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继瑞

中世纪西欧社会，毛皮是使用相当广泛的消费品，每年有大量的毛皮在欧洲范围内交换。“大量的毛皮，从德国、爱尔兰、苏格兰聚集在伦敦；从西班牙、北非、西西里聚集到巴黎；从瑞典、葡萄牙、保加利亚聚集到布鲁日；俄罗斯同样将大量毛皮运至欧洲。这些毛皮都被专业的加工成各种商品。”[注]E.J.Dolin, Fur, Fortune, and Empire: the Epic History of the Fur Trade in America, New York and London: W.W.Norton and Company,2010,p.6.

在这些贸易往来中，英格兰社会，尤其是王室、贵族等阶层是毛皮的主要消费阶层。同时，随着毛皮贸易的发展，以及市场上毛皮种类的增加，一些便宜的毛皮进入英格兰社会，市民、乡绅和商人等也逐渐开始消费毛皮。“贵族、绅士以及贵妇穿戴貂皮、松鼠皮、羔羊皮等。而其他阶层则穿戴狐狸皮、山羊皮、猫皮、兔皮等。”最好的毛皮取自生活在寒冷冬天的动物，相较于温暖季节的同类动物，它们个头大且色泽偏白。生活在不同季节和不同地区的毛皮不能缝制在一起，这些毛皮的加工规则在中世纪皮革加工行业中已经被普遍知晓。[注]E.M.Veale, The English Fur Trade in the later Middle Ages, 2th ed.London Record Society,2003,pp.5-22.

英格兰的毛皮贸易[注]毛皮贸易虽然从中世纪开始就是英格兰进口贸易中比较重要的组成部分，但学者们在研究过程中多将毛皮贸易与北美殖民地的扩张等联系在一起，着重讨论近代以来的毛皮贸易轨迹。1924年，英格拉姆在其论文“毛皮及毛皮贸易”一文中，将毛皮贸易从古罗马时代到近现代进行了梳理，其中提到中世纪是毛皮贸易的一个转折时期，英国学者威尔在1966年出版的《中世纪中后期英国毛皮贸易》，系统地讨论了1300年以后英国的毛皮贸易以及毛皮工业的发展。2010年，多林在《毛皮、财富和敌国：美国毛皮贸易史》中，对近代早期欧洲毛皮贸易进行回顾，提及中世纪英格兰的毛皮贸易。国内学界对毛皮贸易的研究，以付成双为代表，而他的研究主要着眼于近代以来北美的发展与毛皮贸易的关系。中世纪欧洲的毛皮贸易，尚没有受到学界的关注。从13世纪开始发展，到15世纪盛极而衰。随着毛皮贸易而成长起来的“皮革商人公会”，是最早一批获得王室认可的“制服商人”。他们置身中世纪英格兰的经济转型时期，面对毛皮贸易不可避免的下滑，开始探索北美大陆，将大量美洲毛皮运至英格兰，进而将毛皮出口至整个欧洲市场。本文旨在梳理英格兰毛皮贸易的起源、14至17世纪英格兰转型时期的毛皮贸易，并初步分析英格兰毛皮商人在经济转型时期的贸易数量和贸易策略以及他们在美洲殖民地的商业开拓行为。

一、英格兰毛皮贸易的起源

英格兰在9世纪前后出现了有关毛皮的记录，“8、9世纪，挪威和丹麦人携带白貂皮等在波罗的海和北海地区进行贸易”[注]F. C. Ingrams, “Furs and the Fur Trade”, Journal of the Royal Society of Arts, Vol. 72, 1924, pp. 593-605.。

从13世纪起，毛皮贸易开始发展，这时“德意志商人迅速地在伦敦获得进口皮革的特许，接着在挪威、俄罗斯等多个城市获得贸易特许。皮革贸易随着汉萨同盟在欧洲的迅速发展而发展。毛皮大部分来自诺夫哥罗德以及更加深入的俄罗斯内陆，毛皮穿过波罗的海的港口到达德国、英格兰和佛兰德。”[注]F. C. Ingrams, “Furs and the Fur Trade”, Journal of the Royal Society of Arts, Vol.72, 1924, pp.593-605.从下表英格兰王室进口毛皮的统计中也可以看出，13世纪英格兰的毛皮进口数量已非常可观。1246年，仅哥特兰商人经手的冬松鼠皮和白蜡，其货值就高达两百多英镑。

