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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咸源流新证
——兼及与楚文化的关系

2018-11-28刘玉堂

江汉论坛 2018年8期

刘玉堂 曾 浪

一、巫咸为世掌医药、筮占、天文历法之官

“巫咸”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神农与黄帝时代,以官传世①,掌握医药、筮占②和天文历法等知识。在《山海经》、《淮南子》等文献中,已有关于巫咸国、巫咸、巫山等史事的直接记载。而《水经注·涑水》中,更有言之凿凿之“谷口岭上,有巫咸祠③(《太平寰宇记》记在巫咸山下)”的叙述,历代亦有奉祀④。为方便讨论,现依次钞撮如下:

《山海经·海外西经》:“巫咸国在女丑北,右手操青蛇,左手操赤蛇,在登葆山,群巫所从上下也。并封在巫咸东,其状如彘,前后皆有首,黑”。

《山海经·大荒西经》:“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丰沮玉门,日月所入。有灵山,巫咸、巫即、巫朌、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十巫,从此升降,百药爰在……有兽,左右有首,名曰屏蓬(郭璞注:即并封也,语有轻重耳)。有巫山者,有壑山者,有金门之山”。

《淮南子·墬形训》:“巫咸在其北方,立登保之山”。

《水经注·涑水》:“涑水西南迳监盐县故城,城南有盐池,上承盐水。水出东南薄山,西北流迳巫咸山北。《海外西经》曰:巫咸国在女丑北,右手操青蛇,左手操赤蛇,在登葆山,群巫所从上下也。《大荒西经》云:大荒之中,有灵山,巫咸、巫即、巫朌、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十巫,从此升降,百药爰在。郭景纯曰:言群巫上下灵山,采药往来也。盖神巫所游,故山得其名矣。谷口岭上,有巫咸祠。其水又迳安邑故城南,又西流注于盐池”。

先秦所言“海”并非皆指海水,所谓“海者,晦也。地险,言其去中国险远,禀政教昏昧也”⑤,即中原以外的蛮荒之地均可称海(晦)。《淮南子》、《水经注》等所引文献来源几乎都能追溯到《山海经·海外经》与《山海经·大荒经》。尤其是《淮南子·墬形训》所记,应是直接本之《海外西经》,但“在其北方”的“其”已无从稽考。上引《水经注·涑水》中提到巫咸,是因为涑水流经有一座传说的巫咸山,于是郦道元牵说《山海经》中内容,郝懿行已辨其非⑥。尽管如此,上述文献还是透露出如下信息:

首先,从巫咸掌握医药的历史看,这一族群应曾在南方活动。因为巫医起源于南方,如孔子说:“南人有言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⑦。《山海经·大荒西经》所记“从此升降,百药爰在”的灵山十巫传说和《山海经·海外西经》“在登葆山,群巫所从上下也”都是巫咸与医药有不解之缘的反映。周策纵曾指出作为医官的巫咸为针(钅咸)医之祖⑧。其实我们还可以举出更为有力的证据,即《黄帝内经·异法方宜论篇》的记载:

南方者,天地所长养,阳之所盛处也。其地下,水土弱,雾露之所聚也。其民嗜酸而食胕,故其民皆致理而赤色,其病挛痺,其治宜微针。故九针者,亦从南方来。⑨

南方是用针医疗发明地,与巫咸来自南方传说若合符契。晋人郭璞曾在建平郡(郡治今巫山)居住时,听闻巫咸传说后,亲自探访附近的巫咸山,并在其所作《巫咸山赋序》中写道:“盖巫咸者,实以鸿术为帝尧医。生为上公,死为贵神。岂封斯山而因以名之乎”。由此可见,至少唐尧时巫咸官死后,已成为后世纪念的对象。战国时有擅长祝由术者托名于巫咸⑩,至汉代,俗传楚、越之人能口唾射人以肿创,对此王充已有所察:“巫咸能以祝延人之疾、愈人之祸者,生于江南,含烈气也”。⑪

其次,《水经注·涑水》中所记晋南的巫咸传说当为黄帝时事,晚于山海经所记之巫咸。安邑夏县巫咸山,即为当时巫咸之官随军征伐处。按:咸,《说文》:“从口从戌”,甲骨文写作(),金文写作(),均像人持兵器以战斗。黄帝时,这位巫咸官的地位极高,为民众健康做出重大贡献。如《玉烛宝典》曾引雄黄之语:

昔黔首多疾,黄氏立巫咸,教黔首使之沐浴斋戒以通九窍,鸣皷(鼓)振铎以动其心,劳刑(形)趍步以发阴阳之气。春月毗巷饮酒茹葱,以通五藏也,夫击皷呼嘇,非以逐度出魅,黔首不知,以为魅祟也。⑫

可见早期巫咸之官提倡人们沐浴清洁身体,诚心斋戒静养心神。《世本》曰:“巫咸作鼓”,即巫咸提倡用鼓、铎振奋人的心气⑬、醒脾⑭和促进饮食消化。古人有“以乐侑食”的传统,指的正是音乐利于食物消化。巫咸还引导人们通过运动的方式锻炼身体⑮,讲求顺应时令安排饮酒食葱等⑯。乐事与食事相关,不仅常见于先秦时代典籍与考古发现,现代民族学研究也发现古代西南少数民族“有铜鼓处必有铜釜”。同时,鼓与舞等活动也密切相关⑰。这些记载虽然晚出,但却反映出中国早期农业社会中,人们已经开始注意日常生活的保健,并将其作为重要的政教活动通过逐魅等仪式传承。

