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红丹

(绥化学院，黑龙江 绥化 152061)

以“功夫小子”形象为观众所熟知的吴京在实现自己从武打明星向电影导演转型的过程中，选择了军事题材动作片这一类型片，先是推出了《战狼》(2015)，在当时以轻喜剧和“小清新”式爱情文艺片为主的产业环境中异军突起，取得了5.5亿元的票房佳绩。《战狼》的成功验证了“正能量”与“铁血硬汉”叙事对于观众依然有着极大的吸引力。在此基础上，吴京又执导了《战狼2》(2017)，这部电影更是凭借着超50亿元的票房成为中国电影史上的现象级作品，并在社会上引发热议。即使是与被认为是业界领军者的好莱坞的同类型题材影片相比，《战狼2》在票房和艺术品质上也堪称是一个强有力的竞争者。时至今日，《战狼》系列无疑已经成为“吴京作品”的最重要代表作。而如若细究《战狼》系列给我们的在票房与口碑上取得“双赢”的启示，那么两部电影中的主旋律色彩无疑是最不可忽视的。

一、《战狼》系列与主旋律生态

主旋律最早用于音乐创作领域，指一部作品或某一乐章中最主要的，具有主题意义的旋律。而后被引申进文艺作品的创作中，指一种最主要的精神基调。在我国，主旋律文艺作品具有重要地位，它指的是“在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理论和党的基本路线指导下，大力倡导一切有利于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的思想和精神，大力倡导一切有利于民族团结、社会进步、人民幸福的思想和精神，大力倡导一切用诚实劳动争取美好生活的思想和精神”的作品。从这个角度来说，《战狼》系列中的主旋律色彩是不可否认的。

自从梅里埃将戏剧创作的理念移植到电影创作中后，电影艺术就不再只是一种单纯的，引起观众好奇心理的娱乐，艺术的创造性乃至假定性，都在其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而在拥有“主旋律”这一创作方向后，电影更是成为某种具体观念、思想以及意识形态的载体。电影创作的集体性导致其在进行意识表达时，是必须有更为全面的考量的。这种考量包括主创本人的个人道德观念、价值取向以及以观众为代表的市场需求，还有统治阶级所提倡的主流意识形态。在不同的电影中，三者在其中所占的比例自然也有所区别。但几乎每个国家的电影创作都无法逃避主流意识形态的影响。即使是在政治化倾向并不明显的电影中，也会渗透着本国的文化传统或民间主流信仰等。在中国，主旋律电影作品的创作，被认为关系着能否制造出符合广大人民利益，满足人民群众精神文化需求的精神产品，以及能否发展我国的文宣事业，繁荣社会主义文化。

而在国产电影进入了“大片时代”后，主旋律电影一度陷入较为尴尬的境地。对此，中国电影人也在力图实现主旋律在商业时代下的“突围”。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便是《云水谣》(2006)、《集结号》(2007)等电影的脱颖而出，观众欣喜地看到，主旋律色彩与市场意志并不是不可调和的。而《战狼》系列就是多年来这种突围尝试成功的一个里程碑。

二、《战狼》系列的主旋律价值取向

价值取向是衡量一部电影是否为主旋律影片的最重要标准。《战狼》系列在与观众进行情感和思想上的交流时，始终是从中国的主流价值观出发的。电影也正是因为贴近了这种主流价值观而能在市场上掀起波澜。

(一)爱国主义与民族主义

首先，作为以中国军人或退役军人为主人公的电影，爱国主义与民族主义是两部《战狼》中最鲜亮的色彩。吴京本人也就《战狼2》的火爆表示，电影的票房并不是他个人的成绩，而是中国人在当下爱国情绪爆发的产物。观众的爱国热情是一把晒透了的干柴，而《战狼2》则是一个点燃了干柴的火星。可以说，爱国主义和民族情怀是当代鼓舞着人们工作、建设以及生活的时代精神，自然也就可以成为驱使观众走入电影院的一种共同心理基础。

