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记者 彭立昭 文/摄

影视界每一位老演员都像一本厚重的书，“书”中记载着他们的演艺传奇与非凡人生。袁老曾在《战斗里成长》《守卫铁桥的人》《红旗歌》《喜相逢》《布谷鸟叫了》《405谋杀案》《江水滔滔》《子夜》《好事多磨》《阿Q正传》等话剧、影视作品中成功地扮演了一个个生动的角色，可观众不忘的却是他在话剧和电影《霓虹灯下的哨兵》中扮演的角色——八班长“赵大大”。“你黑不溜秋的，还是靠边站吧这南京路连风都是香的。”这句经典台词说的就是他饰演的这个角色。“赵大大”性格耿直，作战勇敢机智，但没文化，不懂政策，思想转变慢，对战友肝胆相照，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没想到，“赵大大”袁岳于2018年10月15日在上海仙逝，享年86岁，深感悲哀。回想起袁老75岁时接受本刊的采访，那些细节至今历历在目。袁老饰演的“赵大大”让观众记了一辈子！袁老先生带着荣耀安然归去，他的人生就是一部精彩的戏。

一匹从海战中冲杀出来的“黑马”

11年前的那天，袁岳和银幕上的那些老“哨兵”——“春妮”陶玉玲，三排长“陈喜”马学士，老班长“洪满堂”刘鸿声，女特务“曲曼丽”姜曼璞等演员，以及当年“好八连”的第二任指导员王经文等《霓虹灯下的哨兵》主创人员在央视电影频道相聚。

75岁的袁老看上精神矍铄，说话中气十足，全身显现出军人特有的气质。他告诉记者，“赵大大”能给观众留下印象的话,除了主要是剧本写得好,导演排得好之外,还由于自己长期在部队的生活对他的锻炼。袁岳是上海人，出身于一个职工家庭。从小喜爱电影、戏剧，中学时期演出过《大地之爱》《夜店》等话剧，初露艺术才华。问起他名字的由来，才知道他从小就崇拜岳飞的“精忠报国”,想当忠臣,想保卫自己的国土,故取了一个“岳”字。上海解放的第二天，他和上海戏剧专科学校（上海戏剧学院前身）的很多同学一起报名参了军，实现了他的军人梦，去了福建前线文工团。那一年他18岁。

袁老在部队里生活工作了近二十年。那时，文工团既是战斗队也是宣传队，他参加演出了《喜相逢》、《战斗里成长》、《守卫铁桥的人》、《红旗歌》等配合部队的政治任务而编演的节目。在打仗的时候,他们分散下到连队,和战士一起行军、打仗,或者抬担架、运弹药、护理伤员、管理俘虏、登记战利品等等；有时候,教歌、写标语,或者到炊事班帮忙。多少个月白风清的夜晚，他们在海岛上与军民联欢……

从1953年开始，袁岳和他的战友们参加特殊的“海岛保卫战”。那时，他们驾驶着最多只能容纳十个人的“机帆船”和木头船在海上巡逻，穿行在茫茫“云海”里。条件十分艰苦，根本没有像现代这么先进的航海运输设备，白天靠红绿两色旗子对外联络，晚上靠手电筒作业。刚出海时，很多战士因为晕船，连肚子里的苦胆水，甚至血水都吐出来了。年轻气盛的他，一边海上巡逻，一边学习航海知识，完全凭着勇气和感觉，在茫茫大海里航行。有一次，巡逻船撞到了一块大暗礁上，船底被暗礁撞出一个大窟窿，海水很快地涌入船舱内，他第一个跳下船，拿着棉被盖住了窟窿。狂风中，他们撕碎衣服拧成绳子抱成一团，两天两夜的生死搏斗里，克服重重困难，自救回到驻地。

