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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氓

2018-12-19雨影儿

满族文学 2018年5期
关键词:柳叶研究院书记

雨影儿

梁栋发来短信:“我突然想找你聊聊。”

柳叶没回。聊个屁!别拿我当刚毕业的小孩儿不识数!

梁栋是博士后,柳叶曾给他当过助手。她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态度对不对,只感觉很痛快。

刚上班,柳叶就去了秦书记办公室,送审研究院的《简报》稿。

秦书记对她撰写的稿子很满意,在浏览关于竞聘上岗的资讯时,说了句,小柳,你年轻,要有争先精神呀!

柳叶心花怒放,她认为,这是秦书记刻意传递给她的利好信息。她将要竞聘的是副科岗,她暗暗告诫自己,要把握住这次机会,让那个“四眼”梁栋知道,谁需要“修行”。

柳叶不是背负虫,不想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可是梁栋那个口花花竟然当着贾雨飞的面说她是个“需要修行的花瓶”。柳叶清楚,梁栋是个满嘴跑花花的人,说她人长得漂亮,就是不肯下苦功去读研。柳叶知道是开她的玩笑,可这话当着谁的面都能说,就是不能当着贾雨飞的面说。

贾雨飞是研究院宣传处处长,他有一个很大的本事,就是将获得的信息根据自己的需要,对细枝末节进行巧妙的加工处理,从而改变宣传方向。“花瓶”一说经他一传,成了梁栋大博士根本看不上本科生柳叶,柳葉纯粹是一厢情愿。这话传到心高气傲的柳叶耳朵里,着实让她心里憋了一肚子气。两人原本没解开的疙瘩,这回算是打上了死结。

柳叶每次去贾雨飞的办公室,心情都格外复杂,想象着可能会遇到的各种细节,做好一切心理准备。

门敞着,贾雨飞却不在。柳叶只好在稿子上把秦书记的批改要点标出来。她趴在红木桌子上,很专注,压根儿没注意到贾雨飞已经进来了。恍惚间,她感觉有人正盯着自己看,立刻弹起身子抬起头,贾雨飞的目光正直勾勾定格在自己的胸肩。她这才发现橘色乳罩的吊带露在了外面。

柳叶的脸立刻变得绯红,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迅速整理了一下上衣。她忽然意识到,刚才,贾雨飞通过自己宽松的领口,一定还看到了什么,便有些气恼。

贾雨飞清理着嗓子,一脸得意地坐进了他那把真皮椅子里。

柳叶咽了口唾沫,把简报递给贾雨飞。贾雨飞并不着急接简报,端起杯子呷了一口茶,好像把茶叶末儿吸到嘴里了,用舌尖顶着上下唇吐了一次,没吐出来,又吐一次,还是没吐出来,只好吐了第三次,结果,啥东西也没吐出来。

柳叶厌烦贾雨飞的这副德行。可自己是宣传处的新人,不能表现的太露骨,也不想给秦书记惹事。

贾雨飞斜睨柳叶,问:“秦书记审了?”故意把“审了”两个字的音节拖得很长,好像要突出什么弦外之音,生怕柳叶听不出来。

柳叶明白,他这是对秦书记将她“空降”到宣传处如鲠在喉。

“审了。”柳叶向前挪一步再次把简报递给贾雨飞。贾雨飞还是不接,慢腾腾地把茶杯放下,又慢腾腾点上一支香烟,深深地吸一口,熟练地抬头吐出个圈儿。

柳叶终于忍不住性子,把简报掷在红木桌子上,说:“秦书记的意见我都标上了,你自己看吧。”

贾雨飞一怔,说:“放这吧。今天晚上,你得到印刷厂加班。”

柳叶想说,上班时间有的是,为什么硬让我晚上加班。话到嘴边,又觉得还是得对贾雨飞客气点,挽回刚刚使的性子,说:“我晚上有事。”

贾雨飞揶揄说:“跟梁栋约会?”

柳叶又想发火,忽然想起竞聘副科的事,就缓了口气说:“贾处长,真的没办法,我真的有事啊。”

贾雨飞看了柳叶一眼,哈哈笑了,说:“没关系,我让别人去。”

德性!柳叶转身,在心里骂了一句。没想到,宣传处的人也是这副德性!