在《战狼》中，爱国主义通过“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这句铿锵有力的台词传递了出来。电影的这句最重要的台词也是主人公冷锋行为的主要精神支撑。在两部电影中，中国的利益都遭到了巨大的威胁。《战狼》中雇佣兵击杀解放军，并试图偷运血清出境，而《战狼2》中则有大量侨民滞留战火纷飞的非洲。在这样的情况下，坚信“要问候叛国者祖宗十八代”的冷锋能够在平时训练、工作时拼搏进取，在遭遇敌人时奋勇向前。更重要的是，在《战狼2》中同胞遇到危险时，冷锋也一再强调我们的背后有一个强大的祖国。由于非洲叛军也需要作为联合国常任理事国的中国的承认，因此不敢杀害中国人。冷锋将手臂当作旗杆，高举国旗带着大家开车冲过战区，成功完成任务。此时勇武、正义的冷锋成为国家的化身，电影在爱国上的宣传教化功能得以完成。

在《战狼2》中，电影设置了两个国家与中国形成一种对照，一是目前落后于中国的非洲某国，另一个则是当前的超级大国美国，电影旨在通过这种对照激发观众作为一个中国人的自豪感。在电影中，非洲某地爆发瘟疫而政府无能为力，在对政府的不满下叛军蜂起，普通民众以及华侨在叛乱的红巾军和政府军的对峙中朝不保夕；而中美混血的瑞秋则在战乱爆发后用推特“通知”了她认为最值得信任的美国大使馆的海军陆战队，结果冷锋却告诉她挂着星条旗的军舰早已远去。换言之，美国政府放弃了对瑞秋的保护。而相比之下，中国军队则不仅没有抛弃自己的公民，派出军舰千里撤侨，并且在联合国的指示下对屠杀本国侨民的叛军实施军事打击，体现出一个大国的责任感。观众的民族主义情怀得到了最大限度的满足。

(二)革命英雄主义

如果说《战狼》系列对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的宣传已经深入人心，那么《战狼》中的革命英雄主义则往往为人们所忽略，或是与好莱坞电影中的“个人英雄主义”混为一谈。

英雄主义叙事由来已久，并且在不同的时代和不同的艺术中，英雄主义都有着不一样的内涵或外延。在好莱坞电影中，英雄主义成为电影吸引观众屡试不爽的法宝。而中国主旋律电影则以革命英雄主义为主，强调主人公视革命、集体的利益高于一切，要赤胆忠心地为正义的事业而奋斗，可以牺牲自己的利益。而在电影艺术中，革命英雄主义往往体现在主人公在高度复杂、危险的境况下正面的、优异的表现。在《战狼》中，冷锋和父亲都曾经面对一个人性中的两难境况，即敌人“围尸打援”，受伤战友请求冷锋父亲或冷锋将自己击毙，避免更多战友因为前来救援而导致的伤亡。而无论是谁都难以对自己的生死兄弟开枪，也难以目睹着战友伤重血流尽而死，可一旦起身救援，就会因己方没有烟幕弹而被对方狙击手狙杀。在这样的局面下，冷锋父亲和冷锋做出了不同的选择。冷锋父亲在痛苦的挣扎之后打死了战友，从此自己不仅结束了军人生涯，也一直生活在良心的折磨中。而冷锋则在痛苦和焦虑之下，冷静地分析了现场局面，用枪对准树木射击，其他战友也受到启发纷纷效仿，最终在木片横飞的烟雾中，冷锋救出了受伤的战友。并且无论是在《战狼》抑或《战狼2》中，电影始终强调“战狼”是一个整体，需要与战友的配合。即使是在冷锋离开了部队后，他同样需要曾经的退伍侦察老兵何建国的支持。

