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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萨克族电影《永生羊》对族群认同的建构

2018-11-15梁新荣

电影文学 2018年19期
关键词:哈萨克哈萨克族节奏

梁新荣

(伊犁师范学院 人文分院,新疆 伊宁 835000)

《永生羊》是一部以新疆哈萨克牧民生活为题材的电影,哈萨克族作家叶尔克西·胡尔曼别克编剧并担任副导演。《永生羊》曾参加第34届加拿大蒙特利尔电影节电影处女作竞赛单元的评选,并成为所有参赛影片中唯一入围,而且进入竞赛单元的中国电影。这部影片除了男女主演外均采用了新疆当地的非职业演员,以原生态的影像全景般地展示了哈萨克族游牧人生活的风貌,为观众呈现了一个质地凝重深厚的人文新疆。

文化具有地域性,特定的地域文化圈因其特定的生态环境而具有独特的文化特征和发展方式。作为中华民族多元文化图谱中的哈萨克族文化因其地域、生活方式、宗教,而具有自身的独特性。对于哈萨克族——这个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而言,人和草原、自然关系不同于他者。在他们眼里,人与自然以及包含牛、羊、骆驼、马甚至狼在内的草原生态系统,不存在彼此的差异和相互对立,而是都具有等值的生命价值。《永生羊》电影以其史诗般缓慢的节奏向观众娓娓道来,画面尽善尽美,给人以诗歌般的意境,其间不乏创作者对传统民族文化的眷恋和反思,同时坚守哈萨克族文化的独立性和纯粹性。这样的影像表达以新疆地域文化为特色,为哈萨克民族文化立此存照,对于整个哈萨克族文化的书写是极其有意义的。

一、原生态影像表达下的哈萨克族群文化

“原生态”是指没有经过特殊人为加工和刻意雕琢,并存在于自然状态下的质朴本真、自然纯净。对于民族电影中的一员——哈萨克族电影而言,哈萨克族群文化的原生态影像表达是以多样的电影艺术表达方式、浓郁的民族元素展开电影叙事的。《永生羊》作为哈萨克族原生态电影的代表之一,在创作注重呈现哈萨克牧民的真实生活,在演员选择上除主角外全部用本民族非职业演员,在对白上运用母语同期声,向观众呈现出新疆的绚丽草原和冰雪世界的多彩景观,真实地反映了哈萨克族的游牧生活。

(一)《永生羊》在电影艺术表达方式上具有独特的哈萨克族特色

《永生羊》从哈萨克族群的视角切入,散发出自然而纯粹的本民族意识。哈萨克族人的游牧生活和社会记忆是逐水草而居,在周而复始的转场地点中发生。地理的迁徙构成了哈萨克族一种独特的生存方式。羊群正是在地理的迁徙即牧民的转场中获得生命的延续和循环。哈萨克族也正是在这种地理的迁徙中代代繁衍,生生不息。导演为呈现哈萨克族人这种独特的时空观,在《永生羊》的影像表达上,独具匠心地利用转场来表现空间的迁徙和时间的流逝。哈萨克族牧民的转场有固定的路线,遵循四季的变化,有不同的牧场。这种转场行为是一种遵照族群记忆和习惯的循环迁徙,每一次的出发是为了下一次的回归。在电影的叙事结构上,《永生羊》没有采用一般电影惯用的以时间变化为轴的表达方式,而是通过四种空间的转换,即“春牧场—夏牧场—秋牧场—冬牧场”进行叙事,使人物的情感变化随着空间的转换而得以呈现。在春牧场,小男孩哈力遇见红脸老人,并接受了红脸老人赠送的萨尔巴斯;在夏牧场,奶奶和叔叔凯斯泰尔为小哈力举行成人礼仪式,乌库芭拉在自己的婚礼上爱上花骑歌手阿赫泰后逃婚;在秋牧场,乌库芭拉守寡后被人陷害,遭受丈夫家族的酷刑,并被丈夫家族驱逐后再嫁凯斯泰尔;在冬牧场,乌库芭拉忍痛离开哈力一家,去守护自己的孩子;再到春牧场,奶奶离世。四季的迁徙转场是一种生命的轮回,在这种周而复始的生命过程中表现了哈萨克族的生活态度及民族精神。