再次,巫咸还为黄帝占筮,成功预测战胜号称炎帝的蚩尤。因有功,故蚩尤原封域内山川、河流亦以巫咸为名⑱。命名巫咸山,其实是反映了大规模战争的流血漂橹⑲。另外,巫咸之“咸”字,也可释“藏”,有涵容义。桂馥说:“箧也,从木咸声。箧也者,本书匚夹藏也。徐锴本匚夹、椷,藏也。《广雅》:匚夹,谓之椷。《史记·天官书》:间可椷剑,《集解》引苏林曰:椷音函,函,容也。其间可容一剑。馥案《周礼·伊耆氏》:共其杖咸,注云咸读为函”⑳。古人相传《归藏》为黄帝之易,则巫咸所筮恐即《归藏》。总的来说,晋南的巫咸传说与黄帝战蚩尤有关,与南方之巫咸不容混淆。

需要特别加以说明的是,上古以来巫咸不仅是筮官、医官,而且与南方的天文历法有密切关系,此事甚少人思及。今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本着客观实证的精神,揭橥此事实之真相。清人陈逢衡在《山海经多记日月行次》篇中较早敏锐地指出《海外经》和《大荒经》的内容绝非简单的地理记载,还与天文历法相关㉑。特别是《大荒经》东经和西经各有七座日月所出之山和日月所入之山,著名科学史家吕子方总结其为一套古老的山区观测历法:

上面记载了日月出入的山,大荒东、西经各七条,并谈到东极和西极。我认为,远古农人,每天观察太阳出入何处,用来定季节以便农耕的资料,这是历法的前身……远古时代的人,只知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把太阳的出入当作生活作息的标准。多山地带的人,自然就以山为日月出入的表尺。他们一天之间看见太阳从某山出来,从某山下去。一段时间,他们觉得白昼的时间慢慢儿长了或短了,天气就慢慢儿热起来或冷了,或者不冷不热,或极冷极热。如此这般,积长时间的观察体验,就用来定季节的早晚,排定耕作的日程,这是生产和生活的需要,是很自然的事。从社会发展来说,这是由狩猎时代进而到农业定居时代的产物,故我以为是历法的前身,是远古的人用以定季节的资料。㉒

《海外经》所引“巫咸”的内容与《大荒经》极其相似,这类文献中不仅仅是地理描述,可能还包含了先民观测天文和制定历法的一些传说故事。其反映的天文观测法还相当简陋,从技术水平上看,肯定要早于距今约6500年前的河南濮阳西水坡M45蚌塑龙虎所反映的以北斗为中心的天文学体系,后者已经能确定二分二至㉓。虽说上古时代的技术发明与传播并不一定具有同步性,但仍然能够肯定《大荒经》中所反映的山地观测历法是极其原始的天文历法资料,伴随巫咸传说非常难得地被保存下来。

二、巫咸与颛顼族群之关系

《山海经》中呈现的巫咸是何人,其早期居所又可能会在何处?我们可以清晰的看到,在《山海经·大荒西经》中,密集描绘了以颛顼族属为中心的人物和故事,其中包含大量与楚文化相关的内容。为议论方便,特选其要者摘录如下:

有国名曰淑士,颛顼之子。

有榣山。其上有人,号曰太子长琴。颛顼生老童,老童生祝融,祝融生太子长琴。是处榣山,始作乐风。有五彩鸟三名,一曰皇鸟,一曰鸾鸟,一曰凤鸟。

有灵山,巫咸、巫即、巫朌、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十巫,从此升降,百药爰在。

颛顼生老童,老童生重及黎。帝令重献上天,令黎卬下地。

有池,名孟翼之攻颛顼之池。

有人,名曰吴回,奇左,是无右臂。

有人焉,三面,是颛顼之子,三面一臂,三面之人不死,是谓大荒之野。

有鱼偏枯,名曰鱼妇。颛顼死即复苏。

蛇乃化为鱼,是谓鱼妇。颛顼死即复苏。

我们知道,其中许多奇幻景象,是人们对前代故事和风俗生动而夸张地描写。相关内容的密集描写,尽管叙述略显杂糅,却很难使人不去联想巫咸与颛顼等楚人先祖之间的关系。吕子方曾强调:

我认为这些是远古由一个部族传入其他部族而被接受了的资料,应该说接受的部族当时还没有如此完整的东西,因而才予以记载并流传下来。㉔

这些早期的实地观测是从许多小地方慢慢变成大地方的。罗泌指出早期巫咸的来源地应是西南的巫县:“巫咸国,故巫县,今夔之巫山,汉巫咸,隋曰巫山”㉕。此地正是西周时楚人熊挚所窜夔国所在地,汉代名巫咸山。楚人号巫为灵子,巫咸活动的灵山,即巫山。我们可通过《水经注·江水》进一步了解当地的自然环境:

