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 振，唐文哲，强茂山

（1.清华大学水沙科学与水利水电工程国家重点实验室，项目管理与建设技术研究所，北京市 100084；2.三峡国际能源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北京市 100033）

0 引言

近十多年来，我国水电工程承包商逐步开拓国际水电市场。现阶段我国承包商国际水电市场份额占比达50%，在国际水电市场中扮演着重要角色[1]。国际水电市场中，设计、采购、施工（EPC）总承包模式成为水电项目实施的主流模式之一[2]。目前，许多EPC总承包商由施工企业担任，除了原有的施工管理任务之外，还要负责设计和机电设备采购工作，面临更多更为复杂的项目利益相关方，对承包商的资源集成和整合能力提出了新的需求。如何进行自身能力建设成为承包商开展国际工程EPC项目面临的挑战。已有研究多认识到承包商能力对组织间合作具有积极作用，但对反过来的路径作用缺少充分的理论和实证分析。承包商转变自身角色，进行能力建设时，也需加强对外合作，来提升EPC项目的履约水平。因此，研究EPC总承包商与利益相关方的合作关系对承包商能力建设的作用具有重要的理论和实践价值。

近年来，国内水电市场也开始尝试采用EPC模式实施大型水电开发项目。对于国内承包商而言，承包模式的变化同样也给自身项目能力建设带来了新的挑战。研究借鉴已有的国际市场经验，对承包商应对国内EPC项目履约挑战同样具有非常重要的指导意义。

1 研究问题

国际EPC水电项目中，总承包商需要管理众多的利益相关方，包括业主、咨询工程师、银行、设计方、供应商、分包商、中央政府、当地政府、当地社区和居民等。从EPC总承包商的视角来看，这些利益相关方包含了上游相关方、项目实施主体以及项目周边社会政治实体等相关方。许多项目问题甚至项目失败会归因于利益相关方之间目标的冲突或协调的低效，这使得伙伴关系理论成为组织间关系研究领域的热点，以指导承包商构建与各方的良好合作关系，以推动项目的顺利开展[3]。

能力可以指一个组织完成设定目标的程度，是组织竞争力的来源之一[4，5]。一般而言，能力属于企业或组织的内在属性。但对于EPC总承包商，角色由施工承包商转为总承包商，在项目实施过程中也伴随着对自身能力的重构与发展。EPC项目的顺利实施，依赖总承包商良好的能力，包括组织基础设施、人力、工程技术、稀缺和有价值资源的获取、融资、市场开拓、项目管理、信息管理、学习和创新等[6，7]。从这种意义出发，EPC总承包商能力建设也受到与外部利益相关方合作关系的影响，完全依赖自身构建的项目履约能力不一定能够满足项目实施要求。而良好的合作伙伴关系有助于推动各方资源的输入和集成，最大化各方贡献，过程中信息的及时交流和反馈则有助于总承包商自身履约能力的建设与提升。

由此提出以下研究问题：

1）EPC总承包商与项目利益相关方构建良好的合作关系是否会促进EPC总承包商项目能力建设？

2）与哪些利益相关方的合作对总承包商能力建设的作用更突出？

3）与利益相关方的合作对总承包商哪些方面的能力建设作用更突出？

2 数据收集与研究方法

为回答上述问题，采用问卷进行数据收集，并采用回归分析等定量方法进行实证研究。

2.1 数据收集

采用问卷进行数据收集。问卷采用Likert 5分法来测量EPC承包商对与各利益相关方的合作关系的重要性评价、实际合作水平以及承包商各方面能力。此外，考虑到承包商能力跟企业内部工作有较为密切的关系，采用承包商内部协作水平作为分析利益相关方合作水平与承包商能力关系的控制变量[8]。承包商内部协作指标包括组织内知识共享、组织内研发、组织内学习和创新文化。

问卷采用现场发放的方式，要求回答者根据自身参与的一个国际EPC水电项目经验填写问卷。问卷共回收109份，样本涉及项目所在地区包括赞比亚（29份）、赤道几内亚（24份）、加纳（11份）、巴基斯坦（28份）、伊朗（6份）和斐济（11份）。问卷填写者都具有多年的国际工程EPC水电项目经验。

