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玮

李东升这天上班的时候，忽然接到了老家金怀村王翔的一个电话。在电话里，王翔问：“东升哥，你能不能回来一趟，我有事给你说哩。”李东升问：“啥事这么重要，还非得我回去一趟不可，你在电话里告诉我不就行了？”王翔说：“在电话里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你抽空回来一趟吧。”见王翔说得情真意切，李东升只好答应他：“好吧，抽空我回去。”

因为单位里比较忙，李东升又拖了几天，才往老家赶去。进了王翔家，王翔却没在家。李东升问王翔媳妇：“王翔兄弟火急火燎把我叫回来，究竟是有什么大事呀？”王翔媳妇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跟你商量，他一会儿就回来，让他告诉你吧。”

正说着呢，王翔骑着一辆自行车进了家门。看到李东升，王翔如释重负地说：“东升哥，可把你盼回来了。”李东升心急地问：“到底是啥事呀，看你神神秘秘的。”王翔端起桌上的茶杯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水，坐到了椅子上，这才不慌不忙地说：“是这么回事，东升哥，咱村村南不是修了条公路吗，凡是被公路占着的土地，县里都赔了钱……”

听到这里，李东升忍不住又问道：“占地赔钱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在村里也没一点地啊！”“你先别着急，听我慢慢说。”王翔耐着性子解释道，“我有两块地被占着了，其中一块地是我的，可是另一块地却不是我的。那块地有1亩8分多，折算起来，近10万块钱哩。”

王翔这么一说，李东升忍不住又问：“兄弟，你的话我还是没闹明白，你说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呢？”王翔笑道：“东升哥，你先不要着急，我还没把话说完哩。这事还真和你有关系呢，你不知道，我说的那1亩8分地，其实是你们本家李大爷家的，李大爷去世后，李大娘孤身一人种不了地，就把土地给我种了。前年李大娘也得病走了，他们无儿无女，连个至亲都没有，我把你叫回来，就是想告诉你，这占地补偿的钱，是不是你该拿？”

李东升一听是这么回事，连忙摇摇头说：“不行，不行，这钱我可不能拿。虽说我是我家大爷的侄子，可是我也算不上他的直亲，我怎么好意思拿他们的钱呢？兄弟，不是哥哥我称赞你，现在遇到这样的事，像你这样不为自己考虑的人还真少见。你没看电视上，那些为家产钱财挣破头的事，几乎天天都在上演。你让我不能不佩服……”

李东升把王翔夸赞了一番，但真正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王翔有些着急地说：“东升哥，这钱你不拿，我拿更不合适，你说放在我这里，我吃不香睡不着的。本来，我已经白种了好多年的地，沾了不少光了，这钱在我这里放着，我心里还真是不踏实。”

李东升皱了皱眉头说：“按理说，这人不在了，财产应该给直系亲属才是，既然我家大爷大娘在咱们这里没有直系亲属，那我大娘她娘家会不会有直系亲属还健在呢？”听李东升这么一说，王翔也豁然开朗起来：“对呀，倘若大娘娘家有亲属，咱是得问问人家。我曾听说，李大娘娘家还有一个侄女健在呢。”二人当即决定，到李大娘娘家走一遭。

来到李大娘娘家董家庄，一打听，李大娘的直系亲属中，果然还有一个侄女健在。不过李大娘的侄女早些年就到外地去了，一直未回来过。李东升和王翔打听了许久，才要到了她的一个电话号码。二人喜不自禁，把电话拨过去，确定了身份后，李东升把情况一说，李大娘的那位侄女告诉他们，等几天她要回来，给父母扫墓，到时再说钱的情况吧。李东升和王翔分析，听李大娘侄女的口气，她有可能来了要把钱拿走。

这天，李东升特意从单位请假回来。不料，李大娘的侄女来到王翔家，详细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却说：“这钱我是不能拿的，我是我姑的亲侄女不假，但我姑我没伺候一天，我姑得病时我也不在跟前尽尽孝心，你们说，我姑留下的这钱，我能好意思收吗？我一分都不会要的，你们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千万不要再往我身上考虑了。从你们给我打电话开始，我就考虑了好几天了，这钱，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要的……”

李大娘侄女这么一说，李东升和王翔不由得都感慨起来。都说现在的人钻进了钱眼里，可是现实却让他们有了另一种感受。李东升不要这钱，李大娘的侄女不要，那这笔钱该怎么处理呢？李东升和王翔不由得又犯了难。

就在这时，李大娘的侄女突然发问道：“我姑孤身一人在家好幾年，她得病时，是谁在床前床后照料的？又是谁给我姑养老送终的？”王翔说：“街坊邻居都帮了忙，出了力，今天这个到你姑家去，明天那个到你姑家去，吃喝住用的，反正没让你姑难着。”李大娘的侄女一听，动情地说：“既然这样，我想不如把这钱给街坊邻居们分了吧，凡是照顾过我姑的都有份。”李东升和王翔想想也没有其他好办法，只得点头同意。于是，他们分头去通知街坊邻居。

街坊邻居们很快都聚拢来了，可是一听让他们分钱，他们却都摇起头来。宏祥家婆娘说：“这钱我们可不能要，李奶奶有病，我们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我们怎么好意思分她的钱呢。”李佳一的婆娘也说：“是呀是呀，我们到李大娘身旁伺候伺候，还不是应该的，谁老了没个叫人伺候的时候，我们要是收了钱算是怎么回事，将来还不叫后辈人笑话死。”一共请来了20几个街坊邻居，但没有一个要钱的。这下，李奶奶的钱又不知该给谁了。

就在又一次陷入了困境时，王翔突然说：“既然大伙都不同意分李大娘的钱，那我说一句大伙听听行不？李大娘生前总是抱怨咱们这条街巷太难走了，一到下雨天就让李大娘出不了门。我想，咱们就用李大娘的这笔钱，把咱们的街巷路面改造一下如何？如果李大娘在天有灵的话，我想她也会高兴的。”

王翔的这个提议，立刻赢来了一片赞扬声。有人还提议说，如果钱不够，我们每家每户再分摊些，既然村里没有能力来修，我们就靠自己吧。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说：“我记得，李大娘有一次下雨来我家，她鞋面裤脚上全是泥巴，她一来就跟我抱怨这路太难走了，还开玩笑说，等将来自己有了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门前的路修一修。”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十分热烈。看着大伙情绪激动的样子，李东升也感慨地说：“我虽然不在村里住了，但我也是这村子里出去的人。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既然大伙都这么有觉悟，在这里我也表个态，改造街巷道路，我也出点力，投点钱，只要大伙不嫌少就行。”

“好……”李东升的话刚落，叫好声就响成了一片。

（图 涂胜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