其间首尾百六十里,谓之巫峡。盖因山为名也。自三峡七百里中,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叠嶂,隐天蔽日。自非停午夜分,不见曦月。

值得注意的是,在这里,郦道元认为巫峡得名源于巫山。再看他写空泠峡:

江水自建平至东界峡,盛弘之谓之空泠峡。峡甚高峻……有一火烬插在崖间,望见可长数尺。父老传言,昔洪水之时,人薄舟崖侧,以余烬插之,岩侧至今犹存。故先后相承谓之揷竈也。

空泠峡虽然高峻深邃,但可以断定,很早时期就有人类于此活动。

又东迳西陵峡。《宜都记》曰:自黄牛滩东入西陵界,至峡口百许里。山水纡曲,而两岸高山重障,非日中夜半不见日月……其叠崿秀峰,奇构异形,固难以辞叙。林木萧森,离离蔚蔚。㉖

在郦道元笔下,三峡绝壁之高不容飞鸟,叠嶂重岩又树影扶疏,自是一种既萧森幽奇,又卓诡神秘的环境。生活在这里的族群在性灵上也得到天真地释放。《海外西经》记录巫咸“在登葆山㉗,群巫所从上下也”,与《大荒经》所记“从此升降,百药爰在”均为同义。有学者引用李淳风的记载,考证“登葆”之“葆”为相风器,如后世风向仪㉘。实际上李淳风记载的一种“葆”是用于风角占术的工具,与此相关的“羽葆”乃是仪仗用器,都不是科学意义的气象观测。这种风角占术成熟于战国后,主要用于宫室内以及战阵上,并不能用于山区㉙。故“登葆”无须作奇怪之解,“登葆”之“登”即是“五谷不登”之“登”,取成熟义。葆应是“葆旅”之“葆”,晋灼曰:“葆,菜也。禾野生曰旅,今之饥民采旅也”㉚。在上古,药食不分,登葆之山就是可供药食的植物资源丰厚的地方,意味着巫山、三峡地区的动植物资源(利于医药发展)富足。郦道元还看到远古洪水期,人们迁徙此地的遗迹。现代考古学也发现每次洪水期,长江中游地区新石器文化都有往三峡地区迁徙的实例,其影响的范围甚至达到了今重庆忠县附近㉛。洪水过后,精通先进稻作农业生产技术的古人,有的依然选择定居靠近多高山陡坡的三峡地区,甚至还不断西进。尤其在第四次洪水期后,遭遇王湾三期文化晚期强烈冲击而产生的肖家屋脊文化,不往有利于稻作农业生产的两湖平原扩张,却逆向西行沿江汉平原西北部扩张到峡江地区㉜。三国时来敏在《本蜀论》中记载荆人鄨令死后随水漂上,至汶山下复生,后为开明蜀王㉝,人所共知,可见荆楚地区与巴巫的交通甚早。司马迁在《史记·五帝本纪》曾言及颛顼与巴巫地区的关系:

黄帝居于轩辕之丘,而娶于西陵之女,是为嫘祖为黄帝正妃,生二子,其后皆有天下……其二曰昌意,降居若水。昌意娶蜀山氏女,曰昌仆,生高阳,高阳有圣德焉。黄帝崩,葬桥山。其孙昌意之子高阳立,是为帝颛顼也。

江水和若水都位于今天的长江中上游之交。黄帝时代,中原与西南有密切联系。颛顼发端于西南,虽然后来成为天下共主,但其后代也可能有部分继续留在南方生活。

三、商相巫咸为楚人先祖

及至商代,巫咸㉞与颛顼族属的关系更为密切。史书记载殷商中宗太戊七年(说本《竹书纪年》),《史记·殷本纪》:“亳有祥桑、榖共生于朝,一暮大拱”。亳都朝堂上生长的桑树与榖树(楮树)一夜之间暴长(或如《尚书大传》等文献记载七日间),粗如双手合抱之状。这绝非神话,因《南方草木状》也有类似记载:

枫人,五岭之间多枫木,岁久则生瘤瘿,一夕遇暴雷骤雨,其树赘暗长三五尺,谓之枫人。越巫取之作术,有通神之验。取之不以法,则能化去。㉟

对比枫树遭遇暴雷骤雨,树赘暗长。则不难理解桑树和榖树(均属桑科)“一暮大拱”,即树上的瘿瘤突然暴长。这种情况多是树之根部受到病菌或创伤侵害,形成大量愈伤组织,暴长成瘿瘤,是当时气候变化剧烈之反映。贤臣巫咸治王家,禳桑榖之灾,《尚书》、《竹书纪年》均有详细记载㊱。其具体措施不外乎以星占敦促太戊修德明政教、代替太戊行祭祀山川之礼、以及用历法知识指导农业生产活动等。《太平御览》引《外国图》:“昔殷帝太戊使巫咸祷于山河,巫咸居此,是为咸氏,去南海万千里”,未详其地。若在晋地,咸氏亦可能为春秋晋国减氏之后,冒其名。如颜师古《急就章》注云:“减氏之先为晋公族大夫,骊姫之难,晋废公族。因谓其人为减氏。减者,省也。汉有减宣”㊲。

