教的影响,对现实世界做出不合理判断,思维不合常理。以实玛利是书中描述的深受宗教信仰影响众多人物中一个,他们极度拥护自己的信仰导致思维偏激,如“神迹娃娃”霍腾丝、加入极端组织的迈特勒。语词歧义带来的喜剧色彩和他们生活中的悲剧正是黑色幽默小说的艺术特色,“‘黑色赋予故事悲剧色彩,‘幽默带来的是喜剧效果”(汪小玲88)。再者,主人公引用的例子中也充满语词歧义,如萨马德的妻子阿萨娜引用的故事来“证明受一点英国教育是危险的”(扎迪·史密斯263)。勋爵用拉丁文发了一份电报“I have sinned.”(扎迪·史密斯263),其中sinned和Sind(信德,地名)引起了语词歧义,相同的发音/sind/可以听成“罪恶”,也可以听成“信德”,敌军截获电报首先读出“我有罪”,不易读出“我占领了信德”这个隐含的信息。勋爵只是被引用故事中的人物,连读者素未谋面的人物语言都含有语词歧义,可以看出歧义性不和不确定性是书中人物语言和生活环境的突出特点,使读者感受到语言的幽默,但这份轻松幽默却是人物生活中普遍的“黑色”,对社会生活的不满以及对生活状况的担忧及种种疑虑。

(二)悖论式矛盾

黑色幽默的另一个典型特征就是擅用悖论式的矛盾。“它使每一句话都没有固定的标准,后一句话推翻前一句话,后一个行动推翻前一个行动,形成一种不可名状的自我消解状态。”(杨仁敬52)扎迪通过多种形式的日常对话和第三方叙述来建构一个虚幻荒诞的文本世界,使读者感到文本与现实世界一样模糊不清,无法分辨,这种形式的逻辑游戏蕴含着彼此相互排斥的两个命题以此来展示移民群体对于自身身份的追求认同。

首先,全书中多次体现人物话语前后的矛盾。通过构建三个不同的家庭,小说展现了一幅移民后代追求自己身份认同的生活画面,其语言幽默诙谐,前后矛盾,体现人物一直处在摇摆不定的局面之中。如阿吉·琼斯在参加公社活动的时候说:“可我那时要老得多…我现在返老还童了。”(扎迪·史密斯16)阿吉在整本书中都不是一个强势的角色,甚至和前妻离婚后还想要自杀,做任何决定都要掷硬币,这样的一个人在与黑人克拉拉结婚时却非常勇敢。可是他并没有意识到上司以及同事对于克拉拉的偏见,还欣然接受午餐券。阿吉前后矛盾的话语行为使人忍俊不禁,他对年龄、身份的迷茫与普通中年男子该有的成熟果断全然不符,是一个畸形的人物。再如阿萨娜得知丈夫偷偷将大儿子送回孟加拉国,在随后的八年中,她决心永远不对他说是,也永远不对他说不,而是迫使他与她一样永远处在不确定的状态之中,永远心里没底。“‘阿萨娜,你看到我的拖鞋没有?‘也许吧,萨马德·迈阿。‘现在几点?‘可能是三点,萨马德·迈阿,可能真主知道,也可能是四点。‘阿萨娜,你把遥控器放哪儿了?‘可能在抽屉里,萨马德·迈阿,也可能在沙发后面。”(扎迪·史密斯156-157)阿萨娜只是一位普通的家庭主妇,但是她敢于用自己的方式来反抗丈夫,虽然回答总是前言不搭后语,但因此才体现一位小人物的伟大。阿萨娜在荒诞中追求生存,作者巧妙地将她的境遇用悲剧化的口吻来叙述,实则其产生的效果又隶属于喜剧范畴,这样的对话使得阿萨娜的悲剧通过喜剧的方式处理,让读者在嘲笑现实世界后心中产生一抹苦笑,其黑色幽默效果是在这样一个迷茫的社会下必然的产物。

其次,全书内容前后有多处矛盾,让读者忍俊不禁的同时也会去思考其产生原因。如克拉拉对于假牙的态度前后180度大转变。在初次遇到阿吉时,她说:“老哥…都掉了。不过我这么想,到了世界末日,上帝才不在乎我有没有牙。”(扎迪·史密斯18)而对于女儿艾丽,她却将此隐瞒了十六年之久,甚至在艾丽发现时,她仍旧想要去掩饰这一个事实。“牙齿”在《白牙》这本书中有重要的意义,它代表着一个人的身份,是每一个移民的根。在年轻时,克拉拉与自己的母亲发生矛盾,加上与初恋以失败告终,她再也不想回到自己的家乡,因此在初次见到阿吉时毫不掩饰自己的假牙;但是来到英国,作为一名母亲,尤其是艾丽慢慢受到夏尔芬一家的英国式影响时,她却极力反对,由此可见,十六年后的克拉拉极力掩饰自己的假牙并不奇怪,她想维护自己的根。这种悖论式的言行体现克拉拉一直在自己的身份认同之间摇摆不定。这样的一个人物形象是畸形病态的,她十分符合黑色幽默笔下的那些不正常的人物。

小说中如克拉拉,如阿萨娜,如艾丽,再如萨马德,这些人物在现实生活中都由于各种各样的无奈而像小丑一样活着。他们与传统小说中塑造的伟大英雄主人公不同,他们为生活奔波,为名利而走,甚至为了寻求自己的身份而与身边亲朋好友产生矛盾,这些病态畸形的人物成了小说的主人公,尽管他们荒唐可笑,前后矛盾,但是能充分表达主题思想。

