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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义君与他的虚伪邻居

2018-11-09刘家朋

参花(上) 2018年11期
关键词:李丽二哥

刘家朋

王义君是考取了医师证的乡村医生,年龄有五十六七岁。若论现代科技临床手术方面的技术,他因缺少医疗器械,固然是比不了大医院的大夫名气高。但是,论起中医诊病治病和乡间一些偏方治病,他当属上手。为此,方圆百余里的父老乡亲们有个疑难杂症,都纷纷登门就医。凡患病之人,经他医治,痊愈者不计其数。因他对人和善、办事大方,乡亲们都夸他医德高尚。

五月的村庄格外美丽,朝霞沐浴着万里晴空,那些刚发出嫩芽不久的树木花草,在霞光的映照下大放异彩;槐花的香味随风飘荡,布谷鸟的歌声也随着这轻微的春风从村头频频传来;此时正是高粱、谷子、玉米之类的农作物清棵墩苗的时候,乡亲们带着小耙(当地一种很小的除草清苗的铁制工具)和锄之类的农具,三三两两地从王义君的医疗室门口路过,去往野外给庄稼清棵墩苗。

吃罢早饭,义君看医疗室暂时没有病人前来就医,便信步走出门外到街上散步。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便来到李丽家商店的门口。李丽在店里看到他,急忙跑出门外,满脸赔笑地说:“义君哥,来来来,进屋坐坐,进屋坐坐,进屋,我有事求你。”

“哦,有事?好说好说。”义君一边应和着,一边跟着李丽走进屋里。

这个商店,本来是李丽家的西厢房,位于村子正中心。屋子的东边是一排货架子,货架上摆满了烟酒糖茶等各式各样的日用百货。货架子外边是柜台。再往西,大约占整个房间一半的面积便是顾客们往来走动买货的空间。在这块空间的西北角,李丽摆了一张四尺见方、用黄色油漆涂得放亮的木制桌子,四边放着四张阔气的靠背椅,还有几个矮小的小木凳,专供朋友和来客们坐下休息喝茶。有时候也有人在桌上下下象棋、打打扑克和麻将什么的,还有特地来凑热闹聊天的。

李麗两手揪扯着义君的胳膊,让义君在方桌前坐好,接着便说:“你等一下哈。”随即去到柜台里面,从货架上取下了两瓶白兰地,装进了一个塑料袋。然后提着塑料袋来到义君身边,亲切地说:“喏,义君哥,这两瓶酒你拿着,没有别的,表达表达弟妹的一点心意。”

“不,不,使不得,使不得,无事无由的,我要你的酒干什么!”义君急忙推辞。

“怎么,还嫌弃呀!你要是瞧得起你兄弟和你弟妹,你就拿着,要是瞧不起我们,你就别拿。”李丽的脸上带出不愉快的神色。

义君说:“兄弟和弟妹,我都瞧得起,不过,无事无由,这两瓶酒我就是不能拿。”

李丽执意说,“反正我认定了,这两瓶酒你要是不收下,就是瞧不起我。”说着,到墙角随手捡起一块红色电话线,和装着两瓶酒的塑料袋系在一起,又系了个扣儿,斜挂在义君的肩上。

义君无奈,只得把酒收下。收是收下了,可他的心里却是七上八下没有个着落。

回家的路上,义君心里一直犯嘀咕:近些日子里,李丽经常请他到饭店去吃饭,并且还撺掇她的几个伙伴轮流请他。有道是:请客不到恼死人。不去吧,心里不好意思;去吧,心里又觉得不踏实。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用一句善意的谎言推辞为妙。可是,他这个人只要一说谎,心里就会更加不好受。他发话说要请请她们几个,以此还一下心意,她们却总是有充足的理由推辞。李丽为什么突然这样做?几天来,他一直解不开这个谜。可是,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李丽竟然又无缘由地送酒给他,这让他实在太费解了。也许她这样做是出于一种感恩的心态?他想起平日李丽和她的这几个伙伴都曾让他诊过病,有时候她们需要买药,他便收点费,在不买药的时候,他给她们诊诊病、简单推拿推拿穴位,通常是不收费的。李丽也许就是因为这些原因才突然这样对待他?可是细想想这种推理也是说不通的:公道而论,都是一个村的人,他作为一名医生,给人看病是他分内之事。别人能记住他便记住,不记在心里,也不能当做没有良心看待。噢,她是在为以后做打算吧,她也许是想:以后一旦家里人得了小病小灾的,求我治病好开口。一会儿,义君心里忽然出现了这样的想法。可是,转念又一想:这种解释也说不通,自己给人诊病治病历来是不难求的,她也没有必要这样做。如此下去,显得自己爱占小便宜不说,最主要的是,眼下农村的人多多少少还都有一点封建意识,李丽毕竟是个年轻媳妇,对他突然这样亲近,以后很可能引起一些多心人说闲话,这可如何是好?义君心里为难起来,任凭春风拂面,又不时地揪扯着他的衣襟,他似乎半点儿都感觉不到……思来想去,他心里忽然有了处理问题的办法: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自己多想些什么呢?与人交往还应把别人往好处想才是。吃了人家的饭,收了人家的酒,以后多为她们做些事报答便是。至于李丽对他过于亲切,会引起多心人的闲话,他决定:从今以后,只要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商量,还是尽量不和李丽接近为好。需要到商店买东西,就让爱人和孩子去买。出门办事,尽量绕开李丽家门前的胡同。