《史记·封禅书》又记:“伊陟赞巫咸,巫咸之兴自此也”。《礼记·祭法》:“夫圣王之制祭祀也:法施于民则祀之,以死勤事则祀之,以劳定国则祀之,能御大灾则祀之,能捍大患则祀之”。这位太戊时期传天数的巫咸死后成为人格神“古神巫”,成为后人的纪念对象。宋代陕西凤翔出土秦人的《诅楚文》谴责楚人祀丕显大神巫咸,既足证《封禅书》所记非虚,又说明楚人与巫咸关系密切。屈原接应巫咸之神“巫咸将夕降兮,怀椒糈而要之”,并拟引巫咸之言:“曰勉升降以上下兮,求矩矱之所同。汤禹严而求合兮,挚咎繇而能调苟中情其好修兮,又何必用夫行媒”。从这些关于政教的议论看,知屈原所记之巫咸确实为一政治人物。崔述亦指出:“余按巫者氏也,其先世或尝为巫祝之官,或其采邑在巫。子孙因以为氏,皆未可知。要之,咸乃商之大臣,安社稷者,非巫也”㊳。又,屈原数次提到“彭咸”一词㊴,如“虽不周于今之人兮,愿依彭咸之遗”㊵,“既莫足与为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㊶,“独茕茕而南行兮,思彭咸之故也”㊷等。从这些辞句中不难看出屈原对“彭咸”十分仰慕。屈原又有一篇《卜居》,其情感基调和内心意志与《离骚经》中“欲从灵氛之吉占兮”即要再次请召巫咸之神,帮助决疑自己的前途酷似,由此也可以看出“彭咸”中的咸就是巫咸㊸。王闿运曾经敏锐地指出,彭、咸分别指“彭,老彭。咸,巫咸。殷臣传道德者,盖先居夔、巫。芈熊受其道,居其地。彭在酉秀之间,巫山在夔,皆楚旧都,故原屡称焉”㊹。

彭铿、巫咸并称,古已有之,非王闿运创见。今本《云笈七签》中保存道教早期文献《释〈七经〉并序》一文,并记上古七位得道之人:“玄(女)、素(女)、黄帝、容成、彭铿、巫咸、陈赦习学七经,演述阴阳,生生为先”㊺。真正祀巫咸的地点正是巫山,我以为这个解释是较为通达的。清华简《楚居》中记载一位医者“?”,有人隶定为“巫咸”二字㊻,看来商末楚地医官命名为巫咸也不无可能。湖北随州擂鼓墩二号墓出土的青铜编钟中,有四件的隧部纹饰为浮雕的一人双手操蛇图像㊼,疑即巫咸神像。

司马迁在《太史公自序》中说:“唐虞之际,绍重黎之后,使复典之,至于夏商,故重黎氏世序天地……其在周,程伯休甫其后也。当周宣王时,失其守而为司马氏”。说明帝喾末年到唐尧之初,天文的世职已出现断裂,直到尧舜之际,才又重新接续,包括后来夏朝、商朝,重黎氏世掌历数,最后在周宣王时代失去官守。《史记·天官书》云:“昔之传天数者……有夏,昆吾;殷商,巫咸”。其中,昆吾氏是楚人近祖㊽,商代仍是重黎氏世掌天数,故在商王官中的巫咸传承重黎氏天数甚明。战国以来巫咸、甘公、石申三家,论天文最为重要,司马迁当时写《史记·天官书》很可能参考了巫咸天文学的内容。黄钟骏为商相巫咸作传时说:“自古星象,巫咸《星经》始著座数。与石申、甘德并称三家。而常星(恒星)图象舍次悉备,后代言星象者咸宗之。或谓宣夜法即其所作”㊾。此说昉自孔颖达:“宣夜,旧说云殷代之制”㊿,果如是,则“巫咸为之”[51]可能性就很大。何谓“宣夜”?我们今天可从晋人虞喜《安天论》略知其旨:“宣,明也;夜,幽也。幽明之数,其术兼之,故云宣夜”[52]。《隋书·经籍志》中有《巫咸五星占》一卷,已佚。但在唐人李淳风《观象玩占》和瞿昙悉达《开元占经》中,仍可看到保存部分题为“巫咸星官”和“巫咸星占”的内容。姚振宗说:“《开元占经》引巫咸占至多,其中外官星并有赞文,似后人所作。晁氏《读书志》有《司天考占星通元宝镜》一卷题曰巫咸氏,岂即是书异名欤”?[53]即指出恐有后人伪托,现代天文史学家也基本上认为这都是战国以降托名所撰[54]。不过研究者也指出,天体被赋予了五行属性是今传巫咸星占术的标志,已从单纯的“占辞占”发展成一定之规的“五行占”,并且保存了非常古老的“四象”观,如“日为朱鸟;月为玄武;房、心为青龙;参为白虎”等[55]。尽管今天看到的巫咸天文学的许多内容并不能追溯到三代,但既以巫咸命名,实际上还是充分证明了巫咸这一天文家的影响力[56]。

