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俊

在南美洲，女孩满15岁时，家人要为她举行一场盛大的成人礼。大多数南美洲国家有这种风俗，这源自古老的玛雅文明和阿兹特克文明。“拉丁天后”夏奇拉曾在一首歌中唱道：“在15岁成人礼的派对上，来一杯上好的香槟，尽情地跳一支华尔兹舞吧！”

来厄瓜多尔不久，我就有幸参加了一次当地女孩的成人礼。洛米娜是我的邻居，当她把请柬递给我时，我感到非常诧异，只因从未想過，在南美洲，女孩子居然15岁就算成年了。不过，我很开心能有这样的机会去亲身感受纯正的当地文化。

派对当天，我挑了一块产自玻利维亚的紫黄水晶当作给洛米娜的生日礼物。我想，给女孩子的礼物，水晶再合适不过了。晚上7点，我如约来到了洛米娜的家。客厅里充满了浓浓的派对气氛，角落的桌子上摆着鲜花，屋顶飘着彩色气球，自助餐点都已备好，DJ在放着轻松愉快的音乐。只是，客人都还没有来——还真是典型的南美风格，人们永远都要迟到。大约晚上8点，客人才陆续到来。女孩子几乎都穿着裙子，男士也是半正式着装。女主角洛米娜此时才出现，她身穿粉色的礼服裙，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和客人打招呼。我趁机将她拉到一边，把生日礼物递到她手上。她当即拆开礼物，开心地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来了上百名客人，主人家自然无法顾及所有人。我坐在角落里，显得有些尴尬，因为我的西班牙语还不太好，无法和旁边的人自如交流。虽然我没有主动说些什么，但是幸好还能听懂。来宾除了洛米娜的同学、好友，还有她父母的亲朋好友。可见，这场成人礼不是一次普通的生日派对，而是全家人的一个重要仪式，是要和所有的亲朋好友一起分享的。而派对的规格，是按照家庭情况量力而行的。洛米娜有一名当警官的父亲，她的家庭在当地属于中产阶级。因此，她的15岁派对，虽然称不上豪华，但是该有的东西一样都不少。

大约晚上9点，整个客厅安静下来，仪式正式开始了。伴随着舒缓的音乐，在客厅的一面墙上，主人开始播放他们精心准备的视频。洛米娜从小到大的照片一张张呈现，向客人展示着一家人的珍贵回忆和难忘瞬间。视频里随处可见父母的真情告白——“我们永远爱你”“你的出生是我们这辈子最大的幸福”“你永远是我们心中的小公主”……最后，父母用一段深情的致辞表达了对女儿的祝福和不舍，令人动容，而洛米娜此时已是热泪盈眶。

温情的时刻过去后，就到了庆祝的时刻。我最好奇也最期待的，就是接下来进行的成人仪式。

首先，父母拿出一个闪亮的公主头冠给洛米娜戴上。不管是否成年，女儿永远是这个家庭的公主。此外，他们还将一个略显幼稚的玩偶赠送给女儿。旁边的人向我解释，送玩偶表示“最后一个儿童礼物”。从今天起，洛米娜即将告别玩具，长大成人了。随后，妈妈捧着一双漂亮的高跟鞋走出来，俯身把女儿脚上的平底鞋脱下，给她换上高跟鞋。这象征着，女孩从此变成女人，可以化妆和穿高跟鞋了。然后，洛米娜拿起放在桌子上的15根蜡烛，逐一将其赠送给她生命中最重要的15个人。每个人接过蜡烛时，都简短地发表了一段致辞。当然，传统的生日蛋糕必不可少。分完蛋糕后，客人们围在一起，欣赏洛米娜作为成年人所跳的第一支舞。而这支舞，必须是和爸爸一起跳的华尔兹。

伴随着美妙的音乐，客人们也都开始舞动。在南美洲，跳舞是一种文化，没有不会跳舞的南美洲人，也没有不热爱狂欢的南美洲人。南美洲人爱狂欢，不仅仅是由于性格奔放，也是因为南美洲社会贫富差距过大，人们普遍感到生活苦闷，因此需要麻醉自己，忘记忧愁。至少，在狂欢这件事儿上，没有贫富差距——穷人也可狂欢，富人亦不过如此。

原本以为派对就在这样的欢快中进行下去，直至午夜人群散去。谁知还有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尚未进行。洛米娜已经有了男朋友，但是只有在成人礼这一天，她才能把自己的男朋友介绍给父母认识。看到洛米娜的父母——尤其是父亲——在面对与女儿牵手的帅小伙时，脸上那幸福中夹杂着淡淡失落的复杂表情，我也是百感交集。要知道，在中国，15岁谈恋爱，会被贴上“早恋”的标签。而在南美洲，15岁即已成年，谈恋爱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在对待感情上，南美洲人的思想非常自由和开放。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南美洲各个国家都普遍存在少女未婚怀孕的情况，这一现象在贫困家庭中尤其普遍，而由于当地大多数居民信奉天主教，堕胎不被允许，所以，少女怀孕了只能生下来。走在南美洲的大街上，会经常见到十几岁的年轻妈妈。种族歧视、社会不平等、贫富差距大、贫困人口意识落后等原因导致这一现象愈发严重，已经成为南美洲国家一个普遍的社会问题。加上南美洲国家整体男少女多，男人显得更加“金贵”，所以这一问题短时间内很难得到解决。这是整个社会出了问题。而对于每个具体的家庭而言，如何保护好自己的女儿，不至于过早地让她陷入这种困境，则是摆在每个家长面前的挑战。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此刻洛米娜的父母脸上那种复杂而矛盾的神情，才显得更容易理解吧。

午夜，当我离开时，派对的狂欢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