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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 力

2018-11-15

长江丛刊 2018年5期
关键词:阿力军犬大黑

郭 强

辽南地区,一个座落在山坳里的小山村。中午刚过,在村口三间土房前正进行着一场别样的“决斗”。

一条名叫大黑的狗和另一条叫阿力的狗正嗷叫着相互撕咬在一起,两条狗均已五官挪位,露出那狰狞的面目来,令人恐怖。凶壮威猛的大黑略显笨拙。瘦小的阿力比较灵活,它体重只有大黑的一半左右。你来我往不知有多少回合,撕咬嚎叫声引来了围观和起哄的人群,十几条各式各样的狗也“汪汪”叫着围在四周。

等阿力的主人王强赶到时,见大黑正立在地上“哈噗”不停地喘着,不时发出铿锵有力的“呜呜”声。那是极度愤怒,随时准备出击向对方的警告声。

“阿力”,回来!王强几次声嘶力竭的高喊着,阿力竟未曾有过对王强召唤置之不理。

王强担心,这样下去,高大凶狠的大黑会将阿力撕成碎片,两条狗如此凶猛的恶斗会影响狗主人之间关系。

……两狗僵持着……大概是中场休息。

突然,一声“嗷——呜”从阿力口中传出,像似狼在山崖上伸长脖子发出瘆人的嚎叫,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阿力前爪猛的向后一扒又伸向前方,弓腰起来,后腿猛然一蹬,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从它蹬起的尘烟中飞一般窜到了大黑的裆下,残忍的咬住了大黑的命根,随即疯狂甩动着头。欲将大黑的命根撕咬掉!

这场面,只在人们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发生!

“没见过两狗这样打仗的!”“这不是条狼吗?”“咬的可是‘狼首’啊!”“是不是阿力疯了?”

人们在议论着……

“回来!……”王强的呼喊声已变了腔调。

阿力并没有松口的迹象,仍快速又狠狠甩着头,嘴向下拽着,大黑的哀嚎声回响在山沟里,它拼命的来回转动跳跃,试图挣脱。但阿力又乘机缓口向大黑的根部更深一口的咬去,随着大黑的叫声而更激烈的甩头,身体随着大黑而转动着,保持着大黑的头部和阿力尾部的距离。

王强感到:阿力闯大祸了,气急的拿起铁锨向阿力横向拍去。(他不是“砍”,而是“拍”)……大黑挣脱出来,一路哀嚎的向家里方向逃去,不时回头惊恐的看一眼阿力,一瘸一拐的样子非常狼狈。洒下一路血迹,恶斗的地方还留下一滩血!阿力并未追赶,喘息的声音急促而不均,满口沾着血。露出不甘罢休的神态,嘴里仍发出“呜呜”的低吼,眼睛紧盯着大黑逃走的方向。

人们不由自主的向后撤了几步,都试图离阿力远点,那些“汪汪”叫的狗,也没了声音,纷纷夹起尾巴慌忙的向各自家里奔去。

回过神来的人们纷纷议论着:

“这狗是谁教的,怎么这样下死口?”

“这狗肯定是狼配的种,会咬死人的!”

“这狗留在沟里要惹祸的!”

“大黑要废了,这狗首怕是当不成了。”

(狗首,即狗的头领)

“再别惹阿力了,离它远点,它会返性反抗的!”

“没看这狗出门呀?平常挺老实的。”

“狗和狗打仗,算个屁事,沟里哪天狗不互相打几次?”

王强听来,大约是:“大黑是‘狗首’。阿力会咬人的。阿力咬了‘狗首’”。

真的惹来麻烦了,天还没黑,直爽但鲁莽的张三队长找上门了,见到王强妈妈,先是客套了几句。“王强他妈,你家王强那狗得‘打狗’了!”(打狗就是用棒子将狗打死的意思,有专门的打狗队,专门棒杀那些因各种原因需杀掉的狗,自家人是不忍心杀掉自家狗的。)

“啊!为什么呀?这是哪条法规定的?”

“刚才我到张婶家赔礼了,还给了她一些‘四环素’给大黑消炎的,张婶还说:大黑惹老事了,狗打仗,没事。还给了我几个菜饼子呢。”王强妈妈回道。

“王强他妈,跟你说啊,你们下放到俺这儿,得吃口粮不?得烧柴禾不?得分菜地不?狗虽然算不得什么,但要和大家搞好关系,接受好再教育呀。狗是有狗的规矩的,王强那狗咬的是‘狗首’啊。”

“大兄弟啊,说话得讲道理不是?王强那狗是他爸从部队战友那要来的,当初被灌醉了酒,好不容易装在行李箱子里带上火车才运到这儿,不容易呀,它是军犬,军犬是懂规矩的,军犬能不守规矩吗?”

