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祥菊

国庆节家人团聚，酒茶半酣之际，两天前刚从内蒙古返回的表叔和表婶也赶来凑热闹。表叔性情豪爽，是个天生的大嗓门，进屋后先以来迟为由自罚三杯，然后坐在我旁边就餐。热情的表婶则拿出自带的果品和甜点，逐个发给桌旁的众人吃。我一边嚼着香气十足的草原奶片，一边盯着表叔的发型坏笑不止。

表叔已是年过六旬的小老头了，今天居然剃了个颇为时尚的毛寸头，两个鬓角也理得让人不敢恭维。见我一脸的怪模样，表叔孩子般地吐了一下舌头，随后调侃地告诉我，这个新发型是昨天晚上央求表婶给剪的。表婶年岁大了，眼神不好，力道不够，一剪子下去就过度了。表叔也不计较，干脆让表婶给推了个毛寸。说到这里，表叔轻轻甩了一下头，故意做出一个很酷的姿势，并大嗓门嚷嚷一句：“丫头，你叔我今个儿是不是看着更帅气？”话音刚落，桌前早已笑声一片。再看角落处端坐的表婶，面色红润，眼角眉梢溢满欢愉。

一瞬间，我被表叔和表婶之间的小确幸所感动。要知道，年轻时的他俩，可是一对吵闹不断的冤家呢，是岁月的红丝线将他们牢固地绑在一起。随着年龄的增长，两人的感情愈来愈浓，生活也越来越合拍。到了现在，两人居然连吃饭、散步、理发之类的家常小事，都变得默契起来，且少有抱怨，令熟识的人看后心生嫉妒。

傍晚打开手机，看了一期《朗读者》。当主持人董卿以幽默而睿智的语言采访完知名演员刘烨的演艺之路后，随口问他一个极具生活化的问题：“今年的你也到不惑之年了，说说你最盼望的事儿是啥？”帅气的刘烨沉静了一会儿，随后用舒缓的语气说道：“现在，我最盼望的事儿，就是快点儿变老吧！到了那时，孩子们都长大了，我又开始拥有大把的时间，世界又变回我们两个人的了。我俩可以一起去旅行，或者一起吃个特别的饭，或者到海边拉着手走一走，或者一起看个电影……比较盼望那个时刻早些到来！”刘烨的话真实而不做作，直言不讳地道出了对妻子的感恩与热爱，同时也对自己的未来做出一个幸福的期许和承诺。他的话音刚落，現场即刻传来一阵支持的掌声。顷刻间，我的心中也莫名地多了一份期盼，希望自己过好每一天，早些见证自己和家人暮年时分的美好样子。

入夜不眠，脑中忽然闪过文学大师木心先生的几句诗：“借我一个暮年，借我碎片，借我瞻前与顾后，借我执拗如少年。”先生的诗写得极妙，他用简短而深邃的语言，道出了生命的执着和本真，告诫我们人生的每段路上都有极致的风景，不要错过后才懂得珍惜。于是我有个奢望，倘若光阴果能出借的话，我希望先借个暮年回来，然后以通达的智慧和宽容的心态，感恩地活好当下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