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伟恒

如今，每年高考都会产生一批奇葩怪诞的作文，颇为吸人眼球，这当中也有一些被改卷老师看好而得了高分。

在大宋朝仁宗年间，也有个喜欢怪诞文风的读书人刘几，敏捷有才学，他在国子监里读书时，经常考第一。他自恃才高，好标新立异，以行文喜用险怪之语而轰动一时。当时，很多读书人效仿，以生造词语、文句拐扭、内容空虚怪诞为时尚，遂成了一股险怪文风。

然而，刘几生不逢时，恰巧大文学家欧阳修在朝为官，他以端正文风为己任，认为刘几等人的文风是文坛上的一股逆流，多次呼吁不能让刘几等人的险怪之文入科举试场，但收效不大。欧阳修作为宋代诗文革新运动的倡导者，有意继承唐代韩愈、柳宗元的优良传统，主张文章首先要有充实的内容，其次要积极反映现实生活，且要生动流畅、真切自然。此前才把那种堆砌辞藻、内容空泛、粉饰太平的“西昆体”清扫出文坛，现在突然又冒出以刘几为代表的追求险怪文风的“太学体”的考生，欧阳修当然不能有丝毫的容忍。

嘉祐二年（公元1057年），欧阳修被任命为省试知贡举，正好刘几也在这次的考生之列，这给了欧阳修一个打击险怪文风的机会。在阅卷过程中，欧阳修发现一份卷子里有一些怪言怪语：“天地轧，万物茁，圣人发……”他大笑道：“这一定是刘几的杰作！”说罢，在后面戏续了两句：“秀才剌，试官刷（剌，是违拗、别扭的意思）。”

然后欧阳修展开卷成筒的卷子，用一枝大号红笔从头至尾一气抹了下来，谓之“红勒帛”。之后，他又在空白处批了一个大大的“谬”字，并命人把这份卷子张贴在试院的墙上，以示惩戒。事后一查，这份被欧阳修刷掉的卷子，果然是刘几的。紧接着一批写险怪文章的考生也都被刷了下来。

嘉祜四年（公元1059年），欧阳修又被任命为殿试主考，他听说，这次刘几已通过了会试，取得了参加殿试的资格。考前欧阳修对助手们说：“除恶务尽！诸位一定要严格把关，狠狠打击那些轻薄小人，以扫除文章之害！”

然而事情的发展常常带有戏剧性。考完试，卷子收上来后，欧阳修十分认真地一份又一份地审查考卷，当他看到一份卷子中有“太上收精藏也下冕旒之下”这样生涩、别扭的语句时，高兴地对旁边的人说：“我又逮住刘几了！”便毫不犹豫地刷了下去。

欧阳修便继续往下看，临到最后，有一份卷子中有这样的话：“故得静而延年，独高五帝之寿；动而有勇，刑为四罪之诛。”不仅平实自然，而且跟试题《尧舜之性赋》扣得很紧，不禁击节赞赏，并将该卷定为第一。

等到唱名时，大家才得知这个被欧阳修定为状元的人叫刘辉。然而，令欧阳修没有想到的是，知情人对他说：“这个刘辉就是您要惩戒的刘几，他在考试之前才改了名字。”欧阳修听罢，惊诧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他调查后得知，被刷下去的并不是刘几，而是苏州人萧稷。

这个刘几有才亦有识，且善于应变，他知道自己的名声已坏，难以通过会试、殿试两关，就果断地改了名字。光改名还不行，险怪的文章也不能再写了，于是又迅速地抛弃了以前的错误写法，彻底改变了文风，以至于欧阳修这样的衡文高手竟也絲毫没有察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