柳叶晚上没事,当然也没去加班,便在大街上毫无目的地闲逛起来。

天上飘着小雨,柳叶衣服上落了一层晶莹的水珠。K203路车在雨水中晃晃悠悠驶过来,她捋了捋发梢上的水珠,挤了上去。

昏暗的灯光下,雨水拍打在车窗上形成薄雾,窗外,一个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女孩,踮着脚尖在伞下向男朋友撒娇。柳叶由不得自己,想到了梁栋。

柳叶刚刚进研究院时,因为一个试验课题,被分配到梁栋的小组,当助手。那时候的她清高自傲,梁栋呢,其貌不扬,才气也谈不上出众,柳叶几乎没正眼瞧过他。而梁栋是个乐天派,喜欢嘴上花花地讨点便宜,这让柳叶有几分反感。

“喂,柳小姐,我对你很满意,你做好准备吧,以后就跟我了,跟一辈子也行。”实验结束,走出实验室,梁栋用开玩笑的方式来活跃气氛。

柳叶没想到堂堂博士后说话如此粗鄙不堪,回过头去,怒目圆睁道:“四眼,你别来劲啊,你叫谁小姐?你才是小姐!” 梁栋腆着脸,装作有些沮丧地说道:“我倒是真想当小姐,可我零件不全,当不成呀。”

柳叶很是吃惊地瞅着梁栋,这个博士后怎么能这样?她本想刺挠他几句,可她忍住了,转身离去。然而,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撞在一棵大银杏树上,接着一个趔趄。就在即将摔倒在地的那一刻,梁栋抢前一步,扶住她,又帮她把笔记本从地上拾起来。柳叶闹了个大红脸,顾不得额头和鼻子一阵阵疼,气咻咻从梁栋手里拿过笔记本疾步走掉了。梁栋在她身后喊:“柳小姐,你鼻尖伤了,记得抹药。”

后来,柳叶再次被指派给梁栋当助手。柳叶心里抗拒,跟院领导提出不想去,秦书记说:“梁教授这个课题非常重要,而且他指定你做他的助手,把你各种夸呢。再说了,你总要服从组织安排不是?又不是让你上战场,上次你和梁教授合作的不是挺好么?是不是和梁教授闹矛盾了?”

柳叶嗫嚅着,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乖乖地服从命令。

柳叶在两个月的试验过程中发现,梁栋虽然口花花没个谱儿,但他对待工作的态度是无可挑剔的,她也跟着长了不少见识。梁栋虽然其貌不扬,埋头工作时的那一道侧影,还真有几分学者的风范。另外,梁栋出了实验室大门,从来不谈论工作,也不喜欢夸口自己的本事,不过梁栋在专业上的水平确实高人一筹,柳叶无意中还在一份国际性学术刊物上发现了他的专业论文。柳叶有时候想,现在这个社会怎么会有人“败絮其外,金玉其中”呢?大部分人都在有一分本事说成十分的时候,梁栋看起来确实有些奇葩。柳叶甚至想过,梁栋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以至于整个人从不同的角度看起来完全不一样,或者说,梁栋在柳叶眼里,就是一个二皮脸和科学精英的集合体。

柳叶对梁栋产生了一丝好奇,梁栋再拿她开玩笑,她也不那么反感了。

梁栋每天大大咧咧地吩咐柳叶给他从食堂打饭,给他收拾各种试验用具,同时他也给她讲解各种异想天开的奇怪想法,讲各种笑话。有时候晚上加班,还会把她送回宿舍。柳叶偶尔会产生恋爱了的错觉。切……怎么可能,一个油嘴滑舌的“四眼”学究,丑死了。柳叶心里嘀咕着,不禁笑出了声。

等最后一次实验结果被打印出来,梁栋脱下白大褂,说:“总算是完成了,你把试验结果归档整理好,送给周副院长交差。这次试验成果的通报上要写上你的名字。”

柳叶一愣,试验成果的通报格式她是知道的,写上谁的名字,就有论文的署名权,这对她以后评职称、升级定岗都有莫大的好处。柳叶有点懵,想了想,咬了咬嘴唇说:“这样不好吧?我只是助手而已,名字没资格上试验成果通报。”

梁栋嘿嘿一笑,道:“什么叫没资格?我说有资格你就有资格了!试验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完成的,我有资格让你的名字上试验成果通报。怎么?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就算亏欠我了?那以后每天都这样帮我,顺便给我做早餐吧。”

柳叶还没从懵懂状态中走出来,听梁栋这么一说,反问道:“做早餐,每天早上不都是我给你带早餐么?”梁栋奸笑着,搓着手说:“你晚上也给我送吃的才好。”

柳叶这下子真地懵住了,脑子里面“嗡”地一声,猛然间几乎失去了听觉,她隐约听见自己嚷嚷着:“梁栋,你都是这么跟女孩子说话吗?”梁栋忽然沉静下来,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我现在只想对你一个人这么说话!”