王强妈妈故意的回答,令人啼笑皆非。又道:“我们下乡到这,那是响应党的号召,是上级的政策。我们哪不听你队长话了,你说来看看?”

“可它是狼一样的,没见那狗打仗有套路?太狠了!以后咬了人怎办?咬了队里牛羊牲口怎办?吃了沟里人家的鸡、鸭怎办?大家都担心那!。”

“你见过它咬人、牲口、鸡了?”

“那倒没有。”张三低声支吾着。

会讲话的王强妈妈打开了话匣子:“狗打仗是常事,家家口粮不足,哪有东西喂狗?为争食两狗打仗不是正常的吗?再说了,是大黑先到我家院里找食吃,在我家门口打的仗。谁对谁错?狗当然不懂,人可得讲道理,怎么能‘打狗’我家的阿力?”

“再说了,俺家王强是最怕狗的,俺家初来乍到,那狗撵生人也正常。大黑撵他时都到了我家门口,他吓的脸都煞白,喘着跑回家。我找过张婶了吗?能和狗一般见识吗?那样的话,人不也成狗了?”

“大兄弟呀,狗打仗那是畜生的事,小孩子弄点食物引逗两狗争抢、撕咬也是正常的,是小孩子的事,你当队长,要抓大事,要进步!”

“至于‘打狗’吗?‘狗首’的事我不明白,也不好说。”

耿直倔强的张三队长有些恼火,不善辞令的他道:“这是广大群众的意愿,要考虑群众情绪,我们队里几个头头商量过的,决定了的事不能改,你家狗有狼性,咬残了‘狗首’‘狗首’是全沟里的人都要保护好,阿力留着后患无穷。明天就给阿力‘打狗’。”说完,抬起屁股愤愤离去,绕着阿力走了。

“什么狗屁‘狼首’,阿力惹谁了?多老实一条狗……”王强妈妈不时的唠叨着……

六神无主又急又恼的王强蹲在门口,要被“打狗”了,对阿力的气瞬间变成了痛。他抚摸着阿力的额头,那狗还有激动的劲头,“哈哈”仍不停的喘着,时而站起、时而趴下。不断的瞅着王强,又瞅着大黑家的方向。

突然,王强想起了“老相好”来,便急匆匆的向他家奔去。“老相好”是王强的忘年交,是沟里辈分年龄都高的人,早年在部队当兵,土改时当过农委会主任,办事有板有眼,是沟里见过世面又德高望重的主心骨。人们都称他“老主任”。“相好”是当地男女要好的意思,也是有暧昧关系的意思。王强称他“老相好”是戏言,但两人确实有爷孙一样的感情。

经常,王强拿着爸爸的旱烟送点给他,王强妈妈也时常送点从城里捎来的糕点给他,因为他经常帮助王强种菜地。逐渐两人熟络了。

“老主任、阿力怎么办啊?”挺要紧的事,王强也没心思称他“老相好”了。

老主任消息灵通着呢,加上沟里有点事传播也快。他已经知道阿力咬伤大黑的事及村里人的各种议论,也知道张三到王强家的事。

“小子,我给你叨咕、叨咕。”拿着铜嘴,铜锅的长杆烟袋,不紧不慢说着:

“大黑吧,身高马大,叫起来‘嗡嗡’的满沟都是回响,跑起来也是飞快的。它是经过多少狗的争斗才被人们认可的。”他抽了口烟又说道:“这荒山野岭的大山沟,早年还闹过‘胡子’呢,现在也有各种野兽下山来,狼牙、狐狸什么的,家家养狗,壮胆又能报信,是人们生活不可缺少的。但不能只看自家院内啊,从沟口到沟里形成了一个大院,一旦有生人进来或有什么事情发生,‘狗首’要带领全沟的狗冲出去,‘狗首’行动。那‘狗首’就是这么传下来的。”

“它是管全沟里的事啊!”