事情是想开了,然而如何去看待他人,和他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毕竟不是一回事,对于李丽为什么突然对他这么好,她究竟想干什么,这在义君的心中仍然是一个解不开的谜 ……

李丽这个人表面上说话快言快语,一旦和人办起事来,却是一个极愿玩心眼儿的人。她开的这个店是卖日用百货的,货品种类有限,进货数量也不多,一年下来,往好了说也不过就挣一万块钱,她觉得挣钱太少,干得有些腻味了。最近,她想改改行。经过酝酿,她忽然想起自己二十几岁时曾学过医疗护理。心想,自己已有护士证在手,再学点医术在身,即便没有行医资格证,也满可以给人开药方卖药了,这样肯定要比开这个小商店挣钱快。想想自己都接近四十岁了,好久没有接触医学知识了,要是再去考医科大学,肯定是考不上。觉得义君凡事好求,便想拜义君为师,跟义君学医。可她又觉得公开跟义君拜师学艺,日久欠义君的人情太多,便想先用小恩小惠结交义君,想不花钱拜师,常跟他接触,以闲聊天的方式跟他偷艺。然后自己再常看些医学方面的书,问题不就解决了么!

李丽考虑自身是个年轻媳妇,一个人接近义君多有不便,便撺掇几个伙伴共同向义君靠拢,那几个伙伴不知李丽心里究竟如何想,只认为她是一片好意请义君吃饭,自然也就随从。

“布谷,布谷”,布谷鸟在歌唱。

“布谷,布谷”,布谷鸟连续歌唱。听这声音,是在村头某棵高大的树上歌唱。

这天上午,九点多钟,义君的医疗室门外的街道上阳光灿烂,鸟语花香。这正是李丽送酒给义君后的第四天上午,义君给病人们看病付药完毕,觉得有些疲劳,便又走出医疗室散步。心里想着躲开李丽商店门前那条路,走来走去,因精神不集中,不知不觉竟然又来到了李丽的商店外。商店的门开着,从正面只看到货架上的东西,却不见人。义君隔着玻璃窗向屋里斜瞅了一眼,隐隐看到李丽在方桌前好像一个人坐着想她的心事。哦,她只顾想心事,隔着玻璃肯定是没看清我的。他这样想着,低头只顾向前走。不想,李丽早已看到了他,从店里一溜小跑来到他的面前。“哎呀!义君哥,有心走到这里了,怎么只向屋里瞅了瞅,也不进屋坐坐呢!”说着,用右手拉住义君的胳膊,“走走走,进屋坐坐。”拉拉扯扯又把义君拉到了店里。义君不得已坐在了方桌前的板凳上。

义君本是兄妹四人,两男两女,按男排他老二。俩人相互说过客套话,李丽便问义君:“二哥,我颈椎不好,经常引起头晕,你说这病怎么治?”

义君说:“这当然要先治疗颈椎啦!颈椎好了,头自然就不晕了。”说着,他便热心地告诉她:“这个病与你的生活习惯有关,年轻人大多都是因长期低着头操作手机造成的。你只要常掐一掐合谷穴,再改变一下常低头的生活习惯,症状慢慢就会消失了。”

李丽又问:“那要是腰部不适怎么个保健法儿呢?”

义君说:“腰部有毛病你可以常按委中穴呀!”

李丽接着便问起委中穴与合谷穴各在身体哪个部位,义君都一一耐心地给她说明,委中穴在人的腿弯处,合谷穴在虎口处。因担心她不知道这两个穴位具体在什么地方,还特地自己做模特儿,细心指点给她看。李丽初步掌握了一些人体穴位,心里高兴,便说:“噢,还有这么多奥妙哇!”义君谦虚地说:“这点小知识算不上什么奥妙。”因担心她记不到心里去,还把掌握穴位的口诀传授于她,“妹子,为了记忆方便,你记住口诀:头面合谷守,腰背委中求。凡涉及人的头面部位的病症,你想给人治疗,除了让他服药打针外,便让他常按合谷穴,要是涉及腰背方面的病症,你就让他按委中穴。”李丽点头答应,闲聊天便得到了医学知识,心里暗暗得意。

接着,李丽便两眼露出骄傲的神色,说她年轻时曾学过护士,声称想与义君共同探讨一下医术。义君心想:“她又请我下馆子,又送酒给我,原来是想跟我学点医学常识啊!我教她就是了。”于是,又教她五脏和阴阳五行的对应关系,说肝属木,肺属金,脾胃属土,心属火,两肾属水;又给她解释: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又告诉她五行相克和五行亢乘之理,说五行虽有正面相克原理,但是某一五行要是过弱,反会被它所克制的五行倒克了它。就如人用拳头击打墙壁一样,拳头软,墙壁硬,墙壁反把拳头碰伤;又告诉她:五行亢乘就是五行过旺的意思,等等。