顾炎武曾以“巫咸”在古代的各种传说为例,指出:“古之圣人或上而为君,或下而为相,其知周乎万物而道济天下,固非后人之所能测也。而传者猥以一节概之。……古贤之既为后人所假托者多矣”[57]。这或许正是王官之学流落民间的写照,作为王官学的许多职业平移民间后,某些杰出人物的人格被神化。

四、从巫咸与申公巫臣的误合看楚文化之东传

文献中也有关于巫咸出于吴地的记载。清人周柄中专门撰文考证,认为在今山西夏县的巫咸之说乃后人伪托,而吴地巫咸故事则证据确凿:

若乃以为吴人,则见于梁萧统《招真治碑》[58],《越绝书》虞山巫咸所出,《后汉郡国志》吴郡、吴县有虞山、巫咸山,是自汉以来已有此说,较《夏志》所称独为近古,然则张守节之说信有征矣。[59]

至今,认为巫咸来自吴地的说法仍然得到许多人的赞同。但我们通过对巫咸在吴地的记载进行梳理,却得出了相反的答案。

最早在《越绝书·外传记吴地传》中有记载巫咸出于虞山[60],唐代张守节《史记正义》记载殷臣巫咸家(家为冢字之误)在苏州常熟县西海隅山上。又唐人陆广微在《吴地记》中记载有“殷臣申公巫咸坟”在平门(亦号巫门)东北三里[61],似已将巫咸与申公巫臣混同。此后,宋人采撷前代《图经》、《郡国志》,却细致地分别记载巫咸、申公巫臣坟茔具体地点在吴地的平门和匠门。如《元丰吴郡图经续记》:“北有平门……或曰平门者,故为巫门,巫咸所葬也”[62],并引《图经》云:“巫臣冢在将门外,非与此同”[63]。范成大在《绍定吴郡志》中也记作:“平门,一名巫门。巫咸所葬,巫平字画相近”,又说“巫臣,即申公巫臣也,《郡国志》云在匠门西南,亦曰巫门”[64]。我们还可从《太平寰宇记·江南东道》吴县条所引《郡国志》[65]中看到有关“申公巫臣”冢更早的叙述:“匠门……又《郡国志》云:申公巫臣,冢亦在西南”[66]。明人王鏊《正德姑苏志》引《祥符图经》云“在匠门外”,但亦认同“《吴地记》在巫门外”[67]。上引诸书提到的将门,即是匠门(见《吴地记》:“匠门又名干将门”)。唐人陆广微记述周围古迹时尚无申公巫臣墓之说。故未知宋代元丰年间《图经》、《太平寰宇记》等所引前《郡国志》等记载是否确有其事。至于《郡国志》所记载娄门(娄县)有巫咸故宅,宋人和元人已驳其误:

《郡国志》载娄县山下有巫咸故宅。止言娄县,而不言何山。按娄县诸山今隶本县者止马鞍山,无巫咸故宅之迹。他如昆山之类分隶华亭者,恐故宅在其下,然考《云间志》亦不载此。不知志郡国者何所据而云。[68]

《郡国志》载娄县山下有巫咸故宅,止言娄县而不言何山。按《琴川志》引《越绝书》云虞山巫咸所居。则咸盖常熟人,常熟非娄县所分,疑《郡国志》误。[69]

此外,《大明一统志》记载:“巫咸坟在府城东门外三里”[70]。以上这些记叙十分芜杂,甚至还有所谓“出土文献”的证明。如元代至大年间,人们在古吴城平门附近的古濠中得石扁,上有篆书“巫门”二字,但当时就有人怀疑为巫咸冢所在地:“考之《图经》云:虞山者,巫咸所居。是则巫咸尝居虞山而葬于此耶”?[71]实际上《吴地记》已经说明:“一曰平门,子胥平齐大军从此门出,故号平门”。可见巫门之说,反而在平门之后。篆书“巫门”二字只能说明平门可能有巫门之称,而不能由此判断即商相巫咸葬此。明人有记载更与之相反,称宋代宁宗嘉定年间,虞山西麓出土过八分书碑文“商相巫咸冢”五字[72]。则巫咸冢当在虞山,非在平门。赵宋以来金石学流行,不无作赝邀名之嫌。幸有当地人钱谦益辩之,通过史实考证绝无此事:

世传宋嘉定间,土人掘山西青龙冈,得古碑八分书商相巫咸冢五字。令王仑修墓立庙,孙应时为《记》。应时以庆元二年作令,至端平元年。阅十一令始及仑,记乃称前令王公。嘉定中掘地事在十三年后,安得悬记,其不足据如此。[73]

首先虞山与海隅山异名而同地,宝祐《重修琴川志》记载:“虞山在县西北一里。一名海隅山,高一百六十丈,周回四十六里六十步。《山海经》注云:吴之乌目山也。陆澄《吴地记》云:本吴之虞乡,孙权置虞农都尉。于晋太康二年改为海嵎。孙以其东临沧海故也。……若夫山之为名,《括地志》则曰海禺,《吴郡志》则曰海虞,《续志》则曰海巫,《祥符图经》则曰海禺,为名不一”。[74]

