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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地找牙

2018-12-19郭少梅

少年文艺(1953) 2018年11期
关键词:满地疙瘩张老师

郭少梅

满地的牙掉了!是两颗雪白雪白的大门牙!

事情发生在中午,满地刚刚入学第三天。这一天有很好的阳光,晒谷子一样晒着操场上飞奔着的孩子们。满地刚刚吃过妈妈送来的午饭,一匹小马似的在操场上飞奔。

忽然,一个身影撞在了满地的脸上,让他的鼻子和嘴巴火辣辣地疼,接着一颗红点滴在绿色的塑胶操场上,像夹在绿叶间的红樱桃。呀!流鼻血了!满地赶快去捂鼻子,血却顺着指缝往下淌。血流到了嘴里,满地下意识地咂吧咂吧嘴,又腥又咸。什么东西硌在舌头上,满地一张嘴一口血喷在地上,血里是两颗白生生的牙!

张老师带满地去医务室做了处理,没过一会儿,他的嘴就不流血了。满地回到教室,含着棉花的嘴像塞满草料的驴嘴巴,引得全班同学大笑。同学们都围着他看,满地紧闭着嘴,仿佛嘴里含着秘密,一张嘴就会被人发现。

第一节下课,满地在走廊里看到了妈妈,看来是张老师通知了她。满地妈穿着一件新的花裙子,总让满地想到菜地里的花蝴蝶。此刻,“花蝴蝶”迫不及待地扑过来,好像他是一朵刚开的花——

“满地,快让妈看看!”满地妈用手去掰他的嘴,满地一甩头,赶紧拉着妈妈跑到操场边上,他张开嘴,棉花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看到满地缺了两颗门牙的嘴,满地妈一声大叫,厉声问:“快说,这是谁干的?”

“我也不知道,我没看清。”满地嗫嚅着,他听到自己说话时,风在嘴里来回疯跑,没有门牙的嘴变成了没有门的房子。

满地妈听到这话,拉着他就往教学楼里冲,边冲边喊:“这是谁干的,我跟他没完!”任凭满地怎么往后拽,也拽不回她。

满地认为最丢脸的事就是妈妈在走廊里对着张老师大骂,那些词他在妈妈跟马叔叔吵架时听过,甚至比那还要恶毒。满地恨妈妈的那张嘴,怎么不让她也掉了门牙,张不开嘴呢?

满地风一样跑出校门,妈妈的骂声被他甩在了身后,他跑过街道,跑过树,跑过路两边的楼房,跑过天上的云……他不认识别的路,只记得学校旁边有一个小花园,花园里有一个小湖,每次他拉着妈妈的手上学,都要经过那,那是他在这个城市里唯一喜欢的地方——它像家乡的样子。

满地蹲在湖边哭了。要知道,他看到地上两颗牙的时候没哭,医务室老师给他打针的时候也没哭,因为他要做个男子汉,这是离开家乡时奶奶告诉他的。可是现在,他却哭了,泪水滴在湖面上,荡起一个个小水窝,把映在湖中的那张脸揉皱了。

其实妈妈的问题,张老师早已经问过他了,他是真的想不起来。当时是午间休息,所有的男孩子都在操场上疯跑,撞到自己的那个同学根本没有停下来,他根本没有机会看清是谁撞了他。

还没等满地把脸上的眼泪擦干,一只手已经拎起了他的耳朵,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妈妈追来了,他被妈妈牵着耳朵走。

去的地方是医院,马叔叔已经在医院门口等着他们了。

“满地,你好好想一想,到底是谁撞了你?”马叔叔一边问一边拉着满地往医院里走。马叔叔是妈妈一直想让他叫“爸爸”的人。

“我真没看清。”满地声音越来越小,仿佛他犯了天大的错误。

“我告诉你,你今天想不起來就别想吃饭。”满地妈边走边抹眼泪,她说,“门牙没了,以后说媳妇都没人给。”