李麗听着听着,忽然想起有街坊曾说义君是个心里装不住话的人,此刻便引起了她的关注,心想:“哦,众人议论得不错,看来他天生就是话松多语的人,他不珍惜自己的知识,正有利于我学东西,如此我用话一步步引导他泄密便是,到最后既能多学到东西,又不用欠他的情。”

“呵呵,二哥,你对医学基础知识掌握得可真熟哇!我要是能比得上你一半就谢天谢地了。”李丽故意这样夸赞义君,就是想引起义君的兴致,继续滔滔不绝地教她。

义君心里只想着教会她,真的就来了兴致,“哦,这点东西算什么,来,我说,你取笔再记录一些实际诊病治病疗法。”

李丽急忙到货架上取过纸笔。于是,义君口述,李丽便记录。义君把五脏六腑所患各类病症的不同特点及医治药方都一一耐心地叙说于她,李丽则一一都记录下来。接着义君又跟她叙说筋骨、血液、皮肤以及人体各个微小器官患病原理与治疗方法,李丽继续一一记录在本子上。一切完毕,义君的脸挂上了幸福的微笑,轻松得好像完成了一项神圣的使命。最后他嘱咐李丽:“妹子,你有学医的想法我很高兴,但是不管学什么知识,都不是一朝一夕能真正学到手的,还必须自己勤学苦练常琢磨。如果只凭别人教,自己不勤学苦练,也不动脑常琢磨,又不讲究医德,到最后恐怕一切都等于零。”

李丽表面点头答应,心里却不以为然。

义君见她一时间听不到心里去,便准备今后常去她店里,以便借机教教她。

第二天早饭后,义君的医疗室里暂时没有病人求医,便又来到李丽的商店。这天,凑巧店里还是没有人来。义君与李丽简单打了招呼后,随便就坐在了方桌前。李丽给他倒上茶,然后自己也到方桌前坐下。李丽以狡诈的眼神不时地瞅一下义君的脸。义君神情自然,目光和善地看着她。

“怎么样,没把昨晚我教你的那些医学基础熟记一下吗?”义君关切地问。

“你走后我默读了几遍,读了就又忘了。”李丽说。

“得下苦功啊!”义君勉励她。

“哎呀!我这个笨脑袋看样子是够呛学会的,就是心里爱好这一行,跟您闲聊就是了。”李丽装做根本不想真正学医的样子这样说着。

义君鼓励她:“你只要是真正爱好就行,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你只要肯下苦功,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李丽说:“没想到这东西还挺复杂,要是你能把治病的绝招儿全都直接告诉我还行。”

义君说:“妹子,世上没有通往成功之路的捷径,想学会真本事,就得先掌握基础知识。”说罢,向她问起五行当中的土和其他五行相生相克的关系如何,看看她是不是学会了。

李丽开口便说:“哦,这个我记得,土能生木,土也能克水。”

义君给她纠正道:“这就不全对了,按五行学说,土能克水不假。但是,土只能被木克,可不能生木。”

李丽不服地说:“这怎么会错呢?没有土,哪来的木,万物土中生!”

义君笑着说:“可不是你所理解的那样,古人发明的五行生克关系都是有固定条文的,不可随意更改。”

李丽脸上瞬间露出惧怕困难的神态,但很快又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哦,是这样啊!这简直也太难掌握了。”

义君见她表情不自然,心里已有几分不快,但还是想尽力教她。为了让她加强记忆,便又把昨晚教给她的那些基本医学常识简略地述说给她听。李丽嘴里答应着,两眼却一会儿瞅瞅东,一会儿瞅瞅西,只认为学医有什么神奇的捷径,想她如何设法用话语逗着义君,好让义君一下子便教会她。

“别光嘴里答应啊!不管想学点什么知识,得往心里去才行。”义君严肃地说。

“好吧,好吧,二哥 ,我听你的便是。”李丽如演戏般地答应着。

春苞米已长出顶缨,树上已有知了开始一声声歌唱。一转眼两个多月过去了,李丽虽然学东西总是粗心大意,架不住义君常督促她,又能细心教她,她渐渐学会了一些基本的诊病取药方法,另外还学会了给病人打简单的药针。她开始沾沾自喜起来,觉得自己仅凭请人吃几顿饭,再送点酒菜之类的东西便可学会医术,看来自己精打细算巧安排还真是奏效。她认为自己前生一定是做了特大的好事,要不然,自己为什么会没费多大的周折便学会了医术呢?有时候,她想:看来人生就是各识哪一本经啊!这个王义君虽然有较高的医术在身,但在人与人交往这个问题上并不聪明,他竟然什么不图便精心教别人处世绝技!这样的为人方式,不是傻瓜又能是什么呢?

中午,天气闷热。李丽店里装有空调,却是凉快,因需要卖东西,李丽中午也不休息,义君便又习惯性地来到她的店里,想等她不卖东西时,继续传授她医术。二人坐下后,简单招呼过,便开始聊天儿。

“怎么样,近来觉得有什么难处没有?有难处就跟我说说,我也好有针对性地教教你。”义君问道。

李丽心想:他越说要教我,我偏要表现出不想跟他学的样子,免得欠他情太多,久后没法报答。于是便说:“行了,二哥,诊病取药知识我都掌握个差不多了,打针我也学会了。以后多看看医学书,什么也就都学会了,哪能一直麻烦您呢!”