其次,唐人所说苏州常熟县就是古吴县。《舆地广记》记载:“吴县本曰句吴……隋曰苏州,唐因之。常熟县本汉吴县地,分置海虞县属吴郡。梁分置南沙、常熟二县。隋平陈徙常熟于南沙,而省海虞入焉,属苏州,唐因之”。[75]又阖闾吴城的匠门和娄门都在城之东,齐门、平门(巫门)并在城之北。[76]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发现:虞山巫咸传说(齐门、平门之北的虞山上)和申公巫咸(臣)冢(平门,一曰巫门东北三里)均在城北有记载。并且城东也有申公巫臣冢(匠门) 和巫咸故宅(娄门)。至此可见《越绝书》、《史记正义》、《吴地记》、《吴郡志》以及所引《郡国志》所记巫咸事均在与阖闾吴城相近的地理空间之中。

《吴越春秋》多记吴地事,记载虞山时绝不提巫咸事,却只提虞山知名的齐景公女之冢[77]。而最早由《越绝书·外传记吴地传》中记载的“虞山者,巫咸所出也”并不是因为当地有巫咸的历史遗迹,而是因为“虞,故神出奇怪”,可见其附会。更不用说《外传记吴地传》是晚到东汉时才由人散辑各种材料而成,已非《越绝书》原书内容[78]。在上古,“虞”是疑纽鱼部字、“巫”是明纽鱼部字,不唯韵同,连发声方式都是收浊。人读“虞”音近“巫”,心理投射虞山就是巫山,这也是后来地方志为什么记“吴县下有巫咸山”[79]的缘故。无怪乎民国时当地人对虞山进行实地考察时,齐景公女之墓还存在几个具体地点待考,但要坐实巫咸冢所在位置则毫无线索[80]。

其实,吴人自有巫祝之神巫,本不逮牵说巫咸。如《外传记吴地传》也记载“巫门外,欐溪椟中连乡大丘者,吴故神巫所葬也,去县十五里……巫欐城者,阖庐所置诸侯远客离城也,去县十五里”。至于申公巫臣,《左传》记为屈巫字子灵,本楚国之臣,其叛逃至晋。《史记》记载在吴王寿梦二年,“楚之亡大夫申公巫臣怨楚将子反而奔晋,自晋使吴,教吴用兵乘车,令其子为吴行人”,其家族在吴国享受较高待遇,“十七年,寿梦以巫臣子狐庸为相,任以国政”[81]。因为给吴人带来先进的车战和交通技术,颇有名气。但史家对人物自有价值判断,叛国投敌的巫臣死后不为人所称道。这样一来,疑问涣然冰释。吴地关于巫咸的传说,应是申公巫臣冢、虞山大冢、以及本地神巫传说(虞、巫音近相讹)杂糅后的以讹传讹,也是楚文化东传的重要见证。宋明以来,吴地人非常热衷对商代贤臣巫咸的祭祀和进行相关文化宣传,如托名孙应时伪撰的《商相巫公墓庙碑》指出商相巫咸有燮成、弭辑、镇定三大功绩:

从价值层面来说,无疑值得后人赞誉。另外有所谓东海咸氏亦称巫咸之后[83],其实《潜夫论·志姓氏》已言此咸氏为帝舜虞妫姓之后裔,不容相混[84]。

注释:

①“……巫咸作筮,此二十官者,圣人之所以治天下也”。《吕氏春秋》卷17《勿躬》。

② “炎帝神农氏……巫咸、巫阳主筮”。见罗泌:《路史》卷12《禅通记》,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③ “谷口岭上,有巫咸祠”。见《水经注》卷6《涑水》。

④ “宋崇宁间邑大旱,祷巫咸得雨。请于朝,赐封王号……洪武八年冬,夏令阎畜等即其顶,作新祠”。见《全元文》卷1762,张孟兼:《商巫臣祠碑记》,凤凰出版社1998年版。

⑤ 《毛诗注疏》卷10引陆德明《音义》,清嘉庆二十年南昌府学重刊宋本十三经注疏本。

⑥ 郝懿行:《山海经笺疏》卷7《海外西经》,清嘉庆十四年阮氏琅环仙馆刻本。

⑦ 《论语注疏》卷13《子路》,清嘉庆二十年南昌府学重刊宋本十三经注疏本。又郭店楚简《缁衣》篇引为“子曰:宋人有言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为卜筮也’”。见陈伟:《楚地出土战国简册(十四种)》,经济科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166页。

⑧ 详见周策纵:《古巫医与“六诗”考——中国浪漫文学探源》,台湾联经出版事业公司1986年版。

⑨ 王冰:《重广补注黄帝内经素问》卷4《异法方宜论》,四部丛刊影明翻北宋本。

⑩ “故谚曰巫咸虽善祝,不能自祓也”。见《韩非子》卷8《说林下》。

⑪ 《论衡》卷23《言毒》,四部丛刊影通津草堂本。

⑫ 杜台卿:《玉烛宝典》卷1《正月孟春第一》,古逸丛书影日本钞卷子本。

⑬ 《素问·阳明脉解》云:“足阳明之脉,病,恶人与火,闻木音则惕然而惊,钟鼓不为动”。病足阳明胃经,则容易害怕担心,听到木器突然敲击就惊心动魄,但听到钟鼓声则不会惊吓。另外,现代生理学研究也表明有节奏的鼓声与人大脑皮层的感觉中枢和运动中枢有关。见童恩正:《试论早期铜鼓》,《考古学报》1983年第3期。