袁老告诉记者，他经历过两次海上的“生死劫难”。一次是1953年国庆节，参加解放南日岛的战斗。一上岸，他们就与敌人展开了激烈的交火。在战火中，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一个战友被炮弹打中而倒下，在那一刹那，他端起冲锋枪配合掩护另一个战友猛烈地向敌人开火，那一刻，他就像一匹从海战中冲出来“黑马”。另一次是参加解放湄州岛的战斗。他主要负责担任“运兵”任务和负责抢救伤员。攻占湄州岛时，他们和拼命顽抗在明碉暗堡里的敌人决一死战。激烈的交火声中，他们尽量避开敌人的火力点，利用岛上凸起的石头作掩体，猛打猛冲，敌军最终招架不住，边打边逃了。部队在岛上集合时，才知道在海上战斗了六天六夜。当一身血肉之躯真正从战场上下来时，他说那时才真正懂得“什么是军人，什么是军魂”。袁岳，这位从军旅走来的文艺工作者，一辈子都没忘记自己的使命：把全部的情感投入到了歌颂英雄人物的文艺事业中去。1991年他从上影厂离休后，仍未忘记自己肩负的历史重任，经常到学校、社区、连队作报告，宣传“南京路上好八连”的优良传统。

为“霓虹灯”的成功，加上一枚沉甸甸的砝码

告别汹涌的大海，告别无数让他难忘的海上明月，袁岳被调到南京军区前线话剧团，并参加了《霓虹灯下的哨兵》话剧和电影的演出。从某种意义上说，“霓虹灯”是群戏，每一个人物形象都是那样生动、鲜明，令人难忘。

袁老为钻研角色忘乎所以，为了演好这个角色,曾去部队体验生活。那时四班有个战士叫罗大大，袁老就睡在他的下铺，并成了好朋友。他看到这位战士自己缝补袜子，才知道那双袜子竟补了38个洞，令他感动。原来，这个战士不是没钱，而是养成了艰苦朴素的习惯。通过站岗放哨、夜营拉练、访问座谈等活动,使他对赵大大的形象在脑海里活了起来。在演赵大大闹情绪的那场戏中,袁岳用了盘腿坐在床上这一细节,使得情节一下子更生活化了。应该说，在“霓虹灯”中，班长“赵大大”不算主要角色，但正是他的用心，诠释了“赵大大”这个丰富的艺术形象，为“霓虹灯”的成功，加上一枚沉甸甸的砝码。1963年11月29日的晚上，毛主席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在怀仁堂小剧场观看了话剧《霓虹灯下的哨兵》之后，健步登上舞台接见了剧组全体演职人员。南京军区还授予话剧《霓虹灯下的哨兵》剧组集体二等功；给予宫子丕、袁岳、刘鸿声和陶玉玲四位演员全军通令嘉奖。袁老说，那是他最难忘的一天。当时战士们看了他们的话剧演出后，纷纷给他们提意见且诚恳、直率,哪儿演得过分了、夸张了,会红着脸批评，而演得好了,他们交口称赞。袁老说，过了多少年观众还记得他，很是幸福。在很多场合，见了面大家不叫他的名字,而是亲切地叫他扮演的角色“赵大大”。

2014年八一建军节时，由于要采访几位当过兵的演员，记者就打电话到上海复兴中路袁老的家中，家人告诉我，袁老在医院做了一个手术，但无大碍。电话中也知道他的心态特别好，依然保持一个军人的坚韧和乐观。80多岁的人了在医院也爱看书，爱看电视里的体育节目和戏剧节目，也爱运动。原来，在部队里他就是位游泳好手，常到东海里扑腾，跳水也有两下子，到地方后也常去附近的游泳池游泳。后来游泳池改作其他用途，他才停了下来。

“南京路上好八连”的称号有着特殊时代的烙印，热心助民、勤俭节约、艰苦奋斗等优良传统，是不会轻易被时间所改变的，而袁老塑造的“赵大大”艺术形象，也将永远留在我们观众的心中。袁老，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