义君说:“不行,你学的这点知识还差得远呢!你可别骄傲。”

“噢……我不骄傲……”李丽不以为然地应一声,为了抹煞义君教她的这份人情,忽然心里生出了歪招儿:“哎,对了,二哥,柏树叶子也是可以治大病的,它可以降血压,还有减肥消脂、生毛发的作用。”

义君问:“你是听谁说的?”

李丽说:“我是在《本草纲目》上看的。”

义君说:“不错,柏叶是有你所说的这些作用。没想到你还能看懂《本草纲目》,以后除了我教你以外,你就多看点书便是。”

李丽一听义君夸她,便自觉高明得不得了,“呵呵,二哥,你放心,我自己会努力钻研的。也不知《本草纲目》这本书你看过没有,里面的知识太深奥了。有些药方的疗效,简直可以说有神力!”

义君笑着说:“哦,是吗?你看到哪一段药方有神力了?说说看。”

李丽说:“就是有关侧柏叶能给人治病那一段呗,里面写柏叶治病功效那一段,写得可精彩了!”说着,她目露骄气,两手不觉在桌子上一抖,“我把那一段背给你听听哈!——‘毛女者,秦王宫人。关东贼至,惊走入山。饥无所食,有一老公教食松柏叶。初时苦涩,旧乃相宜。遂不复饥,冬不寒,夏不热。至汉成帝时,猎者于终南山见一人,无衣服,身生黑毛,跳坑越涧如飞,乃密围获之……”

义君说:“这样弟妹,古书上的话,只领会其中的意思便可,你可不能一味地什么都死搬教条。书上有些情节是故弄玄虚,目的是借神话传说来夸大药的功力。”

李丽却急忙说:“不,不,不,药书上记载下来的事不会是虚的。你没经历过的事,不等于就从来没有。”

义君反复解释给她听,她只是犟个不停。

接着,李丽又述说起《黄帝内经》里面一些治病的常识,反问义君看没看过。其实,不管是《本草纲目》,还是《黄帝内经》,以及古代其他一些医药方面的书,义君都是看过的。但不管是谁看书,能理解其中意思就可以了,不可能一字不漏地全部背诵出来。李丽挑着自己早已背熟了的书中段落,在义君面前背诵显摆,然后问义君其中的意思,义君只给她解释书中的含义,却不如她把原文记得那么熟。李丽脸上的骄气愈加明显起来,“这样二哥,看来你只是对常用的医术熟练一些,论起医书上的知识,您并不是全部都精通,以后咱们相互取长补短哈!”

义君谦虚地说:“是的,是的,咱们以后共同学习。”嘴上说着,心里却不是个滋味:她本来是向他求教的,怎么能出口向他说相互取长补短呢?此时此刻,她说这话既为骄傲的表现,也是对他极大的无礼呀!于是借机提醒她:“妹子,想学会一门学问必须要谦虚,只有谦虚才会有进步;还有,人,要想得到别人的尊重,必须学会先尊重别人。这些都是医者必修的品德,你可一定要铭记在心。”

李丽便急忙说:“哎呀!二哥这话说得太对了,咱俩看法相同,我就是你所说的这样的人!”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并不把义君当老师看待。

义君见她说话时眼神左右飘忽不定,想起她每次跟他談话都是怪怪的样子,不觉沉默下来,心里早已凉了半截:“这个虚伪的东西,本来是既不谦虚,又不尊重人,嘴里却还一个劲儿地美言自己呢!”他一气之下真想从此再也不和她交往。但是仔细想来:人生在世,并非个个都是圣贤,普通素质的人还是为多数,玩儿点儿小心眼儿,犯点儿小错,都是在所难免的,自己不可能跳出三界外,走出五行中,去过世外的生活。想在人群中生活,还是要以忍让为先。于是,很快地把这口气又咽了下去。好吧,反正我把该说的话给你说到,你骄傲就骄傲,对我不礼貌就不礼貌。我尽力教你,你却如此不真诚,学不到深层的东西,也只有怨你自己了。他想着,学医不讲究医德,只学点皮毛知识挣点钱维持生活还行,似李丽这样连基本常识没掌握便翘尾巴,这怎么能学好呢?再说,即便侥幸学得几条高招儿,她会为了钱财,借此欺诈病人的呀!本来,有些更深奥的医技,他想教教她,见她这样,也就不能深传了。

从此以后,义君与李丽见面,着重跟她讲解一些医德方面的道理,并且仍然不断地教她一些医学基础知识,如把脉、听诊和看诊一些高深的技法却一直不教她。李丽夫妻每逢请义君吃饭,或是送点东西给他,义君磨不过面子,照单全收,但事后便找恰当时机也请他们夫妻共同吃饭,也送礼物给他们,以防李丽因学艺不精而为这些小节发牢骚。

