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巴子

恍惚

在林子里

我看到落叶顶着落叶

我看到枯草抱着枯草

我听见一些叫声

在互相呼唤

但我看不见是谁在叫谁

而我有一瞬间的恍惚

如此寒冷的时刻

我为什么会在

这一片林子里

蚂蚁不可阻挡

一些蚂蚁在上树

蚂蚁在树上造窝

我看见过蚂蚁

在公园里的

半截子树桩上打洞

半截树桩形的凳子

是水泥塑成的

但蚂蚁毫不理会

我以前在工厂上班

车间外面的锈铁管

蚂蚁也很下过功夫

铠甲中年

膏药贴我右肩

三片膏药

封闭三个穴道

三片膏药

手拉手

肩并肩

像三个保镖拱卫着

我感到自己坚硬了

我以为自己结实了

可以写字了

可以挥拍了

可以打枪了

可以当将军了

可我最想干的

只是挠挠左边的痒痒

但那可真远啊

右手和左肩的距离

就像不能相看的

左眼和右眼

就像狗嘴和它咬不到的

自己的尾巴

平安帖

在林间的环形路上

我走了一圈又一圈

通常一次走六圈

偶尔会走八圈

从来没有达到十圈

我也没有思考过

为什么没有更多

有时一圈没走完

我就回家了

三年来走了多少

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这条路上没出过车祸

没发生过抢劫和强奸

也没有走失过宠物

这里树木茂密

道路曲折幽深

在这林子里

我从没写出过一首诗

赞美诗

我佩服毕其一生

追逐光荣与梦想的人

命运的宠儿会成为时代英雄

我更佩服

把人送到高处的伟大发明

磁力浮石、宏伟的舞台、消防梯

蹦蹦床、罐式提升机、光束天梯

弹射装置、风筝和火箭……

我尤其佩服

那些发明家和工匠

制造了这些有趣的东西

回到出发之地

他们找到了新的乐趣

打算一件件地拆卸这些东西

这是更能消磨时光的一种工作

面对铺开在面前

不断增多的零件与碎片

他们觉得又有事可干了

接下来的工程似乎更大

却并不复杂

那就是埋葬！

埋葬所有的发明

开始新玩具制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