柳叶羞得连脖子根都红了,感觉自己都快站不稳了。这时,梁栋突然一下抱住柳叶,没等她反应过来,在她的脸上响亮地吻了一下。

柳叶下意识挣扎,眼里闪着委屈的泪,伸出手要给梁栋一个耳光,梁栋一把抓住她的手: “哭什么?我就那么糟糕么?”

“你流氓!”柳叶突然从梁栋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跑掉了……

接下来,梁栋见面不跟柳叶打招呼了,柳叶知道,那句“你流氓”刺痛了他。有天早上,她居然神使鬼差地做了早餐,提着走到研究所,站在实验室门口的时候,她才发觉根本没有人需要她的早餐。她突然有了失落感,随后流出两行眼泪。

他流氓吗?柳叶望着车窗玻璃里自己的影子。自己离开梁栋的实验室,转行来到宣传处,是对还是错?仅仅是因为梁栋的“流氓”?

这时手机响了,是贾雨飞打来的。柳叶没有接。看着手机,她突然想到了梁栋那条短信。她想捋一捋她和梁栋的关系,实在是无需捋,她再一次否定了她和他进一步发展关系的可能性。

第二天上午九点,研究院举行低盐固态食品研究所挂牌仪式,贾雨飞安排柳叶跟活动。研究院要闻一直由莫景涛负责撰稿,是专人专责。柳叶说:“我去不好吧。”贾雨飞说:“秦书记去,你不去不像样。” 柳叶听着这话别扭,但她知道贾雨飞既然说了,自己就得去办,谁让他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呢。

次日,柳叶正在秦书记办公室听书记谈简报稿子的意见,贾雨飞拎着一份材料也来到秦书记办公室。办公室的门敞着,贾雨飞没有像往常一样敲敲门就进来,而是神色诡异地瞟一眼柳叶,又瞟一眼秦书记,然后悄悄地缩到门口一侧等候。这时,柳叶看到人事处王处长过来找秦书记签字,问站在门外的贾雨飞:“秦书记不在?”贾雨飞没答话。王处长看见柳叶在里面,以为贾雨飞在等柳葉,便准备进去,刚迈半只脚,却被贾雨飞牵他的衣襟拽了回去。王处长看一眼贾雨飞,心领神会似地,也站在门外等候。这让柳叶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看到无数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正在缠绕着她。

科级岗位竞聘述职定在周五上午八点。几个比较要好的同事给柳叶出主意,让柳叶分层次打打招呼。所谓分层次打招呼,就是给大领导送送礼,对中层干部请请客,给投票的一般同事打打电话。柳叶躺在床上想,既然同事们都这么说了,肯定是有道理的。不过,十个院领导,总不能一一都去送礼吧?院领导中除了秦书记,她很少接触其他领导,去给人家送礼那不是给自己找难堪吗?怎么送?拿什么送?再说秦书记对自己的工作非常肯定,用送吗?

中层领导那里,不是一般的复杂,就说贾雨飞吧,若请了他,他还指不定借题发挥搞出什么幺蛾子,再说王方晓,他是人事处处长,管人事,应该请,但自从那天在秦书记办公室门口被贾雨飞拽了衣角,他最近见了自己有些怪怪的,这种情况下请他,自己做不到。

一般同事那儿更难办,但凡被所部推出来投票的,都是副高以上职称的,这些人清高孤傲,柳叶实在不好意思一一向人家索要电话号码。想来想去,柳叶决定跟贾雨飞谈谈。他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只能让他帮忙。

贾雨飞听完柳叶的话,非常意外似地问了一句:“你还想走这条路啊?!”

柳叶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在研究院机关呆了一年了,活儿没少干,能力不比谁差,如果没有这个想法才不正常。

柳叶笑了笑说:“贾处长,你多给说说好话,给人事处那边几个人打个电话。”贾雨飞看着柳叶笑了,说:“这种事我打电话多不好。”

柳叶说:“你是处长,说话有分量,你打电话肯定好使。”贾雨飞抽了一下鼻子,拿起了电话,打给王方晓。王方晓在那边竟说:“不是说好了投谁吗,怎么你又打电话来。”

贾雨飞不疼不痒地笑一笑,把电话放下,柳叶还想跟他说几句话,忽然看见莫景涛在门口非常警觉地朝这边看了一下。贾雨飞突然抬高嗓门说:“你们都去公平竞争吧,机会是平等的。”贾雨飞把“公平”二字说得声音很大,好像故意让门外的莫景涛听见。