一天下午,李丽商店里暂时没有顾客,便随意坐在方桌前翻看《本草纲目》。忽然,本村她的表姐夫打来电话,说是表姐突然患病,头晕目眩,全身无力,动不了了,让她赶紧过去治疗。李丽急忙背着药箱去了,到了表姐家里,她眼看着表姐病情严重,却是一筹莫展。经她诊断,表姐的血压并不高,反而有些偏低,体温很正常,表姐却呻吟着说一会儿热,一会儿又冷。看表象似感冒,却又不全像感冒,这可把李丽难住了。人命关天,不可胡来。李丽无奈,只得打电话给义君,求义君前来诊治。义君急忙把必备的医疗器械和各种医治常见病的药物装进药箱,快速向李丽表姐家奔去。

来到李丽的表姐家中,义君先是详细向病人询问了发病原因及发病后的感觉,接着又给她把了把脉,两三分钟后,便果断地说:“你这病看似感冒,却并非感冒,你这是中暑了。”说完,便让李丽取条毛巾,用凉水泡湿,给她表姐蒙在脑袋上降温。然后再根据病情打上治疗中暑的药针,再让李丽表姐服了药,前后不过十五分钟的时间,病情就缓解了。李丽的表姐和表姐夫感激万分,声声夸赞义君医术高明。这时,站在一边的李丽脸上却红一阵,白一阵,露出羞惭之色。于是,虚荣心开始在她身上作怪了,她恨自己嘴拙,竟没有恰当的话语挽回尴尬的场面,要是能想起恰当的话语为自己辩解,她一定会极力为自己辩解的。至于自己为什么落得如此尴尬,自己究竟错在哪里,她却连半点儿都没想过。

你……她暗暗地在自己腿上狠狠地拧了一把。她虽悟性不高,个性倒是很强,在她看来,似义君这样的为人处世方式,无非就是个缺心眼儿而已,如自己这般聪明伶俐,为什么就比不上一个缺心眼儿的人呢!

“不行,我下决心要学得医术超过这个王义君!我要继续用心向他偷艺,除此之外我还要努力自学,不超过他的水平,誓不罢休!”表姐夫把义君送出门外了,李丽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以嫉妒的眼神瞅着义君的背影。

李丽打电话约义君到她商店聊天的次数愈加多了,看医学书也看得愈加入迷。可是,因她悟性差,又心术不正,义君不给她点明,那些高深的技艺她就是偷不到手,看书也不过就是走马观花,有时能死记硬背几段,也根本理解不了书中的意思。她学不到真本事,几次给人诊病治病都不见有半点进步,心里便开始焦急了。找原因找不出,便怀疑义君不出于真心教她。有心直接在义君面前发牢骚,想想自己根本没有公开拜义君为师,又没法发这个牢骚,她反复思虑,忽然心想:“哦,我还是给他好处少了呀!要是能多给他些好处,他肯定能真心教我!”于是,她便又开始想法子了,想找个恰当的办法,一则不让自己损失钱财,二则让义君从心里感到她们夫妻对他不错,以此感化义君。

话说李丽的丈夫王财发,长年在外承包小范围的建筑工程,他凡事头脑简单,处事不周。论经济收入,十几年来时赚时赔,所剩无几。为此,李丽常常埋怨王财发,说他赚不着钱的主要原因没有别的,就是胆儿小、没心计。

这年八月,王财发听熟人说,本县丰山金矿有两处矿井开发工程,要下放给个人承包。回家和李丽一说这事,李丽立即催促他揽下了这活儿。这矿井承包期为两年,矿井开发设备和雇工人的工资都由王财发出,所需资金庞大。夫妻俩本来打算到银行贷款,可是因他们家没有固定资产做抵押,款贷办不下来。此时,李丽便在伙伴们面前扬言:“哎呀!俺家王财发在金矿承包了一个金洞子,一年下来,纯利能剩四百万呢!”她的几个伙伴都是直性子人,经李丽三忽悠两忽悠,便入了他们家这个股份。其实,承包这个矿井究竟是赚钱还是赔钱,李丽夫妻心里都没有个实底儿。李丽心想:不管赚与赔,自管先扬出声去说能赚大钱,引诱别人投资,赚了钱便按股份分红。不赚的话,自己手里握着钱,先留出自己家过日子的基本花销,任凭入股者死就死,活就活。李丽把王财发承包这个矿井能挣大钱的消息传扬出去后,她的几个伙伴和其丈夫暂时都没能识破她的用心,也就都加入她家的金矿股份了。此后,因资金仍不够用,李丽估摸义君家中可能攒钱多,便想方设法引诱义君也入他们这个股。她想:反正别人不知我心里是怎么想的,你王义君也未必能知,从面上看,我邀你入股是好意,这个谁都无法否认。即便最后真的赔钱,也只能怨大家都没有眼光,你照样还是得领我的情!

李丽请义君吃饭忽然频繁起来,送东西也频繁起来。义君过意不去,便请他们夫妻吃饭,他们却极力推辞,义君找借口送礼物给他们,李丽也执意不收了。义君一时间感到纳闷儿。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了,有关王财发承包金矿的事,他早已有所耳闻,根据李丽平日的为人,他细心琢磨其中原因,忽然心有所悟:哦,你李丽一定是承包金矿的资金不够用,想用小恩小惠显示自己办事热情大方,由此引诱我入你们这个股或向我借钱吧!可惜,你所表现的是虚伪,而不是什么熱情大方,别说我银行里存款还不算太多,即便钱多,又怎么能盲目跟你们入股,又盲目借大量的钱给你们呢!