表1 1243-1265年王室进口皮革统计表

注a：其中包括每顶38先令的白貂帽5顶，每顶36先令的白貂帽3顶，每张16先令的白貂毛皮6张，每张26先令8便士的整张松鼠皮3张，每张20先令9便士的整张松鼠皮3张，及其他4张毛皮总价12磅4先令。

资料来源：E.W.Moore,TheFairsofMedievalEngland:anIntroductoryStudy.Toronto:Pontifical Institute of Medieval Studies,1985,p.53.

王室是中世纪英格兰进口毛皮的最主要的消费群。13世纪初，就有吕贝克以及德意志商人携带毛皮和蜡来到英格兰，向王室和贵族出售这些商品。[注]R.H.Kiesow, “Lubeck and Baltic Trade in Bulk Goods for the North Sea Region,1150-1400”,L.Berggren, N.Hybel, A.Landen ed.,Cogs,Cargoes, and Commerce:Maritime Bulk Trade in Northern,1150-1400, Toronto:Pontifical Institute of Medieval Studies,2002,p.68.英格兰的大皮革商人会直接向王室出口毛皮，“1259年，皮革商向国王出售价值164英镑2先令的毛皮。在1250至1259年间，王室共支付超过1 000英镑，大部分都是用于购买毛皮。”[注]Cal.Lib.R.iii,p.274;iv,p.29、145、153、186、192、409、447.cit., E.M.Veale,The English Fur Trade in the Later Middle Ages,p.41.1276年，王室通过商人从布鲁日进口价值100磅的毛皮，作为加冕礼上之用。[注]P.R.O, Patent Rolls,Edward 1, vol.1,p.132.王室消费的大部分都是高档的松鼠皮等。“1280年代，每年王室需要进口的红松鼠皮多达120 000张。”[注]E.M.Veale, The English Fur Trade in the Later Middle Ages,p.19.

二、近代早期英格兰毛皮贸易的发展

到14世纪，王室和贵族的毛皮消费已比较普遍，亨利四世时期，国王拥有超过12 000张松鼠皮和80张貂皮的衣服。而亨利八世时期，国王拥有100张黑貂皮、560张松鼠皮的衣服，约合200英镑。[注]E.J.Dolin, Fur, Fortune and Empire: the Epic History of the Fur Trade in America,p.7.这种消费需求，反过来也极大的推动了毛皮贸易的发展。“1392-1394年，王室平均每年消费松鼠皮约108 680张。”[注]E.M.Veale, The English Fur Trade in the Later Middle Ages,p.134.

但是这一时期的消费群体，除了王室和贵族外，其消费群体出现扩大和阶层下移的现象。1313至1314年间兰卡斯特的托马斯伯爵，购入391张羔羊皮、123张小羊皮赐予其属下，后又增加102张其他毛皮。[注]E.M.Veale, The English Fur Trade in the later Middle Ages,p.7.夏季松鼠皮是松鼠皮中最便宜的一种，王室一般不消费这类毛皮，而从下表的统计可以看出，从14世纪末开始，夏季松鼠皮的进口数量持续、大量地增加，到1438年，其进口数量约等于1390年进口数量的5倍。这些毛皮，是面对比王室和贵族更大的消费群体的。

表2 1390-1439年间夏季松鼠毛皮进口统计

注：米迦勒为中世纪常见贸易统计的时间节点，通常为每年的9月29日。数据来源为P.R.O.Exchequer:King’s Remembrancer, Customs Accounts各卷。资料来源：E.M.Veale,TheEnglishFurTradeintheLaterMiddleAges,p.77.