满地看着妈妈难过的样子,安慰她说:“还会再长,这两颗不就是旧的掉了长出来的吗?”满地边说边尽量合拢嘴唇,好让嘴里的风声小一点。

“你懂个屁呀,那是恒牙,不会再长了!就像你爹,死了不会再活过来!”提到满地的爹,满地妈哭得更响了,满地的嗓子也堵得慌,好像那两颗牙卡在了喉咙里。

医生给满地清理了创面,然后对满地妈说:“好些的烤瓷牙一万块钱一颗,差一点的两三千一颗,等伤口长好再来补牙。”

满地妈皱起了眉头,满地明白,他家穷,补不起。满地怕妈妈为难,拉起妈妈的手就往外走。出了医院,满地妈吧嗒吧嗒地掉眼泪,她说:“两颗牙少说也得好几千,到你十八岁成年还得补好几次,这可怎么办呐?”

满地进城之前一直跟着奶奶住在乡下,那是一个夜里能看到满天星星的地方。

奶奶家门前是一条小河,河对岸是一座小山,河叫弯子河,山叫疙瘩山。疙瘩山上长满了各种树木——楸子、柞树、白桦、野榛子树、野山楂树……春天,光秃秃的疙瘩山开始泛起青绿色,那片绿先是浅浅的,夹在枯叶间,害羞似的;等到春风一吹,满树的绿叶伸展开腰身,像满地疯长的身子,一转眼就把整座山拉扯进夏天的怀抱。深秋是疙瘩山上最好的时节,叶子像掉进了装着各色染料的染缸里似的,黄、金黄、棕黄、黄绿、红、紫红……疙瘩山穿上了一件五彩衣,它更是一个贪嘴的孩子,五彩的衣襟里兜满了山里红、榛子、橡果、核桃、栗子……吃饱了各色山果的疙瘩山只等第一场雪落满山尖,它才调皮地一闪身,给自己盖上条雪被子,呼呼大睡去了。

村里人说满地是个可怜的孩子,因为他从没见过自己的爸爸。听奶奶说,爸爸在他出生前就死了,死在了疙瘩山上,连个尸首都没有找到。满地并不介意爸爸的死,他常常想,一定是山上太好玩了,爸爸不愿意回家,他变成了疙瘩山上的一棵树、一块石头,永远留在了那里。所以,当他上山的时候,会对山上的一棵树、一块石头或者一株草、一枚橡果叫“爸爸”,那时,他的心里是满满的幸福。

相比死去的爸爸,满地更想妈妈。妈妈从小一直在他身边,五岁那年跟着山外的一个男人走了。满地一直记得那天的情景,奶奶拉着他的手,那个男人拉着妈妈的手,满地却怎么也牵不到妈妈的手,任凭他哭,妈妈还是被那个男人拉着越走越远,妈妈一边走一边喊:“满地,妈妈一定回来接你!”妈妈的喊声夹在满地哭声里,被山口越来越大的风吹散了。

妈妈走后,满地几乎每天都到山口望一望。在他的心里,妈妈说话一定会算数,他相信总有一天妈妈会回来接他。每一次,看着满地的样子,奶奶都会叹口气,什么也不说,拉着满地的手往回走。每次,奶奶都会说:“满地,奶奶就是你妈妈。”

疙瘩山绿了又黄,弯子河结了冰又融化,满地的身子在对妈妈的想念里一天天长高,终于在这个夏天把妈妈盼了回来。

妈妈进门的时候,满地正看奶奶给他缝书包。秋天,满地就要上小学了,奶奶说:“新书包买不起,咱们缝一个吧。”奶奶从柜子里找出一套蓝裤褂,是爸爸小时候穿过的,奶奶说把它缝成书包,像爸爸每天陪满地去上学。

奶奶眼睛不好使了,针脚却很密,一针一线缝得带劲,满地很喜欢。满地妈进门把奶奶和满地都吓住了——先是奶奶叫了一声,一针扎到了手上,一颗血珠子滚到书包上,满地顺着奶奶的眼睛看,一个面熟的阿姨闯进他的眼睛。

奶奶说:“满地,快叫妈。”

满地仍蹲在地上,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发呆,奶奶起了身,怀里的蓝书包掉在了地上。

妈妈蹲下身子一把将满地搂在怀里,说:“妈妈来接你了!”

