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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痴的爱与真

2018-11-14许国华

莫愁 2018年17期
关键词:史学清华大学天才

文/许国华

求爱与求真有同等的价值。

遨游上下五千年,他游刃有余,挥洒自如,将纷繁的历史梳理得井井有条,堪称“一代史学天才”。然而,面对爱情,他捉襟见肘,使美好的婚姻穿行于惊涛骇浪中,显现出惊人的“无知”。他自号“素痴”,却又是个十足的“情痴”。纵是天才的他,也不免为情所困,至死也未能参悟情为何物……

牺牲一切,追求至情至性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借用《红楼梦》中写贾宝玉与林黛玉的诗句,来形容他与她的相逢,也许比较贴切。在他眼里,她就是那个“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的林妹妹。那一年,他21岁,她17岁。

他是赫赫有名的清华大学学霸。18岁考入清华学校(清华大学前身),发表第一篇学术论文《老子生后孔子百余年之说质疑》,毫无畏惧地向史学大师梁启超的观点提出异议,梁启超不以为忤,反而对其嘉赞有加,叹为天才。其后,他又在多家知名刊物发表数十篇论文和学术短文,一时声誉雀起。他便是张荫麟。

她叫伦慧珠,著名学者、大学教授伦明的女儿。人如其名,伦慧珠冰雪聪慧,美丽纤弱,张荫麟对她一见钟情,向她火热地表白,倾诉爱慕之情。

然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种不解风情的书呆子气十足的表白,自然没能俘获伦慧珠的芳心,反而使自己堕入了单相思的情网,不能自拔。初尝失恋滋味的张荫麟,痛苦不已。在亦兄亦友的同乡、燕京大学知名学者容庚的开导下,1929年,他怀揣一颗破碎的心,踏上远赴美国的求学之旅。

“中心藏之,何日忘之”,在异国他乡苦读的日子,他始终忘不了那段初恋。孤夜难眠,转辗反侧,她的一颦一笑,时常在他的脑海中闪现。他索性披衣提笔,倾才情于笔端,让缠绵悱恻的情话漂洋过海,直抵伦慧珠的床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终于,两人鸿雁频传,绽开了爱情的花朵。

张荫麟生平精力所专注的,除了学术研究之外,就是真纯的爱情,他曾经说过:“天真纯洁,出于至情至性,牺牲一切,在所不惜。”如今,爱情之神降临,鸿雁往来不足以解相思之苦。于是在1933年学业未竟之时,张荫麟做出了一个疯狂举动,放弃博士学位(1932年,获斯坦福大学哲学硕士学位),提前回国。当张荫麟乘坐的邮轮抵达香港时,迎接他的是伦慧珠长久的拥抱和呈上的鲜花。

爱是要有一番精神的

沐浴在爱河中的张荫麟与伦慧珠,双双乘车北上去了北平。张荫麟应清华大学之聘,任历史、哲学两系专任讲师。1935年4月,张荫麟与伦慧珠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婚后,张荫麟与伦慧珠育有一子一女。但是由于二人的生活经历、价值观存在差异,加之性格冲突,婚后不久就出现了不协调的声音。再赶上日寇侵华战乱,张荫麟不得不抛妻别子,随清华大学南迁远赴云南,任职于西南联大,伦慧珠带着孩子困守在老家东莞。

两地分居,让爱的风花雪月趁隙而入。此时,有个女孩闯入了独居昆明的张荫麟的心田。

她是好友容庚的女儿容琬,北京大学文学院的“三才女”之一。容琬很早便认识了张荫麟,且是张荫麟忠诚的仰慕者,她的文章和译作,也得到过张荫麟的精心校改。容琬是个受过良好高等教育的现代新女性,特别是两人共同在“中日战争史料征辑会”英文资料编辑、西方历史著述翻译的工作中,于耳鬓厮磨间,迸发了事业和理想的共鸣。

“你历年来给我的字条,哪怕是片言只字,我都如获至宝地珍藏着。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上面盛载了我对你的爱慕。”她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张荫麟的心激烈地颤抖着,他无法抗拒这份炽热的爱。

他与她有着共同的兴趣、事业、追求、理想。如果没有彼此敞开心扉,他与她依然可以保持亦师亦友的关系,悄悄地将这份情愫深藏心底。可如今,当她向他“凤求凰”时,他立刻陷入了情感的沼泽。从情感上,他无法将这位红颜知己拒之门外,也想接纳这份志同道合的爱情;而从理智上,他又不得不考虑远在东莞的妻子儿女。

“爱是要有一番精神的,爱的生活异常紧张,不是好玩的事。”当这段爱情真正来临的时候,张荫麟无奈选择了退缩。

殉情与殉道有同等的价值

也许是为了弥补对伦慧珠的愧疚,也许是想借助外力来终止这段隐秘之恋,张荫麟想出了一个不太高明的“招”,写信让伦慧珠和儿女前来昆明团聚。

和阔别数载的妻子终于团圆的那一刻,张荫麟非但没有丝毫“久别胜新婚”的喜悦,反而琴瑟失和。两人因各种琐事纷争不断,在短短几个月内,夫妇俩吵闹了六七次。有时吵闹得很厉害,住在楼上的冯友兰太太都忍不住下来劝解。与自然生发的恋爱不同,婚姻是后天人为的结合,极需双方的细心经营,用心呵护。然而两人好于“斗气”的性格,把本可继续的婚姻推向破裂。终于在一次激烈口角之后,伦慧珠一怒之下,带着孩子回东莞去了。

张荫麟心绪之差可想而知。1940年7月,他离开了西南联大,只身来到贵州遵义的浙江大学教书。

到了遵义后,他更加专注于工作,对自己的饮食起居愈发随意起来。加之战时物力维艰,他的身体从此每况愈下。在撰写《中国史纲》的两年内,他还养成了一个非常坏的习惯,每写一章,常常连续数日不睡觉,直到一口气写完一章,才倒头连睡几天,或是大吃几顿,结果健康大为受损,得了肾脏炎。

1942年10月24日,流星划过天际,一代史学天才张荫麟终被肾病夺去生命,年仅37岁。伦慧珠在《大公报》上看到张荫麟的死讯,顿时昏了过去。伦慧珠后来为张荫麟守孝三年,足见她对张荫麟的爱浓烈而绵长。

“凡是了解近代浪漫精神的人,都知道求爱与求真,殉情与殉道有同等的价值。”(出自贺麟《我所认识的荫麟》一文)性格的悲剧吞没了张荫麟,唯一可安慰的,是他书写了一部字字珠玑的《中国史纲》,尽管这是一部未竟之作,却可以让他在名家辈出的20世纪史学领域,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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