到14世纪，王室开始越来越多地授权王室或者教会的工作人员以毛皮制作制服。1375年，基于王室服务人员埃德蒙(Edmund de Tettesworth)担任王室面包师和小麦采购者对王室的贡献，他每年就可以得到12便士的工资，以及每年一套毛皮制的制服。[注]P.R.O, Patent Rolls, Edward 3, vol.16,p.215. 这里的制服一词为“robe”。根据《王室特许卷档》1386年8月20日威斯敏斯特的材料中“with fur for his robe of the suit of their esquires at St.Andrew’s yearly”1399年4月28日温莎城堡的材料中“of the said livery together with such fur and linen, according to the season of the year, as those damsels receive” 基于以上材料，“robe”一词虽然还有“长袍”“礼服”等意思，但是在这里理解为“制服”。1376年王室授予索尔兹伯里的染工约翰每年一套毛皮制服，以奖励他为王室租赁土地和房屋的服务。[注]P.R.O.,Patent Rolls,Edward 3, vol.16, p.257.1399年，授予国王的护士艾格尼丝(Agnes Corby)特殊的两季制服，一套毛皮制的，一套亚麻制的。[注]P.R.O.,Patent Rolls,Richard 2, vol.6, p.535.这种为办事人员制作毛皮制服的状况，不仅仅出现在王室范围内，修道院和庄园内也有类似的情况。1382年，托特尼斯修道院(Totnes)院长授予一个名叫约翰的人每年4马克和一套会在圣诞节下发的制服。[注]P.R.O.,Patent Rolls,Richard 2, vol.2, p.205.1386年，修道院授予托马斯(Thomas Lamer)包括每年一套毛皮制服、每年3码宽幅布在内的一系列财物。[注]P.R.O.,Patent Rolls,Richard 2, vol.3, p.206.1387年，法尔斯庄园主(manor of Faleys)每年给其仆人一套毛皮制成的衣服。[注]P.R.O.,Patent Rolls,Richard 2, vol.3, p.377.到14世纪末，毛皮使用的范围已经大大扩展到公务人员、劳动者阶层等更大的范围。这种消费市场方面的需求有力地推动了毛皮贸易的发展。

从长时段的统计表中也可以看出，比较昂贵的松鼠皮和貂皮贸易从15世纪末开始明显下滑。威尔认为，“15世纪前75年，英格兰总体经济衰落使得毛皮贸易也受到较大影响。但是最后25年总体经济的恢复背景下英格兰的毛皮贸易却没有明显的复苏。”[注]E.M.Veale,The English Fur Trade in the Later Middle Ages,p.160.这类昂贵的毛皮，大部分来自波罗的海以及以东地区，由此可以推断，影响这一时期贸易下降的原因，主要是汉萨商人经营的波罗的海毛皮进口的减少。这种减少可能出自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是汉萨商人在15世纪面临的内部发展的困境，一方面是诺夫哥罗德公国作为重要的波罗的海的毛皮交易中心，随着莫斯科公国的扩展而受到其越来越严重的控制，同时被战乱影响。

表3 1390-1547年间外国商人进口的松鼠皮和白貂皮至伦敦的毛皮统计

注：*数据来源为P.R.O.Exchequer:King’s Remembrancer, Customs Accounts各卷。

资料来源：E.M.Veale,TheEnglishFurTradeintheLaterMiddleAges,pp.158-159.

但是，这时的毛皮贸易并没有就此彻底衰落，从16世纪开始，英格兰的毛皮进口呈现两个分支。首先，随着波罗的海毛皮因为多方面原因供应量减少，皮革商开始着重从西班牙、意大利等地中海国家和地区进口毛皮。其中典型的毛皮是西班牙的羔羊皮。“黑羊皮和白羊皮同时进口，不同等级的毛皮供应不同人群的消费，上等黑羊皮主要用于上层社会，大腿上的平展毛皮用做内衬。”[注]E.M.Veale, The English Fur Trade in the Later Middle Ages,p.167.从下表中可以看出羔羊皮在16世纪的迅速发展，与之相反的，海狸皮则几乎不再出现在伦敦的毛皮市场了。

表4 1480-1547年间外国商人进口至伦敦的海狸皮、羔羊皮统计

资料来源：E.M.Veale,TheEnglishFurTradeintheLaterMiddleAges,pp.158-159.