这天傍晚,李丽让王财发装做求义君按摩颈椎、腰椎,把义君请到家中。义君给王财发推拿按摩完毕,李丽便留义君在她家吃饭。义君说:“不不,饭我就不在这儿吃了,你们吃你们的,我回去还有事要办。”李丽和王财发齐声说:“哎呀,都是晚上了,回去还能有什么事!有事也得等吃饭以后再回去办。”说罢,双双用手拉住义君不让离去。义君觉得自己常教李丽医道,又给王财发推拿按摩了好半天,因是邻居,磨不开面子收费,吃顿饭倒也无所谓,被他们纠缠不过,便跟他们一起吃了。王财发还硬劝着义君跟他们夫妻俩共同喝了几杯酒。

饭后,李丽和王财发便张口跟义君说事了。

李丽说:“二哥,有件大好事想跟您谈谈。”

义君说:“谈吧,什么大好事,说来我听听。”

王财发便说:“我近来承包了一处金洞子。想让你入个股发点财,二哥考虑考虑,看看怎么样。”

义君略加思考,便说:“哦,发展矿山事业是好事,不过你们可要事事考虑周到。具体这个钱能赚还是能赔,一定要做到心中有数。要是心里一塌糊涂,钱赚了倒是好说,赔了可就不好办事了。”

李丽夫妻齐声说:“呵,二哥,你多虑了,承包这活儿不存在什么风险,咱们上了设备,自管领工人干活就中,百分之百地挣钱!”

义君考虑自己家银行里的存款数额有限,便以实话相告:“对不起,这笔财我是没有福分去赚了。我家银行里没有几个钱,入股这事,恐怕是让兄弟和弟妹失望了。”

李丽怀疑义君不说心里话,便假装大方地试探:“二哥,你出钱不出钱倒是无所谓,只要能答应入这个股便可。借你的福气。”

王财发便说:“哎,二哥,你弟妹说的是真心话,你只要干就行,准能发财!”

这两口子你一句我一句,反复央求。义君暗想:王财发做事从来都是很大意的,李丽又不懂矿井下的具体操作规范,再根据李丽为人情况而论,显然他们说话大多都是虚的。但义君被他们央求得实在无奈,灵机一动,只得拿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手法,便說:“这样,我考虑考虑吧,你们要是实在缺少入股人,不行我给你们访听访听,看看别人有没有想入的。”

王财发高兴地说:“好好好,二哥能帮着操心找人也行。”

不想,李丽却用胳膊杵了他一下:“什么呀,这是个发财的事,别人想干,咱还不想用呢!咱们这不是想让二哥跟着发点儿财嘛!”

义君听李丽这么说,心里厌烦得几乎要喊出来,因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她,所以无法直接批评她。无奈,还是暗暗地以古人那句话宽慰自己: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们满口谎言,我也只有以牙还牙,最后你们还是等于自己骗了自己。想罢,急忙说了句退缓话:“这样吧,我回家和你二嫂商议商议吧。看看能不能向亲戚家借着钱,能借着的话,我就入你们这个股,借不着我就不入了。”说完,心里只是闷闷不乐。

两天过去了,到第三天早上,李丽夫妻正在家里议论义君是否能入他们股份的事,义君便登门给他们回了话,说是没有向亲戚借到钱,实在无力入他们的股份,也暂时没有找到亲朋入他们的股份。李丽听说后,估摸义君压根儿就没想入他们的股份,也根本没有劝说亲友。暗暗怨义君对他们心不诚,又骂义君是个守财奴。可是,她又想,自己夫妻本来就不敢肯定所承包的金矿能不能赚钱,人家不愿入股或许天生就是办事谨慎,也只好就此放弃了。

李丽见自己利用金矿拉人入股这事骗不了义君,心里不服,她一计不成,心里又生一计。

话说义君年轻时因学医长期用脑过度,患有三叉神经痛的病症。他这个病,不上火生气,往往不发病,每当上火生气时,便会头疼得厉害。义君因自身医疗水平有限,曾多次到大医院医治,最终还是难除病根儿。义君心想:因劳累过度伤了神经,也难求绝法,还是慢慢养为好,于是,早就放弃了治这个病的念头。有一天晚上,义君在自己医疗室里与李丽谈论医道至深夜,突然犯了病,头疼得他一时间抓耳挠腮。幸好当时就是在他的医疗室里,他让李丽给他倒了一杯水,自己取来药服下去,休息了一会儿便好了。感到头不疼了,他便叹着气说:“唉,这个怪病,真是缠身,要是有人能除这病根儿就好了。”李丽现在想起义君这句话,便开始在义君这个头疼病上面做文章了。李丽心想:呵,你王义君虽然给别人诊病治病都是把好手,自己身上这块病你却治不了。我今天找一位擅长医治关节炎的朋友来给你治疗,不管治好治不好,我心意已到,你可照样得领下我这份儿情。她忽然想起县城南有一位六十多岁的名叫王开合的舅家表哥,在家里开了个推拿按摩铺,也会些简单的针灸法。要是论起她表哥的医术水平,实在是不足为奇。李丽急切地想讨好义君,便想把表哥叫来给义君治头疼病。