柳叶的脸红了一下,第一次感觉卖力干活和竞聘职位是两码事。

参与竞聘的人员按职位不同被分成两组,柳叶和莫景涛因为报了同样的职位被分到一组。院机关在职在岗的人员被分成两组分别到竞聘现场打分。宣传处和人事处正好被分在柳叶所在的组。

按照竞聘规则,参与竞聘的人员先抽签,然后到指定房间等候,由工作人员依次指引,到指定地点述职。参与竞聘的人员述职完毕后从侧门出去,不得在等待区逗留。总之,本次竞聘述职是在非常严肃的状态下进行的。但不知怎么的,柳叶总感觉不踏实。

柳叶记得和梁栋合作时,关于未来的打算,梁栋不赞成她到院机关去,说什么在研究院里搞业务才算名正言顺,搞行政有些不伦不类。梁栋持这种观点很正常,他是博士后,是带着课题出站到研究院来工作的。他一到研究院就有自己专门的工作室,还有科研经费和助手。柳叶则是研究院最后一批以本科学历聘任的研究员助手,助手聘期结束后,她没有听梁栋的话去读研读博,学术上自然很难搞出名堂,职称路线走不通,只能在机关呆着“混口饭吃”。“混口饭吃”,也是梁栋的话,这句话跟“需要修行的花瓶”一样,深深刺疼柳叶的心。她不相信研究院里除了评职称无路可走。想起白天自己跟贾雨飞的谈话,柳叶笑了——梁栋是了解她的,但她不能让梁栋看自己的笑话。尽管一段时间以来,她没和梁栋再接触,她却对梁栋逐渐生出些愧疚,尤其是那句“你流氓”。

吃过晚饭,柳叶到书房坐下来打开电脑,进入宣传处邮箱。邮箱里有二十个未读邮件,全是所里传过来的新闻,不算多,但编辑起来,至少也得十二点休息。柳叶把邮件打包下载后,想抓紧时间把稿子编辑完传到网上好早点休息。可她心神不定,无法工作,聘任的事让她安不下心来。

她拨通了贾雨飞的电话。贾雨飞说:“有什么事明天说吧。”柳叶说:“不行,现在就去找你。”贾雨飞说:“我在办公室,你来吧。”

柳叶急匆匆换上一套裙子,在镜子前转了一圈,又描了眉,涂了唇,噔噔噔下了楼。

她先开车到燕子石精品店,精心挑选了一套“文房四宝”,然后去了研究院。到了研究院,发现党委委员的办公室,还有工会办公室都亮着灯。她知道,他们今晚是在研究讨论竞聘结果。

柳叶的心里七上八下,拎着燕子石迅速进了电梯,生怕被人看到。还好,在走向贾雨飞办公室的路上,没碰到任何人。柳叶长舒一口气,轻轻地敲响了贾雨飞办公室的门。

贾雨飞正在练毛笔字。柳叶说:“贾处长,当代王羲之啊,真佩服你,平时这么忙,还能把字写得这么古雅,这么有功力。”贾雨飞抽了一下鼻子说:“你咋这时候来了,有事?”

柳叶说:“贾处长,你看你说的,你一个大处长晚上都能来加班,我咋就不能来?”贾雨飞被柳叶说得抬了抬头,看到柳叶手里的东西,眉心一下舒展开了。

柳叶趁机说:“贾处长,我一猜你就是在这儿写字,你看你,这么大的干部,咋随便用块石头当镇尺呢?知道的以为你是节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没品位呢。”

贾雨飞说:“我随便玩玩。”

柳叶说:“那也不行,什么时候咱也不能丢了处长的面子。你看,这套燕子石跟您的身份多配!”贾雨飞一边说着什么配不配,一边打开了盒子。他把笔洗、笔架、笔砚、镇尺一一打开,放在红木桌子上,左端详了右端详,喜欢的不得了,说:“从哪儿弄的?这燕子数量之多,我第一次见。”

柳葉有点心疼自己花的钱,但还是很爽快的说:“嗨,你别问了,你觉得好就行。”贾雨飞说:“好,柳叶,你还真识货,你看这燕子,栩栩如生,像要飞起来一样,你看这石质,多细腻,跟玉一样。柳叶你原来这么有眼光啊。”

柳叶说:“我不懂它的价值,你是行家,你懂。”贾雨飞用手指轻轻弹一下笔砚,说:“你听,像铜器发出的声音,好,太好了!”