其次，获得贸易特许的英格兰皮革商公会开始探索北美大陆，商人们从那里进口大量的海狸皮至英格兰。北美大陆沿河沿海地区生活着大量的海狸。这种海狸虽然与欧洲的海狸不完全相同，但是它们的皮毛很快被欧洲市场所接受。1497年，威尼斯人约翰·卡伯特与几个布里斯托尔的商人开始探索北美殖民地皮革市场。同年，北美殖民地毛皮第一次在伦敦皮革商公会进行公开的售卖。售卖公告显示：约100磅海狸毛皮将以每磅7先令的价格公开售卖，下次海狸毛皮的售卖将在明年5月进行，有至少3 000磅的毛皮。[注]F. C. Ingrams, “Furs and the Fur Trade”,Journal of the Royal Society of Arts,Vol. 72, 1924, pp. 593-605.“随着1500年前后海狸帽子的流行，海狸逐渐成为贸易量可观的毛皮商品。”[注]E.J.Dolin,E.Dolin,Fur,Fortune and Empire:the Epic History of the Fur Trade in America,pp.13-14.

到16世纪末，印度和北美，已经成为欧洲重要的毛皮供应地。英格兰和法国的王室先后都对毛皮贸易予以政策上的支持。[注]E.J.Dolin,E.Dolin,Fur,Fortune and Empire:the Epic History of the Fur Trade in America,p.11.根据伦敦的港口账簿统计：“1697至1698年间，从新英格兰地区进口价值8 031英镑的毛皮，从纽约进口价值25 278英镑的毛皮。”因此，直到17世纪末，毛皮贸易依然是英格兰大陆重要的贸易分支。有学者甚至认为：“即使到18世纪，从新英格兰、纽约、宾夕法尼亚、弗吉尼亚和马里兰进口海狸皮，依然是英格兰进口贸易的重要组成部分。到18世纪中叶，英格兰向整个欧洲甚至更远的市场出售的皮革帽子，在贸易繁荣的年份出口额高达250 000英镑。”[注]E. E. Rich,“Russia and the Colonial Fur Trade”, The Economic History Review,New Series,Vol. 7, 1955,pp. 307-328.

三、英格兰的皮革商人

由于毛皮商品的属性，中世纪的皮革商，常常也是制皮工匠。“中世纪皮革商人通常自行购买原皮，然后进行加工、缝制，最后进行售卖。”[注]E.M.Veale,The English Fur Trade in the Later Middle Ages,p.38.皮革的加工主要包括以下几个程序：首先，用刮刀对毛皮上的油脂和其他物质进行清理。然后，在水里浸泡，深入纤维。第三步，清理。皮革被拉伸、捆在树干上晒干，然后以码丈量进行销售，大部分的毛皮都作为衣物制作的原料。

虽然从上一节的论述中可以看出，毛皮贸易在13世纪已经初步发展，但是皮革商人在这一时期并没有形成影响力。“13世纪上半期，皮革商人常常与裁缝在同一个行会。伦敦仅有一名比较著名的皮革商人。1259年，他向国王出售价值164英镑2先令的毛皮，并一度作为王室关税的监督人。”[注]Cal.Lib.R.iii,p.274;iv,p.29、145、153、186、192、409、447.cit.,E.M.Veale,The English Fur Trade in the Later Middle Ages,p.41.当时毛皮贸易比较集中的伦敦，皮革商人在13世纪几乎没有任何商业地位。“一些公会记录显示，他们仅有一间室内的仓库而没有店面。更多的资本资料显示，他们的资本对城市社会团体的影响微乎其微。”[注]S.Thrupp,The Merchant class of Medieval London,1300-1500,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76,p.12.