⑭ 如医家叶天士以鼓声治人倦卧沉睡不起:“是人脾困,脾困故倦,小鼓声最能醒脾也”,见青城子:《亦复如是》卷8《鼓声醒脾》,重庆出版社1999年版,第265页。

⑮ 陶唐氏时已有作舞养生,“昔陶唐氏之始,阴多滞伏而湛积,水道壅塞,不行其原,民气郁阏而滞者,筋骨瑟缩不达,故作为舞以宣导之”。《吕氏春秋》卷5《古乐》。

⑯ 黄帝时代应已发明酿酒。迄今为止最早发现的中国酿酒证据在陕西省西安市米家崖遗址,年代测定为介于公元前3400年到公元前2900年,通过残留物的科学分析,从中找到了由黍、大麦、薏米和少量根茎作物混合酿造酒的三个证据。见《考古证据显示中国人5000年前就会酿啤酒》,新华网引新华社报道,2016年5月24日。

⑰ 陈宗祥、王家祐:《铜鼓起源考略》,《古代铜鼓学术讨论会论文集》,1980年。

⑱ 《太平御览》引《归藏》:“昔黄神与炎神争涿鹿之野,将战,筮于巫咸,曰:‘果哉而有咎’”。见《太平御览》卷79《黄帝轩辕氏》,四部丛刊三编影宋本。王家台出土的秦简《归藏》中也有相关记载。

⑲ 有学者认为杀戮造成的血液味道与盐卤相关,晋南正是三代以前重要的产盐地区。见阿波:《上古巫咸国考析——中国盐文化探源》,《盐业史研究》1991年第1期。

⑳ 《说文解字义证》卷17,清同治刻本。

㉑ 陈逢衡:《山海经汇说》卷2《山海经多记日月行次》,道光二十五年刻本。

㉒㉔ 吕子方:《中国科学技术史论文集》下册,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28、28页。

㉓ 冯时:《一位伟大的司天者》,《濮阳教育学院学报》2001年第4期。

㉕ 罗泌:《路史》卷29《古国》。

㉖ 郦道元:《水经注》卷34《江水》,清武英殿聚珍版丛书本。

㉗ “登葆”在《淮南子·墬形训》中被记作“登保”。另外,在《山海经·大荒南经》中也有一座“登备之山”,与此相关。

㉘ 刘宗迪:《太阳神话、〈山海经〉与上古历法》,《民族艺术》2002年第4期。

㉙ “凡风之动,皆不安之象,若在山川海滨,空宂之间,风所出处,皆不可占之,以为常式。若在宫宅城营之内,战阵之所,风势异常,扬沙走石,日光昏浊,则必占之”,李淳风《观象玩占》引《黄帝占》。李淳风:《观象玩占》卷43《风角》,明钞本。

㉚ “小三星隅置,曰觜觿,为虎首,主葆旅事”条下《集解》引晋灼注。《史记》卷27《天官书》。

㉛ 樊力等:《川渝新石器文化有重要发现》,《中国文物报》2001年2月7日。

㉜ 长江文明馆编:《长江中游地区新石器时代的人地关系研究》,长江出版社2015年版,第69页。

㉝ 《水经注》卷33《江水》。

㉞ 近代以来,罗振玉先生首言甲骨卜辞中“咸戊”就是巫咸,影响颇大。不过最近有学者指出甲骨卜辞中所记并非为经典中记载的巫咸。见熊立章:《从武丁时代的一版多子卜辞说“咸戊”并非“巫咸”》,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网站论文,2009年2月13日。

㉟ 嵇含:《南方草木状》卷中,宋百川学海本。

㊱ 《尚书·君奭》:“在太戊,时则有若伊陟、臣扈,格于上帝;巫咸乂王家”。又《竹书纪年》云:“十一年,命巫咸祷于山川”。见陈逢衡:《竹书纪年集证》卷16《太戊》,清嘉庆裛露轩刻本。

㊲ 《太平御览》卷794《南蛮六》。

㊳ 崔述:《考信录》卷2《商考信录》,陈履和递刻本。

㊴ 有关“彭”的解释,历代有分歧。如非古人征引文献错误,甚至同一人持两种说法。如《论语》:“窃比老彭”注中,《经典释文》引郑玄注云“彭,彭祖”,但《礼记疏》、《文选注》也引郑玄注云:“彭,彭咸也”。相关讨论见《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335《〈经典稽疑〉提要》,清乾隆武英殿刻本。

㊵㊶《楚辞》 卷1《离骚》。

㊷ 《楚辞》卷4《思美人》。

㊸ 此说本廖平,见《知圣篇》卷下,清光绪刻本。

㊹ 王闿运:《楚词释》卷1《离骚经》,清光绪刻本。

㊺ 张君房:《云笈七签》卷9《学九》,四部丛刊影明正统道藏本。

㊻ 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研究生读书会:《清华简〈楚居〉研读札记》,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网站论文,2011年5月5日。

