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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不再体面的亲人

2018-12-11桑田

商界·时尚 2018年11期
关键词:桑田世俗妻子

桑田,80后女作家、诗人。作品题材多围绕现代人的感情、信仰、人性、世俗生活,探寻精神与世俗的关系,兼具审美和批评,在互联网拥有大量读者群。

著有诗集《桑田的诗》《宋家山》,散文集《乌蒙江南》《论题集》《千年茶香一枕繁华》《鸡零狗碎》,小说集《一座清真寺》《雪与枫》。

我当老师的时候,曾经遇见这样一件事。

一个女学生的母亲来学校看她,由于不知道女儿的电话号码,就站在门口一直等,下午,她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女儿。

但女儿的态度明显冷漠了,看着来来往往的同学,她把母亲拉到学校门口背风的一个角落里,匆匆忙忙说了几句,母亲给了她一些钱,女儿匆匆走开了。

母亲还想要见自己的女儿,但家太远,她住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小旅馆里,于是,又站在女儿的教学楼下等到了晚自习结束,这时候,女儿跟着几个同学从教学楼的楼梯间出来,母亲开心地喊着女儿的名字,女儿看见了母亲,不知所云地笑着,身边的同学问:“那个阿姨在叫你呢!”

女生尴尬地解释,说:“那是我乡下的姨妈。”

然后,她大声地冲着自己的母亲喊:“姨妈,你在学校门口等我,我一会出来找你,我先回宿舍。”

后来,这个女学生身边的同学告诉我,当时,那个母亲顶着只有农村女人才戴的方巾,她的面孔怎样地沟壑丛生,她的眼睛里有着怎样的失望,在学校门口和女儿见了面之后,又是怎樣伤心地回到她所居住的旅馆,女学生的老家距离这里有一百多公里,坐大巴车回到县城后,还要坐两个小时的面包车才能到乡下集市,最后,这个母亲需要背着她的背篓走上十多公里的山路,才能回到家里。

以后的很久一段时间,每当我看到这个女生的时候,心里总是怪怪的,我看见了她虚伪的高傲和伪装的强大,也看见了面子背后的虚弱,但我什么也不能说,因为,极端的自负背后总是极端的自卑,这种自负的脆弱一旦被揭穿,很可能会造成极端的后果,也许年岁会教会她成长,也许有一天,她会意识到,人世间最美的面容乃是母亲的面容,无论这张脸如何沟壑横生,如何风霜满面,始终是最爱她的那个人。

我们在成长中,不断地蜕变着,而支撑着我们的那些人,因为责任的支撑,逐渐被掏空,逐渐被吸干,逐渐无力,他们为了承担了这个世界的不容易,把容易留给你,而牺牲者总是悲壮的,如同人需要不断进食,吃了这一顿还需要下一顿的能量来成长,生命终有尽,欲望无穷尽,于是,很快就忘记了那些奉献者,并去寻找新的奉献者。

一个男人在成长的过程中,由于妻子的付出,很快这支潜力股就不停地升值,而付出的那个人,逐渐衰老,渐渐地男人觉得自己的妻子已经配不上自己,他应该去找真正和自己相符合的人.这就是遗弃的产生。

我曾经遇见过一个所谓事业有成的男人,抛开世俗的羡慕,无论精神世界还是人格修养都让人仰望,身边等着纠缠她的美女如云,但他始终淡定,即便遇见了真正适合他现在的状态的女人,他也只是远远地观望着,他照顾那个女人,但始终保持着距离,我曾经问过他关于妻子和事业的问题,他说过一句话让我很感动,他说:“我的妻子为了我操劳半辈子,她现在老了,我却越来越抢手,但我永远不会忘记她对我和孩子的好,我遇见过可以让我也值得让我珍爱的纯净无暇的女人,作为有所欲望的人,我心动过,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妻子是我不再体面的亲人,却是我灵魂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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