众所周知,凡治疑难杂症,到了大医院,医务人员往往让病人家属立个字据,然后在字据上按上手印。李丽想得却简单,只认为:凡当医生,给人针灸,一般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只要患者肯用,一旦出现问题,也不用负任何责任。

李丽给表哥打通了电话,问神经性头疼都如何治法,表哥说主要用针灸术,李丽问有没有把握治好,表哥告诉她没有把握,只不过在病人犯病时针灸一下止止疼而已。她反复向表哥说明自己想给义君治病的用意,王开合也是个办事不太谨慎的人,起初没答应李丽的要求,但在李丽的反复央求下,便答应了她。

这天中午,天空密云不散,空气也有些闷热。李丽把王开合请到家里,好酒好菜伺候一顿,便给义君打了个电话,说是有重要事情跟义君商量。不一会儿,义君就来到了李丽家。三人打过招呼后,李丽便对义君说:“二哥,你不是想找位医生给你治疗头疼病嘛,我给你请来了。”说着把眼神移向王开合,“就是他,我大舅家的表哥,你就让他给你治治吧。”

义君听罢,因早已觉查出她是个虚伪的人,不由得先是愣了一下,尔后便问:“怎么个治法?是推拿呢,还是打针吃药?”

王开合说:“什么都不是,就是下干针。”

“哦,是这样,”义君应和着王开合的话,又问,“得治多长时间?”

“得个十来天。从今天开始,你哪也别去,就豁上半个月的时间吧。”王开合回答道。

“能治好了?”义君再次相问。

王开合避开义君的眼神,“治好治不好的,就先试试呗!听说你也是一位医生,这个活儿你应当知道,没有大包大揽一治便愈的。”

“哦,没有把握……”义君嘴里应和着王开合,见他的表情好像是心里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觉暗暗寻思起来:常言说,有病乱投医,要是朋友之间心意相通,不管这个病能治好或是治不好,治着试试倒也无所谓,谁也不敢肯定世间再不出现像华佗那样的高手。可是,在这个当口,首先是这个李丽做事让人不敢相信,再加上这个王开合显露出不自然的表情,自己一旦用他医治,恐怕十有八九还是不起什么作用。如果不起作用让他练练技术倒也没什么,这一旦针灸不到要害,起了反作用,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看义君面露难色,王开合解释道:“这样,我给你治病不收费。咱们都是同行,以后说不定我还能用着你。再说,李丽是我表妹,听说你们交往得不错,我不会向你要钱的。”

义君觉得不给李丽这个面子,有些不好意思,給她这个面子又实在不妥,他半晌无言,屋子里一时间寂静无声。

李丽用眼角斜瞅了义君一眼,心想:噢,你是觉得自己是一位医生,却一直无法治好自己的病,我随便找来位医生给你治,这有失你的面子啊!于是便催促道:“快开始吧,二哥。人再有力气,也不能自己提着自己过河,神医也难治自身病,这是常理,不用不好意思。”义君还是没说话。

李丽向里间的病床上瞟了一眼,又催促道:“快别犹豫了,二哥,你就上床让我表哥给你治呗!又不收你的费。”

义君觉得李丽办这事实在是不踏实,便说:“我这病是个陈年老毛病了,很是难治的。要不,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李丽的脸色突然变了,变得像蒙上了一层阴云,“真气人!明明身上有病,自己又没法治,人家好心好意给你请来医生,你还不相信。”

义君急忙解释:“不是不相信,不是不相信,我这个陈年老病的确是难治。”

李丽不高兴地说:“不是不相信,你这算什么!医生既然已经给你请来了,你只管治治,人家还能害你不成!”

此时,王开合也随着李丽的话语开始埋怨起义君来,“是啊,人,不管想干成一件什么事,首先要拿出诚意,要是谁都不相信,那就什么事也办不成了。”

“诚信?”义君眉头一皱,刚想说什么,但终未说出口,心想:人,办事讲诚信是对,但是,这个诚信是针对正直善良的人而言的。经过他多次和李丽接触,早知李丽是一个很虚伪的人,而虚伪人办事,往往是围绕个人得失去安排一些虚伪的行为。要是盲目随从她办事,就属于自己愚蠢了。“哦,谢谢你们的好意了,我这个老病实在是难除根儿,就别给你们添麻烦了。”想罢便又这样答复王开合。

“不是,二哥……”李丽一急便说:“我一片好意给你请来了医生,即便治不好,你只管试试嘛!”