就这样,满地跟着妈妈来到了城里。

满地并不喜欢城里,这里没有山没有水,没有田野,沒有庄稼,甚至看不到蝴蝶、小鸟和飞虫,夜里更看不到星星。

可是这里有妈妈,有妈妈的地方才是家。很快,夏天在满地淡淡的忧伤里过去了。九月,他上了城里的一所学校,妈妈给他买了时兴的双肩书包,但他固执地一定要背奶奶缝的蓝布书包。

从医院里出来,满地妈手里多了一张诊断书,那就像是一张“伤残证明”。满地妈和马叔叔风风火火地拉着满地往学校跑,路上,他听到两个人说,如果找不到肇事者就把学校告上法庭。满地一听就慌了,心里像揣了一只乱蹦的青蛙——告学校,那可是天大的事。

满地知道告状。在乡下的时候,隔壁张家的麦苗被村头李家的羊啃了个精光,张家气得把李家告下了,李家赔了张家不少钱。奶奶那时候说:“满地你千万别惹祸,不然要坐牢的。”

妈妈告学校,难道让校长因为他的两颗牙去坐牢?满地满脑子都是那个漂亮得像仙女似的女校长,弄得他走路的腿像没根的草,软得不行。

放学前的最后一个课间,学校大喇叭播放的消息像一阵风,让金满地一瞬间成了学校的新闻人物。全校小朋友都知道有个叫金满地的一年级新生,中午时被撞掉了两颗超级雪白的大门牙,现在学校寻找两颗门牙和撞牙目击者,提供线索的学校有奖励。

满地觉得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是找到牙!有了牙,或许可以请牙医阿姨把它们装回去,妈妈就不会发愁没钱镶牙,更不会把学校告上法庭。

有了这个主意,满地踩着喇叭声信心满满地走进教室,他约了帅男、杜子腾和马小乐三个死党,他们在操场上找开了。

帅男说:“先去撞倒满地的地方,那最有可能。”可是,满地想了半天也记不起来在哪被撞倒的,只记得大致的方位。杜子腾说:“那就只能……”杜子腾的目光扫过操场,好像一位将军看着他的领地。

帅男看着杜子腾卖关子的样子着急了,说:“快点说呀,只能啥?”

杜子腾仍然慢悠悠地说:“地毯式搜索。”

杜子腾说的地毯式搜索不过是满操场一点点地找,四个小伙伴分了片——操场四周是跑道,由杜子腾和马小乐负责,操场中心是个足球场,帅男和满地每人负责半场。四个人低着头弯着腰有点像闻味的警犬,他们不但注意观察,还得不时地避开乱跑的同学。很快,有些同学注意到他们的行动,停止奔跑加入了他们的行列,越来越多的同学变成了他们当中的一员。忽然,一个同学喊道:“找到了!”满地跑过去,惊喜地看见两颗门牙祥和地躲在一只胖胖的小手里。满地一把拿过牙,把它们攥在自己的手心里,他像得胜的将军一样将自己的手臂举成了一面旗帜,在操场上飞跑了起来,嘴里喊着:“找到了!我有牙了!”