2.2 研究方法

研究方法包括探索性因子分析和多元回归分析。探索性因子分析用来进行指标降维，帮助理解变量指标的结构。多元回归分析用来分析多个自变量对单个因变量的影响程度。

采用Cronbach’sα值用来进行指标内部一致性信度检验：α≥0.9时，表示信度很好；0.8≤α＜0.9时，表示信度良好；0.7≤α＜0.8时，表示信度可以接受[9]。

使用SPSS 22统计软件对收集到的数据进行定量分析。

3 调研结果与分析

3.1 EPC总承包商与各利益相关方合作关系

首先，分析承包商对与各利益相关方合作重要性的评价进行均值排序，结果见表1。其中，1分=合作关系很不重要，5分=合作关系很重要。

表 1 EPC总承包商对与各利益相关方合作关系的重要性评价Tab.1 Importance of cooperation with stakeholder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EPC general contractors

表1显示，与业主、设计方的合作关系重要性最大，相对而言，与当地社区和居民的合作关系重要性得分均值最低。

对EPC总承包商与利益相关方合作关系的指标进行因子分析，各因子与指标均值、标准差，以及指标荷载、因子被解释方差和因子指标的Cronbach’sα值见表2。其中，1分=合作关系很差，5分=合作关系很好。

表2 EPC总承包商与各利益相关方合作关系水平及因子结构Tab.2 Levels of EPC general contractors’ cooperation with stakeholders and the factor profile of the stakeholders

表2显示，根据EPC总承包商与各利益相关方合作关系水平，可以将利益相关方分为三类：①上游相关方，包括业主、咨询工程师、银行；②项目实施主体，包括设计方、供应商、分包商；③社会政治相关方，包括中央政府、当地政府、当地社区与居民。其中，EPC总承包商与上游相关方合作关系较好。值得注意的是，上游相关方中，总承包商与业主的合作关系得分最高（4.41），而与咨询工程师的合作关系较低（4.05）。在国际工程项目中，咨询工程师扮演着非常关键的角色，负责承包商各项工作的审批。与咨询工程师合作关系得分较低，反映了我国国际EPC项目总承包商在与国外咨询工程师合作中还存在一定的问题。此外，承包商与项目实施主体的合作还有一定的提升空间。

3.2 EPC总承包商内部协作水平

EPC总承包商内部协作的指标均值、标准差及Cronbach’sα值见表3。其中，1分=水平很差，5分=水平很高。

3.3 EPC总承包商能力

对EPC总承包商能力的指标进行因子分析，各因子与指标均值、标准差，以及指标荷载、因子被解释方差和因子指标的Cronbach’sα值见表4。其中，1分=能力很弱，5分=能力很强。

表3 EPC总承包商内部协作水平Tab.3 Levels of internal coordination of EPC general contractors

表4 EPC总承包商能力水平及因子结构Tab.4 Levels of EPC general contractors’ capabilities and the factor profile of contractor capability

表4显示，EPC总承包商能力可以分为三类：①资源获取与配置，包括组织基础设施、信息管理、稀缺和有价值资源的获取；②履约增值，包括工程技术、项目管理、人力、学习、创新；③信誉，包括融资、市场开拓。其中，被调研承包商对项目管理和工程技术的打分最高，反映了我国承包商在项目管理和工程技术方面具有较大的实力[10]。但整体而言，承包商各项能力得分均低于4，反映了我国国际EPC项目总承包商能力建设还有较大的提升空间。

3.4 多元回归分析

分别以EPC总承包商各项能力因子作为因变量，使用利益相关方合作关系因子作为自变量，包括与上游相关方合作、与项目实施主体合作、与社会政治相关方合作水平，同时使用承包商内部协作水平作为控制变量，进行多元回归分析。标准化回归系数β′及其显著性检验p值、回归R2值以及共线性诊断的容差值和方差膨胀因子（VIF）值见表5。

