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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门姑娘从香港回故乡,建公益图书馆改变一座城

2018-12-03许晔

环球慈善 2018年9期
关键词:三门县二妹小山

许晔

一群孩子嬉笑着跑进图书馆,他们脱了鞋,走进挂满云朵灯的绘本馆。大一点的孩子则穿过长廊,登上二楼的楼梯,这将通往文字的世界——五彩斑斓的图画故事读物对他们已经没有多大吸引力了。

在浙江省台州市三门县,有着7.34万人口的海游街道,毗邻西区大道的有为图书馆,夏天的傍晚最热闹。

二楼天台的教室里,一位来自圣劳伦斯大学的美国女孩正打开空调,她下午在这里和20名高三毕业生探讨了全球气候变暖,贫穷饥饿,可持续发展和性别平等,晚上的授课时间是属于小学生的。

天台角落的义工会议室里,一群年轻人正在为第二天的演讲做最后的准备。一个男孩的演讲还有些磕磕巴巴,他憋红了脸。同伴们纷纷安慰他,帮他改了个更有趣的开头。县财政局的公务员、小学老师、创业者们成立了一个演讲俱乐部,明天将是这个俱乐部第一次表演。

门前售卖的凉茶和薄荷味的草湖冻必须放在前台,以免弄脏绘本馆的书和地板。管理员们来自全国各地一一最北边的黑龙江,南边的福建,还有浙江本地一一年轻的面孔上写着对博尔赫斯和尼采的崇拜。有人大学学物理与核电,却去海洋馆做过驯兽员;有人会在半夜和同伴们喝本地黄酒,读里尔克诗集。

图书馆墙上的电子屏正在循环播放志愿者们的采访视频,还有作家梁文道来访时的录像。门前贴着博尔赫斯的名言:“如果有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样子。”

在浙江乡镇里有这样一个存在,都源自一个叫“二妹”的姑娘。

“二妹”章瑾

认识章瑾的人都叫她“二妹”,这位独生女解释说,做公益的人都有些“二”,所以她叫自己“二妹”。

章瑾1981年生,正式场合之外,总带着些少女的娇俏感。在家中见到她时,她穿着一件印着卡通图案的衣服,头发披在肩上,正窝在椅子里,往嘴里塞杨梅。

19年前,章瑾离开三门到重庆上大学,自那之后就几乎一直漂在外面。她去英国留学了两年,在格拉斯哥和剑桥学财务与土地经济学,之后到香港,在金融行业工作了十来年。通常她每年回三门两次,一次是春节,一次是夏天——杨梅上市的季节。赢到创办有为图书馆,她与家乡的联结才多了起来。她把图书馆称为“自己的孩子”,每年回乡的次数多了很多。

三门县临海,晚来的风时常带着海洋的腥昧。全县拥有40多万人口,虽然GDP在浙江省不是名列前茅,但相较于很多内陆地区,已经算得上富庶。三门的年轻人总是向往更大的城市,甚至跨越重洋。和全国其他县城一样,这里没有丰富的工作机会可以挑选,最好的职业通常是公务员、教师,医生和银行职员;这里也没有多少文化娱乐,至少在2011年之前,如果你不想在麻将桌上浪费时间,而是想看一场电影,那就得去隔壁的临海市。

2011年夏天,章瑾从香港回到三门,一位长辈的孩子刚高三毕业,被浙江大学录取了。章瑾问他,你以后想做什么?男孩回答,无所谓啊,听我爸妈的。章瑾有些诧异——一位即将进入中国著名学府的18岁年轻人,却循规蹈矩只知道“听爸妈话”。

这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学生时代。中国的年轻学子们在经历高中3年的挑灯夜战后,会在6月的两天里,和一个省甚至几个省的学生竞争高等教育资源。那场考试的分数将决定他们去哪所大学,甚至可能决定他们的一生。然而经过了此前12年的教育,他们当中有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学习,除了习惯性做题和背诵课文,对未来和世界一无所知。就像1999年浙江省高考放榜那天,章瑾的分数堪堪擦过一本线。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对着母亲说:“你看,我为你考上了大学。”