(三)非连续性

情节结构混乱是黑色幽默小说的另一大特色。“作家往往用破碎、片段的语言追求叙述的松散型,用淡漠、反讽的语气达到‘黑色幽默的效果,以多维视角反映现实的荒诞和虚无,体现出强烈的反传统色彩。”(汪小玲91)《白牙》共二十章,每五章为一部分,每部分以一个或多个人物以及两个年份命名,如第十一至第十五章“艾丽 1990,1907”。这样的章节划分方式,按传统小说的写作手法来看,每个部分的故事内容应该以章节名中的人物为主线展开,可是《白牙》却截然不同,似乎每个人物在每个部分都可以是故事的主角,主角与配角之间并无明显的界限,章节名称倒显得与故事内容格格不入。例如,第四部分以“艾丽 1990,1907”为名,本应以艾丽作为笔墨的重点,但是对迈勒特以及霍滕丝也进行了大篇幅地描写。通过这种多角度叙述,小说的碎片化得以形成。这不仅在一定程度上凸显出小说人物自身的困惑与迷茫,也突出了黑色幽默小说内容和形式上的复杂性与多样性。

“后现代派小说经常将互不衔接的章节或片断编排在一起,并在编排上强调各个片断的独立性。”(杨仁敬52)《白牙》的章节与章节之间并不连贯,相互独立,仅由某个人物作为章节间的连接。如,第一章讲述的是阿吉的自杀、离婚以及与克拉拉的相遇,第二章则描述克拉拉过去的经历,然后第三章又回到阿吉与克拉拉婚后的生活以及阿吉和萨马德两家人的日常。整个环节一直在过去与现在之间不断地转变,让读者捉摸不透。

同时,这种时空地不断转变、交错在章节内部也体现地淋漓尽致。如第一章开篇描写的是阿吉在汽车中企图自杀,被肉店老板发现而获救;然后笔锋一转,开始讲述他与妻子的矛盾以及六日前去妻子的处所拿吸尘器的过程;接下来又变成了萨马德对他的开导,再又回到他在汽车内的自杀、对过去的回忆,最后则以他遇到克拉拉而结尾。整章并未按照传统的时间或者空间顺序进行描写,这看似荒诞的叙述手法,实则为读者清晰地展示出人物内心的混乱与迷茫,同时也为读者更好地了解人物处境提供了良好途径。抛开时空概念,摒弃逻辑规律,体现出黑色幽默小说的无序性,削弱小说的现实性,增强其虚幻性和荒诞性,从而突出黑色幽默小说的艺术特色。章节内部的非连续性除体现在时空的错乱外,还体现在对某一个情节进行描写地过程中突然插入对其他人物的描写与叙述。如第七章在对萨马德与波碧婚外情的描写时插入三个孩子完成收获节任务的情景。情节的逻辑性被偶然的、突发的事件所破坏。整个故事无完整性,情节发展无戏剧化高潮。“松散的结构和模棱两可的语言给了小说以极大的不确定性和包容性,使得对黑色幽默小说的解读也突破了常规。”(汪小玲92)通过文本,读者看到好像是支离破碎的片段,找不到所谓的中心情节和预期的发展结果,在这样一个开放式的结局中,每个人能够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对小说进行解读。

无论是整个文本、每五章所组成的小整体、还是章节之间、章节内部,情节结构、文本语言的非连续性在扎迪·史密斯《白牙》中都得到充分体现。这一特色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加大了读者在阅读过程中对文本理解以及主题把握的难度,但是也增添了读者的阅读趣味,使得阅读更像是一次探索,既要一步一步前进,也需要时常回顾过去。同时非连续性的语言能够让读者以更加宽广的思维,站在更加客观的角度去审视小说人物以及自身世界的荒谬、无知和可笑,从而在发出上帝般笑声的同时也反思自身与所处现实的问题。

三、小结

黑色幽默小说总体上都以荒诞和死亡为其探索的主题,而《白牙》一书中则恰到好处地用其语言特色体现了种种荒诞,不仅使得小说中的人物的绝望与痛苦得以体现,同时又让读者在发笑时认识到现实的丑恶与荒谬。《白牙》用两代人、三个家庭的故事描写了英国殖民地区人们的生活,富有幽默的语言特色丰富人物形象,表明殖民群体不同生存态度。书中选取大量不足为奇的小人物,用有歧义、带有矛盾的日常語言构成一幅英国社会写真,这些人物之间的争吵冲突展现了他们对于文化追求的截然相反的态度。其次,作者的语言游戏表明作者对于殖民群体的人文关怀以引起读者的反思。作者充分利用黑色幽默的风格特点,让读者笑而后思,通过萨马德、艾丽等人的荒诞言语反映出英国殖民社会现状,引人深思。同时小说最后艾丽的幸福归属又从侧面反映出移民群体的美好前景,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扎迪·史密斯的《白牙》对于现代、后现代社会和黑色幽默文学研究都是一部宝贵的启示录。

参考文献:

[1]汪小玲.美国黑色幽默小说研究[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6.

[2]王岳川.后现代主义文化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

[3]杨仁敬.美国后现代派小说论[M].青岛:青岛出版社,2004.

[4]扎迪·史密斯.周丹译.白牙[M].海口:南海出版公司,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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