(二)《永生羊》展现了浓郁的哈萨克民族元素

影片中夏牧场拍摄地点选择了阿勒泰的那仁草原,位于我国新疆的最北端,与哈萨克斯坦、蒙古国、俄罗斯隔山相望。秀丽迷人、宁静致远的自然草原风光,体现出了哈萨克族群文化中的静默氛围,让人领略到了那种在宁静中蕴蓄的民族审美张力。哈萨克族是“马背上的民族”。这种春夏秋冬不停游牧迁徙的生活方式,决定了其生活用具的特点。在《永生羊》镜头中出现的易拆易搭的毡房、收纳衣物的木箱、防潮隔湿的地毡、方便拆装的两头高木床等生活用具正是哈萨克族人日常生活离不开的家什。影片中这些拍摄道具的历史真实性和客观性,进一步再现了哈萨克民族的生活记忆。还有温暖宁静的冬窝子一方面烘托了人物的思绪情感,另一方面也呈现了哈萨克人与自然和谐的自然观。服饰是特定民族和时代的形象表达,《永生羊》影片以中间灰、红土底、松树褚、炭火黑、橄榄绿等彩色为主基调的哈萨克族服装为电影提供了重要的形象空间。哈萨克语的使用是电影突出身份认同的又一重要表现。该片全部采用哈萨克语对白,并配有中文字幕。哈萨克母语的使用既可以唤起哈萨克族观众内心强烈的身份认同,又能将“自我”族群存在传达给他族观众,强有力地构建出了哈萨克族群原生态文化。

电影影像也是一种文化解释,当我们把电影影像看作是文化解释的另一种特殊文本时,其中所展现的各种文化也随之或浅描、或深描地呈现出来。《永生羊》编剧兼副导演叶尔克西·胡尔曼别克以其特有的镜头语言真实地展现了她对于本民族文化的理解、认同与坚持。电影《永生羊》通过虚构与现实的混合还原了新疆哈萨克民众的日常生活。哈语对白、哈萨克族非职业演员出演、实景拍摄,生活化地展现了新疆哈萨克族牧民真实的生活。《永生羊》导演非常高超地将哈萨克文化隐没在日常的琐碎中,从而引起文化触动,这是作为具有族内视角的民族电影影像所独有的魅力。这部大范围用原生态演员的民族电影,贯穿整部影片的温情、隐忍及坚强,极具渗透力和表现力。它直白坦诚、淳朴鲜活的影像表达特性,使这个平和静谧的电影在众多世界优秀影片中成为加拿大蒙特利尔电影节电影处女作竞赛单元的一个意外惊喜。

二、传递哈萨克族草原文化情感逻辑与生命哲学的影视节奏

节奏即律动,是事物有规律的运动。《礼记·乐记》疏说:“节奏,谓或作或止,作则奏之,止则节之。”斗转星移,春去秋来,花开花落,这是宇宙万物普遍运行的节奏,这种万物运行的自然节奏内化在电影艺术中则形成了精彩的影视叙事节奏。电影是由活动的影像画面构建而成,电影节奏就是电影艺术家们将他们的思想感情和情节、镜头的综合运动以艺术的方式结合起来的运动形式。