“所以呢,沟里的人对‘狗首’都是重视和爱护的,比其它狗高看不少,家家都喂它呢。”他又抽了一口烟。

“这不能有怨气,大家的情绪是正常的,现在大黑还在家里发抖呢,不停的嚎着,恐怕是废了。”

“到谁家都喂的待遇是已经形成的习惯啊”。又抽了几口烟。

“你那狗也太生分了,到你家院里找食被咬成这样。到别人家还喂食,所以造成了这后果,但也不怪你家,不太懂这事。”

是的,王强也经常看到,大黑如同军官一样在前面威风凛凛。后面跟着一群顺从的狗犬,大黑不时抬起头,四周张望观察一番,又看它狗兵们。

“那怎么办啊,怎么救阿力呀?”王强急切的又问道。

半天的沉默,他倚在炕角被垛上,眯着眼睛,“吧嗒、吧嗒”抽着烟。

“小子,你回吧,阿力惹什么祸啊,咬伤‘狗首’那是不知道啊,倒也不算什么。”他话里有话的说。

他又紧吸了几口烟,这时,天早已放黑,他烟锅里冒着一缕青烟向上窜着,发出闪动的光亮来。

王强是不会讲话的,但焦急的他还是不停的说,有点对不上茬的语无伦次。

“阿力,是守规矩的,它不咬鸡鸭,更不咬人,是大黑先到我家院子的……”

“小子,会吧。”又将屁股向下挪了挪,身体更仰着的倚在被垛上,更可气的是竟闭上了眼睛,只嘟念了句:“没法子了,‘打狗’吧!”一副无计可施,无可奈何的样子。竟然好像打起呼噜来……

“什么狗屁相好”王强边嘟念着气呼呼走着。大黑的惨样,阿力的灾难在脑子里交替着,回想起阿力。

回到家里,门口竟不见了阿力!急忙奔到屋内,见它竟破天荒的被抱在了炕上,全家围拢着它,炕上放着一个吃光了的猪肉罐头,阿力舔着响也大概是白天那场恶战和突然如此受宠,它有些慌乱。但是从它那黄色的眼睛里能看出有些幽幽的悲哀来。“难道它有预感?”但确实它没有平时见到王强那样欢悦的表情。

王强把它抱进里屋炕上,并紧搂紧,它时而要下炕去“岗位”上,时而望着窗外那漆黑的夜空,时而又转动起耳朵……王强更紧的抱住它,它不解的用舌头舔着王强的脸颊和滔滔涌出的泪水……

一大早,嘭嘭的拍门声把似睡非睡的王强惊醒,是“打狗”的来了!?王强一阵惊怵,搂紧了阿力。

是张婶,她匆匆的走进来,一屁股坐在炕沿上,因为她是大黑的主人,因为大黑,阿力才……王强甩被将头蒙上。

“王强他妈,你是大城市来的,知书达理的,千万别生那狗小子的气啊,不就是一条惹是生非的狗么,我家那小子真是不懂事。”

原来张三是张婶的堂侄子。

“昨天半夜,老主任让人把我和张三叫去了,那好一顿臭骂呀,撸的张三狗血喷头,还让他给你赔礼道歉呢!这不,我先来给你个信。”张婶如竹筒倒豆子,哗哗的说着。

“打狗”我先把你那笨狗头拧下来,人家从大城市到咱这小山沟来,知道人家原来是干什么的吗?你真是不懂事,在沟里没见过世面,不懂政策,不通人情,是个混账瘪犊子,狗肚子盛不住二两油!

张婶跳在地上,手舞足蹈的学着老主任的腔调和动作。

王强妈妈如释重负的高兴起来。

“张婶啊,这是个误会,不全怨张三队长,那狗到院子来找食吃,阿力叫几声,大黑也没遇见过敢朝它龇牙的,这不就打起来了。”

“俺家阿力,从不乱咬,连叫都很少,是懂事的。晚上,只要家里人没回来,它好像知道似的到沟口去接,见到别人不出声,是主人它就跳出来欢喜的一起回家,那可是二里多地远,还经过一片坟地呢!”

“这事我呀说了,真是条好狗。”张婶回话后又说:“老主任说了,阿力那狗是军犬,不惹它是不会下死口咬大黑的,还说,狗首那是一个习俗,顶多算个村规,还不一定对不对,算不得规定,更不算法规,把阿力‘打狗’是错误的。”

王强妈妈又回到:“老主任是老资格的干部了,有水平,还通情达理的。”

“对,对,那老爷子是好人那。他还让张三跟你学着点呢。”

张婶走了,凡是主人迎送的客,阿力是不叫更不咬的。

“这狗多乖啊。”张婶夸到。

“对啊,他从没咬伤过谁,不惹事,更不是狼。不像你家大黑那么厉害。大黑是看门的好狗啊。”

“是啊,是啊,都是好人好狗啊。”

送到门口,王强妈妈见张三队长垂头丧气的朝这边走来,再看阿力,依旧趴在门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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