事情并没有满地想象的那样简单。

满地和妈妈把失而复得的两颗门牙交到牙医的手里,牙医说已经掉了的残牙接不回去。妈妈再一次掉了泪,满地不相信,倒是马叔叔有耐心,他跟满地解释,说:“像秋天老树上的叶子,落了就不能再长回去了。”满地说:“可是老树春天会发新叶子,我会再长新牙。”满地低头看着他手心里的两颗牙,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像在悼念他的牙。

秋风吹黄了树叶,吹凉了天气,也吹凉了满地的心。一连好几天,学校也没找到撞人的同学或者目击者,这件事慢慢在同学们心中消散了,他们要关心的东西太多,比如秋天树上落下来的一个小虫子,或者昨天还绿着今天却变黄了的一株草。唯一没有忘记的是满地的妈妈,她几乎每天都在问这件事,压得满地喘不过气来。

牙接不上,撞牙的人又找不到,满地妈还是决定告学校。夜里,满地听到这话睡不着觉。

早上,妈妈催满地起来上学,满地躲在被子里说:“你不告状我就去上学。”

妈妈一把掀翻被子,把满地拎起来,说:“告状的事跟你没关系,赶快给我滚起来上学去。”

满地就是妈妈手里的一棵菜,想摆弄成什么样都得听她的。

满地彻底不快乐了。一整天,满地都心神不定。下课时,他独自坐在操场边上想心事,秋天的阳光烈烈地照耀着,可是阳光里却有了忧伤的味道。

该怎么办呢?

下午第二节下课,他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张老师。

张老师刚上完课,满黑板都是她工整的板书,秋阳正打在张老师脸上,她的脸像疙瘩山上的红叶子,让满地觉得亲切。

满地怯怯地拉了一下张老师的衣角,这是妈妈骂张老师后他第一次主动跟老师说话,紧张得不行,他说:“老师,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张老师蹲下身子,用手摸了摸满地的头,让他心里觉得踏实。

满地说:“老师,我妈要告校长。”

张老师没搭话,只是笑了笑转身走了。满地像说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但他马上担心起来:我是不是成了叛徒?

放学时,张老师把满地留下,带他去了校长室。校长室里,满地妈阴沉着脸,漂亮女校长的脸上也蒙上了一层乌云。

满地轻手轻脚地走进屋,他不知道应该站在校长身边还是妈妈身边。

校长说:“金满地,到底是谁撞了你,他长得什么样?”

满地说:“我真的没看清。”

满地妈盯着满地:“校长,你看到了吧,他不知道是谁,那就得学校赔。”

校长的语气里带着恳求,说:“满地妈,你想要赔多少钱,我们私了吧。”

“十万块。”满地一听他妈说这话,吓了一跳,明明昨天晚上她跟马叔叔商量的是一万块。

校长听到这个数字,脸上的乌云更浓重了,话音里带了雷声:“那你还是告吧!法院判多少我赔多少!”

法院给他们开了庭。

早上,满地妈没让他上学,马叔叔也破例没上班。满地妈给满地换了新衣服,好像要带他出席隆重的活动。

满地问:“咱们这是干吗?”

满地妈说:“去法院。”

“去法院干吗?”

“出庭。”

“告……了?”滿地的嘴打哆嗦。

“告了!咱的牙不能这么不明不白没了!”

穿好衣服,满地妈跟他要断牙。满地不给,说那是他的牙,满地妈拗不过满地,让他把牙揣好,一会儿在法庭上出示这个证据。满地把牙握在手心里,仿佛那是他的宝贝。

满地极其不情愿,手牵在妈妈手里,身子成了村头犟种的小牛犊,使劲地往后拽。他嘴里喊着,我不去,我要去上学。可是妈妈好像根本没听见他的喊声,一个劲地拽着他朝前走去。

同行的马叔叔说:“满地乖,你是受害人,需要上庭作证,我们为你讨公道,赔了钱给你补牙。”

满地说:“我不想要牙,我要上学。”他刚出口,妈妈一巴掌打在头上,打出了满地两行泪。

满地第一次走进法院。法院走廊里人很多,但很安静,来这里的人个个脸上表情严肃。穿着制服的叔叔接待了满地妈和马叔叔,满地被妈妈安排在走廊尽头的椅子上,他不敢抬头,仿佛犯了很大错误的是他。