表5 多元回归分析Tab.5 Multiple regression analysis

表5显示，各自变量容差均大于0.2，VIF值均小于5，表明回归不存在共线性问题。各利益相关方合作水平对承包商资源获取与配置、履约增值和信誉的回归R2值均显著。具体来看，对于EPC总承包商资源获取与配置，除了内部协作的回归系数显著之外，其他利益相关方合作水平对资源获取与配置的作用在0.05水平上并不显著。相对而言，与项目实施主体合作对承包商资源获取与配置水平具有一定的正向作用（p＜0.1）。对于EPC总承包商履约增值而言，除了内部协作的回归系数显著之外，与项目实施主体合作对承包商履约增值具有较大的显著的正向作用。对于EPC总承包商信誉水平而言，与上游相关方合作对承包商信誉具有较大的显著的正向作用；同时，与项目实施主体合作也对承包商信誉具有一定的正向作用（p＜0.1）。

综合来看，多元回归分析结果表明了EPC总承包商不同维度的能力建设对不同方面的利益相关方合作水平的依赖程度存在差异。对EPC总承包商而言，项目实施主体包括设计方、供应商和分包商等服务提供者，总承包商项目履约需要与这些服务方紧密联系，共同完成E、P和C的工作，因此，与项目实施主体良好的合作关系对提升总承包商的履约增值能力具有较突出的积极作用。回顾表2结果，我国国际EPC总承包商与项目实施主体的合作关系水平并不突出（均值=4.13），其中与分包商的合作关系均值仅为4.04。综合来看，我国国际EPC总承包商还需要加强与分包商的合作关系建设。上游相关方包括业主、咨询工程师、银行等，对总承包商工作具有监督或评审权力，是承包商工作的考核者，承包商需要满足其对项目的相关要求，因此，与上游相关方良好的合作关系对承包商信誉水平具有更突出的影响。回顾表2结果，我国国际EPC总承包商与上游相关方的合作关系水平整体较好（均值=4.23），但与咨询工程师的合作关系还有待进一步提升（4.05）。社会政治相关方，一般作为项目实施的外围方，对EPC总承包商各方面能力的影响并不显著，这也符合实际情况。

4 调研结果对国内EPC承包商能力建设的启示

分析结果中，EPC总承包商利益相关方分为上游相关方、项目实施主体和社会政治相关方三类。这种划分方法同样适用于国内的EPC项目。多元回归分析比较了不同利益相关方对EPC总承包商能力建设的不同作用程度，结果对国内EPC项目承包商也具有启发意义。

4.1 与上游相关方的合作

多元回归分析结果显示，与上游相关方的合作对于EPC总承包商信誉水平具有显著的积极作用，而对承包商资源获取与配置、履约增值的能力水平影响作用并不突出。信誉水平包含了两个指标，即市场开拓和融资。与业主的良好合作关系有助于打造承包商企业形象，从而有助于承包商获取后续项目。与银行的良好合作关系也有助于承包商的融资活动。这两种情况对于国际、国内市场都是适用的。

但是由于国内与国外的EPC项目情况存在一定的差异，与上游相关方的合作对于承包商履约增值的影响程度也可能存在不同。国内水电市场，业主管理实力较强，行业内长期使用设计—投标—建造（DBB）模式。这种模式下的许多管理工作，包括机电设备采购等，由业主负责。项目采用EPC模式后，业主和总承包商之间的管理界面需要重新划分，这就使得国内EPC总承包商在EPC工作集成中需要与业主构建良好的工作接口，双方合作复杂性增加，也给双方合作关系构建提出了更高要求。国内这种情况下，与上游相关方的良好合作关系可能也会对承包商履约增值能力的建设带来较大的影响。这种情况值得国内EPC水电项目总承包商加以重视。