13世纪末14世纪初，随着英格兰的商业经济开始出现新的转折，皮革商人逐渐开始出现在历史舞台上。“1288年，在皮革商人的推动下《毛皮制造法令》颁布。”[注]Supra,p.46. cit.,E.M.Veale,The English Fur Trade in the Later Middle Ages,p.50.1294年，国王为一个毛皮商人提供王室职位以实现对他的庇护。[注]P.R.O.,Patent Rolls,Edward1,vol.3,p.83.“14世纪末，英格兰商人开始逐渐占据毛皮进口市场，很大程度上垄断来自波罗的海的毛皮进口。同时他们将皮革进口集中在伦敦，而不是地方城镇和港口。”[注]E.M.Veale,The English Fur Trade in the Later Middle Ages,p.68.1384年7月1日至米迦勒，进入英格兰的波罗的海毛皮共计382 982张。其中377 200张为松鼠皮，另外还有一些貂皮、海狸皮等。1390年3月1日至11月30日，进口波罗的海毛皮共计310 035张，其中松鼠皮306 900张。[注]P.R.O.Exchequer:King’s Remembrancer, Customs Accounts,71/8,71/13.cit.,E.M.Veale,The English Fur Trade in the Later Middle Ages,p.69.波士顿等东南部各港口是进口毛皮的主要港口，1388年3月至5月，波士顿港共计进口波罗的海的山羊皮、貂皮、鹿皮、水獭皮等共计13英镑2先令1便士。[注]S.H.Rigby ed.,The Overseas Trade of Boston in the Reign of Richard II, Lincoln Record Society,2005,pp.79-82.两年之后，进口毛皮的总价值已经涨至36英镑12先令4便士。[注]统计数据不包括已经被剪切的皮革块。S.H.Rigby ed.,The Overseas Trade of Boston in the Reign of Richard II,pp.116-122.

伦敦是转型时期毛皮贸易的核心城市，大比例的毛皮在伦敦聚集和分销。“1250年代，向王室提供毛皮的商人，来自不同的城镇。而一个世纪之后，伦敦皮革商人几乎垄断所有的供应王室的毛皮贸易。王室和贵族通过伦敦商人购买外地或外国的毛皮，如通过伦敦商人购买来自约克的毛皮、来自意大利的毛皮，以及来自法国和佛兰德毛皮。”[注]P.R.O.Exchequer:King’s Remembrancer, Customs Accounts,359/18,350/5,352/3.cit.,E.M.Veale,The English Fur Trade in the Later Middle Ages,p.53.1330至1335年间，英格兰9个主要的毛皮供应商中，伦敦商人占8个席位。[注]P.R.O.Exchequer:King’s Remembrancer,Customs Accounts,384/6,385/1,386/35,387/3..cit.,E.M.Veale,The English Fur Trade in the Later Middle Ages,p.54.著名商人威廉(William de Cave)“在1330-1335年间，经手价值1 239英镑2先令8便士的毛皮，1344-1345年间经手1 014英镑18先令5.5便士的毛皮。”[注]P.R.O.Exchequer:King’s Remembrancer,Customs Accounts,390/9..cit.,E.M.Veale,The English Fur Trade in the Later Middle Ages,p.55.

这些皮革商人不仅在经济领域逐渐占据重要位置，他们参与政治，同时积极地推动皮革工业的发展。一方面他们在毛皮加工和出售方面处于领导地位，另一方面，他们需要通过他们现有的影响力为更长远的商业利益铺垫。他们常常通过积极参与政治来巩固和铺垫他们的毛皮贸易事业。“1327年，皮革商人被作为一个团体被王室授予贸易特许。”[注]E.M.Veale,The English Fur Trade in the Later Middle Ages,p.116、52.

而他们与政府的紧密关系，最直接地反映在，他们从14世纪开始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始终是“制服公会”的成员。所谓的“制服公会”，“他们有区分于其他公会成员的专门性的制服，他们往往处于商业活动的领导地位。有些商人即便可能从未在大型贸易中占据重要地位，但是他们依附于大的房产商或者大商人。”[注]S.Thrupp,The Merchant Class of Medieval London,1300-1500,pp.12-13.15世纪末，皮革商人公会是当时“12大制服公会”之一。[注]E.M.Veale,The English Fur Trade in the Later Middle Ages,p.101.从下表的统计可以看出，16世纪，相较于同一时期的其他商人，皮革商中的制服商人保持较高比例。

表5 16世纪制服商人统计 单位：人

注：*为约数。资料来源：S.Thrupp,TheMerchantClassofMedievalLondon, 1300-1500,p.43.