法院是个庄严的地方,他们被带到三楼的一个大房间里,房间里好几排黑森森的桌椅,正面一排,侧面各一排,满地一家被带到侧面一排坐下,不一会儿,几个法官走了进来,跟他们进来的还有漂亮的女校长。

满地只看了一眼女校长漂亮的眼睛,就再也不敢抬头。他的头埋得很低,眼睛望向地板,他看到阳光下有一个小甲虫正挣扎着身子想要挤出地板缝。

法官“砰”的一声敲了一下法槌,宣布开庭。随着这一声响,满地攥着牙的手心出了汗,仿佛手里是一颗定时炸弹。

法庭上说些什么,满地听不懂,他也不想听。很快,他被小甲虫吸引,蹲矮了身子钻到了桌底下。正当他要把小甲虫从地板缝里拯救出来的时候,他感到自己的耳朵一阵钻心地疼,妈妈把他拎起来,嘴里说道:“来,让法官看看我们的牙!”

妈妈气愤地掰着满地的嘴,可是满地使劲闭着嘴,怎么也不配合妈妈。妈妈无奈把他推在法官面前,满地觉得自己像一只无辜的小羊羔任人宰割,他终于张开嘴咆哮了一声:“我不要牙,我要去上学!”

喊声泄露了他的秘密,他也随着喊声冲出了房间,身后是妈妈的一句:“法官,你都看到了吧?我这里还有‘伤残鉴定。”

妈妈并没有追满地。在妈妈心里,也许牙的赔偿比他还要重要,满地想。

满地背着书包顺着街道盲目地走着,街道上树影斑驳,身边偶尔会经过几辆车。有好奇的路人向满地投来质疑的目光,现在正是上课时间,一个八岁的男孩独自在街上游荡让他们充满担心,但没有人过多地询问。满地随妈妈居住的这个小城并不大,这有助于他在这里辨别方向,他沿着街道走着,他大致记得学校的位置。

校园里很安静,同学们都在上课,只有上体育课的同学在操场上活动着。满地透过学校的栅栏向里张望,发现上体育课的正是他们班。他看见帅男站在排头喊口号;瘦小的马小乐站在排尾,左胳膊和左腿一起动,他经常顺拐;杜子腾故意把胳膊甩得老高,目的是打到前面同学的后背,他被老师呵斥了一声,缩了缩脖子,趁老师不注意,他又将胳膊甩到同学的背上……他还看见张老师,她准是怕同学们不听话,在一旁监督上课……

满地躲在栅栏外面的树阴深处,眼巴巴地偷看着。

满地多么想回到学校,回到班级里跟同学们一起上课呀!可是他觉得没脸再回学校,没脸再见同学们,因为他对不起学校,对不起校长,对不起老师和同学们,他仿佛成了全校同学的敌人,因为他为两颗牙把学校告上了法庭。

满地忽然很想家,很想奶奶。对,这里不是家,他的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有疙瘩山,那里有弯子河,那里有数不清的野花野果、数不清的飞鸟昆虫,还有满天的星星,夜里,他会躺在奶奶的臂弯里数星星……还有,最最重要的是,他忽然想起来,从前自己换牙的时候,奶奶都会问他是上牙还是下牙——当他说是上牙,奶奶会把牙扔进弯子河里,嘴里念叨一句:“上牙向下扔,满地长新牙!”当他说是下牙,奶奶会把牙扔到疙瘩山上,嘴里说:“下牙向上扔,满地长新牙!”想着想着,满地的眼睛湿了,泪光中幻化出奶奶的模样——也许奶奶的咒语可以让他长出新牙,来化解这场危机。

满地决定回奶奶家,回到有疙瘩山和弯子河的地方。想到这,满地攥紧手里的两颗断牙,脚步轻快地向前走去。他看到湛蓝的天空上飘着朵朵白云,它们跟随着他的脚步,一起飘向远方。这时,轻风拂过脸庞,像极了奶奶温柔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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