但值得注意的是，冷锋这一形象早已脱离了非文艺因素全面干预电影创作时代下的高大全式英雄形象，如《林海雪原》中的少剑波、《洪湖赤卫队》中的韩英等。后者强调主人公必须具有明确的革命目标，并且必须是毫无杂质的道德典范，人性的弱点往往是被过滤掉的，而即使主人公具有一定的平民化特征，也往往被表现为某些工作上的失误而非道德品质等深层问题。冷锋则更接近于一个与好莱坞电影中的英雄类似的具有缺点或瑕疵的英雄。如冷锋是一个刚愎自用的“刺儿头”，先是在《战狼》中不听从上级命令击毙了劫持人质的匪徒武吉，后是在《战狼2》中面对拆迁队长的挑衅，将对方踢成重伤，这两次有违军纪的行为一次是导致了他被关禁闭并被调离原部队，一次则导致他从部队中退役。但冷锋的行为又是在情理之中的。又如冷锋在面对自己的女上级龙小云时带有油腔滑调的一面，在生死千钧一发之际依然敢于当着指挥室众人的面问龙小云“你有没有男朋友？”这也是观众觉得这个人物有血有肉、与自己的距离更近的原因。

三、《战狼》系列的主旋律形式表达

如果说价值取向关系着主旋律电影在本质上是否能实现其政治服务功能，那么具体的形式表达则关系着这种意识形态输出的效果，它必须兼顾电影在审美娱乐上的功能，让观众获得审美享受。

(一)紧凑叙事

在故事的安排上，主旋律电影强调紧凑的情节编排，让观众迅速进入有组织的叙事中而非沉浸在主创的个人情愫思绪中。在《战狼》系列中，尽管故事本身不乏值得推敲之处，但是从整体上来说，在叙事紧凑、戏剧张力突出这一点上，电影是较为出色的。在《战狼》中，冷锋击毙武吉这一事件直接导致冷锋被调去“战狼”，而武吉的哥哥敏登则发誓要给弟弟报仇，更重要的是，这里埋下了武吉为敏登制造基因武器的伏笔。由此冷锋和敏登两条线各自展开，终于在一次演习中实现交会。冷锋等人在缺乏实弹的情况下要与有备而来的雇佣兵相抗，对于观众来说这无疑是极为紧张的。

而在推进主线剧情之余，电影又不忘适当松弛观众的神经。如当冷锋刚加入战狼时，操着上海口音的战友纠正其他人对他名字的念法是“史三八”不是“死三八”，又如在瑞秋告诉冷锋他已经感染上了无药可救的拉曼拉病毒时，冷锋说了一句“没事，我买了医保”，这无疑极大地活跃了观众观影的气氛。

(二)人格代表式人物形象

如前所述，冷锋无疑以他的智勇双全、年轻而富有活力成为国家的象征。而在冷锋之外，其他的人物形象也多以正面为主，分别代表了某种理想型的人格形象。以女性担任战狼中队长，烘托冷锋形象的龙小云无疑是智慧、坚毅的象征，在冷锋遭逢人生低谷时，龙小云欣赏其业务能力而将其招致麾下，无论是在演习抑或是后来的作战指挥中，龙小云始终都极为冷峻，不假辞色，然而在冷锋踩雷命悬一线时，龙小云默默流下眼泪，人物刚中带柔的个性形象便由此跃然于银幕之上。又如冷锋的战友俞飞，电影在这个人物身上加强了更多关于战士铁血柔情的细节日常化展现，如将自己女儿的照片放在帽子里，经常在想女儿的时候拿出来亲，等等。他以深沉的情感而弥补了冷锋略显轻佻的形象，慰藉着观众对中国战士的人格想象。

可以说，对于注定要在中国电影史上留下一笔的《战狼》系列，我们不应该仅仅将其视作两次资本的狂欢。抛开其创纪录的票房成绩，从形式和内容上，乃至从主创主观的创作动机上来说，《战狼》系列都带有浓厚的主旋律色彩。尽管严格来说，“叫好又叫座”的《战狼》系列在艺术上依然有提升的空间，但是这不影响它是一个当代主旋律电影的优秀标杆，对于当下中国电影人在这一类电影的创作上，《战狼》系列无疑提供了极其宝贵的经验。并且可以预见的是，随着中国电影工业的逐渐成熟，能够抓住更多观众、赢得市场的主旋律电影，以及带有主旋律色彩同时又具有国际传播视野的，共同参与到满足观众精神需要中来的成功商业类型片将会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