作为长期的“制服公会”的皮革商人公会，利用自身优势一方面积极与王室和贵族展开获利丰厚的毛皮贸易，另一方面在海外探索毛皮供应的过程中，充分借助王室的帮助和政治保护。1606年，詹姆斯一世开始向北美扩张，英格兰皮革商人的探索由此开始。“虽然因为英格兰与西班牙的战争等因素，土地和贸易权利有所转移，但是英格兰牢牢占据哈德逊河口，因为这里是英格兰毛皮贸易的重要供应地，出口毛皮也是当地稳定的商业收入。”[注]E.J.Dolin, E.Dolin,Fur,Fortune and Empire:the Epic History of the Fur Trade in America,p.33.17世纪，英格兰王室给予哈德逊湾皮革商人公会很大的政治支持。[注]E. E. Rich,“ Russia and the Colonial Fur Trade”,The Economic History Review,New Series,Vol. 7,1955,pp.307-328.这种特许使得英格兰商人得以在与法国的竞争中占据主动。1629年，马塞诸塞州殖民地的首任长官马修在殖民地建立了毛皮贸易和造船中心。6年后为了便于开展毛皮贸易，市政官西蒙带领一批人往内陆17英里的地方建立新的城镇康科德。[注]E.J.Dolin, E.Dolin,Fur,Fortune and Empire:the Epic History of the Fur Trade in America,pp.69-70.

17世纪后半叶开始，随着毛皮贸易向北美大陆的扩展，伦敦皮革商人的职能也开始多元化发展。越来越多的皮革商人开始以伦敦作为中转站，向欧洲更大的市场销售毛皮，在这个趋势中，伦敦逐渐成为欧洲毛皮供应和加工中心。“1670年代，开始有来自哈德逊湾的毛皮运至伦敦，而从伦敦进行二次出口至热那亚的记录。皮革商人公会在王室特许状的贸易情况下逐渐进入欧洲毛皮市场。一个在汉堡从事毛皮出口的商人查尔斯(Charles Goodfellow)以年薪200英镑的价格被英格兰皮革商公会雇佣，在汉堡出售毛皮，他在1698年成功地在莫斯科卖出了10 000张海狸毛皮。”[注]HuIdson’s Bay Company Archivcs,A/1/17/13;A/6/2/100; A/17/1. cit., E. E. Rich,” Russia and the Colonial Fur Trade”,The Economic History Review,New Series,Vol.7, 1955,pp.307-328.英格兰毛皮贸易在这种新的贸易模式中走入近代。

结 语

毛皮贸易不仅推动了皮革商人公会在中世纪以及近代的发展，同时也深刻地影响着当时的社会生活。在中世纪甚至更早的时期，毛皮具有高贵的象征意义。主教、王室和贵族是主要的消费群体，而从14世纪开始，随着毛皮贸易的发展，大量的毛皮进入英格兰消费市场，这种状况逐渐开始发展改变。1363年相关的法令规定，只有少数人群被禁止穿戴毛皮。[注]法令规定：“除了马车夫、牧羊人、看守人、打谷者、一部分仆人和财产少于40先令的人外，都可以穿戴毛皮。”E.M.Veale,The English Fur Trade in the Later Middle Ages,p.4.而到1463年，市长、治安官以及长老被授权穿戴原本仅在王室贵族之间穿戴的松鼠皮和貂皮，而他们的仆人和工作人员同时被授权穿戴毛皮制服。[注]E.M.Veale,The English Fur Trade in the Later Middle Ages,p.11.另外，13、14世纪汉萨商人大量进口毛皮致使皮毛市场空前发展，也是毛皮逐渐融入普通民众生活的另一个原因。“到16世纪，虽然人们依然穿戴毛皮，但是其作为身份象征的意义逐渐消失。”[注]E.M.Veale,The English Fur Trade in the Later Middle Ages,p.141.毛皮逐渐成为流行的大众消费品。更重要的是，在毛皮贸易中成长起来的皮革商人，极大地推动了皮革业的发展。16世纪以后，他们在王室的支持下迅速扩展北美大陆毛皮供应市场，使得伦敦成为欧洲范围内重要的皮革供应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