国内外EPC项目情况另一个差异在于咨询工程师地位的不同。对于国际水电项目而言，业主受限于技术和管理水平，往往聘请欧美专业咨询工程师负责统筹项目的审批工作，对总承包商图纸、施工方案、安全管理方案、采购等各方面工作进行监控。国外的咨询工程师，类似于国内的监理工程师，但比国内的监理工程师的权限更高更广，多数情况下全权代表业主进行项目实施过程中的相关管理工作。这也使得我国承包商在承担国际EPC项目时表现出较大的不适应。对比表1和表2结果也可以发现这一点。表1中与咨询工程师合作的重要程度得分均值为4.32，跟银行的重要程度类似（4.37），但表2中总承包商与咨询工程师的实际合作管理水平得分均值为4.05，要明显小于与银行的合作水平（4.23）。对于国内EPC总承包商而言，上游相关方中，业主的地位更为核心。

4.2 与项目实施主体的合作

多元回归分析中，与项目实施主体的良好合作关系对EPC总承包商履约增值能力具有显著的正向作用，对承包商资源获取与配置以及信誉水平也有一定的影响（p＜0.1）。施工企业转型为EPC总承包商，在设计管理和采购管理方面能力存在一定的不足。从价值链的角度出发，项目实施主体对于总承包商而言是增值环节不可欠缺的部分，也是项目资源的提供方，与总承包商属于同一阵营，共同为业主服务。这一点对于国内外EPC项目总承包商而言都是适用的。

文中对国际EPC项目总承包商的调研显示，总承包商与设计方、供应商、分包商合作的重要性得分均值分别为4.57、4.19、4.10（见表1），实际合作关系水平分别为4.21、4.10、4.04（见表2）。其中，与设计方合作关系的重要性评分与实际合作关系水平之间的差异最大，结果反映了承包商与设计方合作关系还存在较大的提升空间。过去十多年中，设计管理一直是以施工企业为主体的国际EPC项目总承包商的管理难点。国内水电开发行业中，DBB模式的长期应用使得我国设计企业和施工企业一直处于分割的状态。因此，我国承包商和设计单位进入国际市场后对EPC项目中的设计和施工集成要求不太适应，加上国际项目存在的技术标准等差异以及双方在利益分配上的冲突，使得总承包商和设计方之间的合作效率不够高效。十多年来，以施工企业为主体的EPC项目总承包商与设计方的合作模式逐渐从设计分包转向与设计联营，以拉近双方距离，绑定双方利益和风险，组建更为紧密的合作关系。施工与设计联营总包的模式也从国外延续到国内。但结合国外EPC项目经验来看，施工与设计组建联营体的方式，使得总承包商项目管理工作更为复杂，构建共同目标、进行公平合理的利益风险划分是联营体应当关注的重点。

国内外EPC项目在采购方面也会存在一定的差异。国外EPC项目的机电设备采购工作多由总承包商负责，而由于国内外条件的不同，国内应用EPC项目模式时采购管理工作可能会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比如业主负责机电设备的招标议价工作。这种情况，承包商在与供应商进行合作的时候，也需要业主的密切参与。

4.3 与社会政治相关方的合作

多元回归分析结果显示，与社会政治相关方的合作对于EPC总承包商各方面能力建设的影响并不明显。对比国内外项目条件来看，国内EPC项目总承包商与社会政治相关方的合作复杂性相对简单一些。国际EPC项目中社会政治相关方的合作还涉及政治体制、社会文化习惯等差异，挑战性更大一些。

5 结束语

本文通过收集我国国际EPC水电项目承包商数据，研究了EPC总承包商与利益相关方的合作关系对承包商能力建设的影响作用。研究结论有：

（1）EPC总承包商项目利益相关方包括上游相关方、项目实施主体和社会政治相关方；

（2）EPC总承包商能力可以分为资源获取与配置、履约增值、信誉；

（3）EPC总承包商与项目实施主体良好的合作关系对承包商履约增值能力建设具有显著的正向作用，与上游相关方良好的合作关系对承包商的信誉水平具有显著的正向作用。

国际EPC承包商的调研分析结果也对国内EPC总承包商能力建设具有一定启发。针对项目履约，国内EPC承包商在能力建设时，需要注重构建与设计、分包商、供应商、业主紧密的合作关系，诚信履约，优化资源配置，提升EPC项目实施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