㊼ 随州市博物馆:《湖北随州擂鼓墩二号墓发掘简报》,《文物》1985年第1期。

㊽ “陆终生子六人,坼剖而产焉。其长一曰昆吾……昆吾氏,夏之时尝为侯伯,桀之时汤灭之”。《史记》卷40《楚世家》。

㊾ 黄钟骏:《畴人传四编》卷1《殷》,清光绪留有余斋丛书本。

㊿ 《礼记注疏》卷14《月令》。

[51] 金履祥:《通鉴前编》卷4《王归自夏诞告万方》,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52] 《尚书注疏》卷3《虞书》,清嘉庆二十年南昌府学重刊宋本十三经注疏本。

[53] 姚振宗:《隋书经籍志考证》卷34《天文家》,师石山房丛书本。

[54][55] 李勇:《〈开元占经〉中的巫咸占辞研究》,《自然科学史研究》1994年第3期。

[56] 葛洪《抱朴子》中“巫咸、甘、石”依旧并称。唐人徐坚《初学记》引《魏韦诞皇后亲蚕颂》:“考时曰于巫咸,诏太卜以献贞”,见徐坚:《初学记》卷14《亲蚕第二》,清光绪孔氏三十三万卷堂本。

[57] 顾炎武:《日知录》卷25《巫咸》,清乾隆刻本。

[58] 萧统相信虞山巫咸所出之说,碑文见欧阳询:《艺文类聚》卷78《灵异部·仙道》,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59] 周柄中:《四书典故辨正续》卷3《子游附见巫咸巫贤》,清嘉庆刻本。

[60] “虞山者,巫咸所出也。虞,故神出奇怪。去县百五里”,见《越绝书》卷2《外传记吴地传》,四部丛刊影明双柏堂本。

[61] 陆广微:《吴地记》,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62] 朱长文:《元丰吴郡图经续记》卷上《门名》,民国影宋刻本。

[63] 朱长文:《元丰吴郡图经续记》卷下《冢墓》,民国影宋刻本。

[64] 范成大:《绍定吴郡志》卷3《塚墓》,择是居丛书影宋刻本。

[65] 以上诸书所引《郡国志》均亡佚不可考,唯史源能够追溯到《太平寰宇记》的那条记载有可能是《元和郡国志》。见高桥稔、葛蓬天:《〈元和郡国志〉研究》,《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88年第1期。

[66] “匠门……又《郡国志》云:申公巫臣,冢亦在西南”。见乐史:《太平寰宇记》卷91《江南东道·吴县》,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67] 王鏊:《正德姑苏志》卷34《塚墓》,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68] 谢公应:《咸淳玉峰续志》卷1《山川》,清宣统汇刻太仓旧志五种本。

[69] 杨讠惠:《至正昆山郡志》卷6《考辩》,清宣统元年本。

[70] 李贤:《明一统志》卷8《苏州府》,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71] “吴城平门,旧名巫门。至大庚戌,古濠中得石扁,上有篆书‘巫门’二字,故老云:巫咸,商大戊时贤臣也,其墓在门东北三里许”。见高德基:《平江记事》,清墨海金壶本。

[72] 孙应时:《商相巫公墓庙碑》记录传说宋代“嘉定中乡人掘地虞山西麓,名青龙山、觜山,有腹冈,得古碑八分书,刻商相巫咸冢凡五字”。无论是从碑刻形式本身,还是所谓八分书,都可以想见这是东汉以后人的附会。见钱谷:《吴都文粹续集》卷15《祠庙》,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73] 钱谦益:《牧斋有学集》卷44《杂文》,四部丛刊影清康熙本。

[74] 孙应时:《宝祐重修琴川志》卷4《叙山》,清道光影元钞本。

[75] 欧阳忞:《舆地广记》卷22《两浙路上》,士礼居丛书影宋本。

[76] 陆广微:《吴地记》,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77] 赵晔:《吴越春秋》卷4《阖闾内传》,明古今逸史本。

[78] 晁岳佩:《也谈〈越绝书〉的作者及成书年代》,《经史散论》,山东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170页。

[79]“东汉《志》‘吴县’下有巫咸山”,实际上这条《后汉书·郡国志》注是引用《越绝书》的记载。见王象之:《舆地纪胜》卷5《古迹》,清影宋钞本。

[80] 俞友清:《齐女坟和巫咸墓的考证》,《逸经》1936年第17期(特大号)。

[81] 赵晔:《吴越春秋》卷2《吴王寿梦传》,明古今逸史本。

[82] 钱谷:《吴都文粹续集》卷15《祠庙》,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83]“《姓苑》云:‘巫咸之后,今东海有之’”,见陈彭年:《重修广韵》卷2《二十六咸》,四部丛刊影宋本。

[84] “帝舜姓虞,又为姚,居妫。武王克殷,而封妫满于陈,是为胡公。陈哀氏、舀氏、咸氏、庆氏、夏氏、宗氏、来氏、仪氏、司徒氏、司城氏,皆妫姓也。”见王符:《潜夫论》卷9《志氏姓》,四部丛刊影述古堂影宋钞本。又《元和姓纂》所记“巫咸,姬姓皋陶氏之后”条下自注已言“有脱误”,恐是前人抄书误引。见《元和姓纂》卷2《十虞》,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