离开三门后,她一直记着那个“听爸妈话”的事。几个月后,章瑾坐在从新加坡到香港的飞机上,愣愣地看着陆续登机的旅客和舷窗外的夜景,感慨新加坡这个面积还不到三门县的岛国,却可以将本土文化和国际化完美融为一体。她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要办一座图书馆,把一线城市的资源和信息带到县城里。在飞机起飞前,她拨通了第一个“捐赠人”的电话。

母亲接到电话时,以为章瑾在开玩笑。她答应把家里暂时不用的厂房仓库借出来办图书馆,前提是她得把自己嫁出去。章瑾一口答应:“没问题啊!”时隔6年后,她完成了对“捐赠人”的承诺。

回到香港,章瑾一夜未眠,在网上搜了整晚的信息。随后,这位训练有索的金融从业者,花了几个小时做出了图书馆的初期财务和策划方案。

拉“可以点燃”的人入伙

章瑾远在香港,要在三门开办一个图书馆,迫切需要一个当地团队落地执行,于是第二个电话打给了杨小山,一位她在微博上认识的网友。

电话内容很简短。章瑾说她想办个图书馆,杨小山觉得是件好事,说“很好啊,可以”。他当时只是想捐点钱,但被章瑾拉入了伙,成了总执行人。

這位戴着眼镜的栏杆制造商,说自己的学历是图书馆理事会里最低的。理事会的成员几乎都有大学教育背景,有高考状元,有剑桥、伦敦政经学院留学经历的,还有位复旦大学的博士,而杨小山是唯一一个没有上过大学的。他打过工,做过电台主持人,靠阅读进行自我教育,如今把栏杆卖到了美国和加拿大。

“我在学校的时候就是一个坏学生。但跟其他坏学生有一点区别,我是一个爱读书的坏学生。”杨小山说,“那么多年来,我一直好像没有太落伍,就是因为我爱阅读。”有次图书馆里的颁奖典礼上,章瑾这样评价杨小山:“野蛮生长,自学成才。”个人经历促使他决定接下这件事。在创办有为图书馆之后,他还在自己的工厂里办了读书会,领着工人们看书。

章瑾和杨小山算是网友,他们因为一次跟三门有关的金融圈八卦事件,互相关注了微博,直到2011年夏天的一个晚上,才在三门县西区大道旁的龙虾馆里见了面。章瑾的一位初中同学和杨小山认识,他们仨在龙虾馆里一边吃夜宵,一边聊人生,感叹小镇生活是多么无聊。后来这片夜宵大排档所在地,建了图书馆的新馆。“就这么见了一次之后,对这个人有印象,大致他喜欢什么样的东西,他能干什么样的事,我是知道的。”章瑾说。

场地有了,但没人做,这件事要不要黄掉?7年后,坐在图书馆的义工会议室里,杨小山说:“当时我想,太可惜了,没人做就完蛋了,我就跳下来自己做了。”

他们找当地老师做了前期调查,之后就打电话给三门的朋友——一切他们觉得“可以点燃”的人。一个朋友接到章瑾的电话时,孩子刚断奶,正处于产后焦虑中,找不到人生的方向。后来去图书馆做义工,她找到了新的动力,从泥潭里走了出来。

拉人入伙的习惯一直延续到了今天,他们把这称为“挖坑”,“相互用小铲子把对方挖进来”。和章瑾一起吃龙虾的初中同学成了第一任馆长,他也是个企业家,对图书馆的花销精打细算,馆员们都叫他“铁公鸡”。有位做灯管生意的志愿者,馆里灯坏了,他就过来修,外号叫“灯王”。后来他也被控了进来,成了图书馆综合管理部部长。

2011年圣诞节平安夜,有为图书馆在微博上发了第一条信息,宣布诞生。三天后,他们找县交通局借了一间会议室,开了第一次宣讲会。

创始团队的成员几乎都在职场上摸爬滚打过,基本都没接触过公益,只能把商业逻辑套用上。杨小山把之前创业项目的PPT改了改,把名校毕业的章瑾拉回来站台,像路演一样,对着台下七八十个观众开始“画大饼”。

一位当地日报新闻中心的主任在宣讲会上对策划的执行有很多疑虑,比如:你们怎么落地?后面的钱怎么办?如果没有人来看书怎么办?“他觉得这个事肯定办不成,”章瑾回忆道,“那天大家还是很真诚地交流,后来他就成了我们传播部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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