柳叶看着贾雨飞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知道他从心里喜欢这物件,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突然,贾雨飞想起了什么似的,一下子转移了话题,很遗憾地说:“柳叶,投票结果出来了,莫景涛排在第三,你排在第四。”

柳叶一听,急了。这次竞聘的职位一共有三个,前三名直接进入政审。排在第四不就等于没戏了吗?柳叶问:“还有什么办法吗?”贾雨飞说:“投票结果明天公示。一会儿院里领导做最后的决定。”

柳叶从口气里听出来还有回旋余地,但不知道如何去行动。又问:“贾处长,党委会几点开始的?”贾雨飞抽了一下鼻子,没搭腔。

柳叶伫在那里有些尴尬,没话找话说:“贾处长,你养的这些花很好看啊,这盆是墨兰吧?这花不好养,我养了一棵不到一个月叶子全黄了,你干啥像啥啊。”贾雨飞斜睨了柳叶一眼说:“啥花好养?”

柳叶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有讨好贾雨飞的味道,可转念一想自己来的初衷,便大大方方朝着贾雨飞笑了一下。贾雨飞看了燕子石一眼说:“把它收起来。”

柳叶说:“我来。”贾雨飞没吭声,自己俯下身子去拿笔洗,柳叶也正好伸过手去,贾雨飞的手指在笔洗的外侧不小心碰到了柳叶的手指,柳叶慌忙缩回去,贾雨飞发自肺腑地笑了笑,顺手要去关办公室的门。

柳叶笑了一下,直起腰说:“贾处长,细水才能长流啊,是不?”贾雨飞嘴角微微上扬一下,脸上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走到他的红木办公桌前,迅速拉开抽屉,拿出一张宾馆的房卡。

柳叶没有想到贾雨飞这么直接,在她看到房卡的瞬间,脑袋“嗡”的一下,她意识到,自己正面临着一个重大抉择。

贾雨飞用中指和食指夹着房卡,抬起身来,不怀好意地看了柳叶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说:“你先去那儿等我。开完会我过去,放心,听我好消息吧。”。

柳叶的心怦怦直跳,想着明天研究院公示的名单上有自己的名字,有些兴奋:总算熬出头了,从明天开始,总算可以在梁栋面前扬眉吐气了!她甚至想着,在结果公示后,她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场戏弄一下梁栋,好让梁栋知道她柳叶不是省油的灯。

就在柳叶伸手接房卡的瞬间,贾雨飞夹着房卡的手指故意松开,房卡在空气里打了个转,毫无声息地落在柳叶眼前的沙发里。

柳叶的心莫名抽搐了一下,一种被羞辱的感觉从心底升起。她抽了一下鼻子,想朝着贾雨飞吐口唾沫,跑出房间去。可是,这样一来,一切努力就白费了。

柳叶的脸憋得通红,感觉有些头晕。她使劲控制住情绪,微微扬起嘴角,下定了决心似地闭上眼睛,从心底长叹一口气,神情有些麻木地俯身捡起房卡,又直起腰,聚集了浑身的力气说:“贾处长,那就拜托了!”贾雨飞将身子往柳叶身边靠了一下,斜眼瞄着柳叶,说:“去吧,可能去的能晚一些。别急哈。”

柳叶感觉有点恶心,脑袋嗡的一下,耳朵也有点不听使唤了。她将身体靠在桌角上,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却清晰地读出了贾雨飞神情里的一丝鄙夷。柳叶有点想哭,但她还是将房卡紧紧攥在手里,迅速走出了办公室。

外面下起了小雨。雨点模糊了霓虹灯,也模糊了柳叶的视线。柳叶好奇地举起房卡,顺手抹了一下眼角的雨水,几个大字赫然出现在她眼前:“彼岸花宾馆”。

柳叶的脸一阵发烫。一种强烈的想见梁栋的渴望瞬间充满了她的脑海,她想给梁栋打电话,想告诉他她此时的感受,可在掏出手机的一瞬间,她动摇了:他终于看自己的笑话了。一股莫名的伤感袭来,她攥着房卡俯下身去,失声痛哭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柳叶哭累了,雨也停了。她有气无力地起身,揉了揉眼睛,一脸茫然地向彼岸花宾馆走去……

微风中,霓虹灯的灯光如金粉洒在银杏叶脉上,耀眼的光芒和扑朔迷离的感觉交织在一起,让柳叶心神不定。她知道,往右拐弯,就是彼岸花宾馆。那么往左呢?朦胧中,左边好像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四眼”梁栋。她忽然生出想说一句话的愿望,纠正那句“你流氓”。

〔责任编辑 宋长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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