(一)叙事节奏

电影的叙事节奏是指在电影剧情中矛盾冲突的发展节奏,它对整部作品的节奏有着充分的影响。凯瑟琳·乔治在其《戏剧节奏》一书中认为:“剧作家用文字向我们提供最终将出现在观众面前的内容。而其他的艺术家则起着把纸上的文字变成话,呈现给观众的作用。他们都必须对节奏(剧作家的节奏)具有敏感,必须在他们各自的艺术领域里运用节奏。”这段理论虽然是针对戏剧节奏的理论,但在电影领域也同样适用。电影《永生羊》通过哈萨克老人哈力少年时的回忆,用史诗般的叙事节奏,讲述剧中人物的关系以及人与自然的关系,将观众带进了哈萨克小男孩的世界。导演将镜头对准华美壮丽的喀纳斯,再加上悠扬的配乐,让观众领略到浓郁的新疆自然风光及哈萨克族的人文情怀。摄影机游离在新疆阿勒泰草原上,所有的演员以及被包容在电影中的每一个细节,都缓缓流淌出所有关于哈萨克文化的信息:慈悲、宁静、和谐与包容。《永生羊》叙事节奏是缓慢的,它扎根于哈萨克族文化的宽广草原,致力于表现哈萨克民族的人文历史变化,努力让电影回归本位,用淳朴的哈萨克牧民和并不曲折复杂的故事情节去讲述,用哈萨克族的日常生活和古老民俗去发声,用平淡自然的节奏去发声,让观众在真实的长镜头中,去体味时光静静流逝的过程。宰羊的献祭仪式如潺潺细流贯穿于《永生羊》全片中:影片开场小哈力以岩画的方式在岩壁上再现了这一仪式;在小哈力的成长仪式上,凯尔泰斯念着“你死不为受罪,我生不为挨饿”的祭祀语实行了献祭;叔侄二人在冬牧场偶遇一群冻死的母羊,并在风雪中对即将垂死之羊实行了献祭仪式;许多年后,长大的哈力为去世的奶奶实行了羊的献祭。老年哈力在影片结尾处说:“生命世界原本就是循环往复的。纵使有太多的萨尔巴斯为我们牺牲,依然有更多的萨尔巴斯延续着它的生命。”《永生羊》的叙事节奏基调如一部哈萨克族人的抒情史诗,没有大起大落的故事情节与波澜壮阔的矛盾冲突,却有着宁静的韵味,如同静静流淌的额尔齐斯河。

(二)影像节奏

影像节奏对于电影,也是极其重要的。法国著名电影理论家莱翁·慕西纳克曾说:“很少有人懂得赋予一部影片以节奏和赋予画面以节奏有着相等的重要性……电影就是节奏,不然就是死亡。”《永生羊》导演采用静止的长镜头去讲述故事,影像节奏是缓慢而充满诗意的。影片没有花哨的构图、绚丽的色彩等时髦的镜头处理,大部分镜头都是依靠缓慢的长镜头来完成的。悠长而缓慢的镜头运动路线和大幅度的镜头调度和拍摄角度使得演员的走位、表演得以完美呈现。草原大户人家苏丹的女儿乌库芭拉美丽多情,被父母强行许配给母亲家族中的人。她在婚礼举行过程中,与前来赴宴的花骑歌王阿赫泰一见钟情并私奔。哈力的叔叔凯斯泰尔深深暗恋乌库芭拉,却羞于启齿。后来乌库芭拉丈夫因病去世,她独自抚养两个孩子,却受到丈夫家族的猜疑和欺凌。哈力与莎拉奶奶救下了落难的乌库芭拉,并撮合了乌库芭拉和凯斯泰尔。但强烈的母爱驱使乌库芭拉主动放弃来之不易的幸福,重返前夫家。《永生羊》中每一帧画面,以及潜流于镜头底下的情绪张力,在某种深层意义上阐释了哈萨克族草原文化的情感逻辑与生命哲学。影片的一个经典镜头就是凯斯泰尔叔侄俩宰羊祭祀的仪式,叔侄二人、羊和草原呈剪影状,为祭祀仪式提供了庄重、神圣的视觉感。导演用细腻精妙的镜头去呈现这一段,并没有十分刻意地去表现环境,而是让人物的情感自然而恰当地流溢在每一个与自然环境有关的镜头里,从而使影片的整体观感纯真质朴。《永生羊》电影中的新疆影像是民族电影文化叙事的一支,也是新疆历史叙事的一部分。

在中华民族的文化版图上,少数民族电影是一支中国与世界对话不可或缺的文化生力军。影片《永生羊》有着浓郁的地域元素,用新疆本土化的语言,承载了哈萨克族的传统精神,具有民族电影特有的地域文化特性。电影《永生羊》营造了一个质朴真实的哈萨克族的影视表达空间,让观众心灵进行了一次净化之旅,同时也让人明白了对世间所有生命的尊重与关怀。《永生羊》中这种大自然和哈萨克民族所赋予的平衡性,使观众感受到一种对生命的虔诚与和谐,其反映了哈萨克人对待生与死、对待爱、对待亲情和对待生活的一种平和、谦卑之态。在当前全球一体化又日渐多元化的语境之中,尤其是在以商业片为主的影视传媒语境中,边疆民族电影渐趋边缘化,游离于主流文化之外。因此,边疆少数民族电影的身份认同对于解决边疆少数民族电影发展的市场困境、弘扬民族文化、巩固边疆地区的稳定与团结有着重大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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