义君则说:“快别试了,一旦出现不良后果,对谁都不好。”

李丽见义君执意不肯治,只得罢了。

李丽两次设法欺骗义君,两次都失败,心里有些窝火,但她仍是不服。忽想起义君是一个助人为乐又极要脸面的人,便想寻机以言辞激义君,促使义君上她的圈套入她们的金矿股份,并且早日教她深层的医道。

一天上午,义君在自己医疗室里给病人治病取药,忙完看看墙上的挂钟,时间刚过十点十五分,他觉得在家闲着无聊,便匆匆去了李丽家的商店找人聊天。心想,等没有人聊天时顺便再教李丽一些医术。

来到店里,几张熟悉的年轻媳妇的面孔出现在义君的眼前,有办事谨慎善解人意的李亚琴,有凡事比较小气的王丽菊,还有爱说爱笑办事不太留心眼儿的董翠萍,另一位就是李丽。她们几个围坐在方桌前天南地北地说着,时而还用手比划着,聊得正欢。相互打过招呼后,因义君年龄已过五十,李亚琴立即把自己坐的靠背椅让给他坐,她自己随便坐在了一个小木凳上。

按街坊辈,女人们都是随着自己的丈夫称呼别人,董翠萍、李丽称呼义君为哥,王丽菊和李亚琴称义君为叔。

董翠萍笑着说:“怎么样,二哥,最近发财了吧?”

义君急忙便说:“不不不,发什么财,给人办点事,随便挣碗饭吃吃就行了。”

李丽紧接着说:“这几天跑哪去了,怎么总不来喝茶了?”说着,便走到柜台边,从柜台上取过一只茶杯,给他倒上了早已烫好的茶。王丽菊看着他笑了笑。李亚琴则说:“哎呀,二叔是大忙人哪!整天办正事就够忙的了,不顾得来耍呀!”

义君把右手摆了摆,“不是,不是,忙是忙,天天瞎忙。”一边说着话,一边用左手端起茶杯喝起茶来。

接下去,大家便一边喝着茶一边闲聊,都是聊着一些不咸不淡的话。聊着聊着,李丽看了看手机便说:“哎呀,晌午了,今天大家就别走了,正好义君哥来了,我请你们到饭店一起吃饭。”

义君听罢,便说:“不,不,今天你们去吃吧,我就不去了。”说着,脸上便显现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李丽说:“你看你,一提起请你吃饭,你便觉得不好意思,就不能大大方方的!”

义君说:“不,妹子,并不是我不大方,你们已请我五六次了,我却从来没有请你们,我实在是觉得过意不去。要不这样,今天让我来花钱,我请你们。”

大家异口同声地说,“不行,不行,哪能让你花这个钱呢!我们请你是应该的。”李丽便说:“哎呀,义君哥,你这人哪儿都好,就这一手不值钱,为几顿饭你也想在心里,太小气了。”

“这……”义君见李丽提起他小气二字,细观她的表情,见她似在跟他开玩笑,可是,在她眨着眼睛的一瞬间,感到她又好像是从心里认为他小气,于是便说:“弟妹用词不当。要是说你们一次次请我,我占了小便宜,却不想请你们一次,这便是我太小气。我光吃你们的,想请请你们,你们却又不肯,似这样的情况,我可不好意思让你们再花这个钱。”

李丽急忙辩驳:“什么呀,乡里乡亲的,谁请谁倒是无所谓。想要真心交往,你就趁早别算计这些小账,你算计得太清,纯粹是怕我们以后有事连累着你。把话说到家,你就是小气。”

义君解释道:“不是的,妹子,我并非小气,姊妹们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张口求我,我能办到的事,一定会尽力而为;办不到的,无论咱们情谊多深,我都不会勉强答应。”

李丽木着脸说:“得了吧,别说好听的了,连顿饭都吓得不敢和大伙儿一块儿去吃,还说什么呢!”

“这个……”义君被李丽抢白了这一句,有些难为情了……

李丽见义君心有所思,却不说一句话,便又说:“众人是圣人,不服的话你让大伙儿评论评论,别人请请你,你便多心多疑,这到底是不是小气?!”

“是的,是的,丽姐说得一点不错。不就跟着大伙儿去吃顿饭嘛!有什么可算计的!”董翠萍随即附和着李丽说起来。

“对呀!二叔,丽婶和翠萍婶说得在理儿。这事是你显得有些小气了。不就那么顿饭嘛!”王丽菊和李亚琴則齐声这样说着。

“不,不,不……”义君见大家都说他小气,心里实是有些窝火。根据自己以往对李丽的观查,他明白,李丽就是想通过请他吃几顿饭再送点礼物给他,以此报答他教她医术的这份恩情;而今天,她突然借题发挥,引导伙伴们都说他小气,无非是想用言语激他,让他加入她家的金矿股份,又想走捷径,让他教她更深层的医术罢了。可是,她办事是这样地虚伪,自己又如何敢相信她呢?再者,就她眼下这样肤浅的医学基础,自己又如何教得了她呢!有心和她细细辩论,一句两句话又说不清,再说,自己比这些小媳妇都大十五六岁,要是和李丽辩论不到好处,再引起这几个小媳妇跟她争个没完没了,这实在是太不雅观了……

“没话可说了吧?知道自己错了以后改正便是。”李丽见义君一直说不出话,她脸上表现出得意洋洋的神情,几个伙伴也附和着她说话。

义君心想,善意的谎言不为谎,于是急中生智,“这样,我今天家中来客人了,还需回家陪客人呢!”但他毕竟是一个极不愿说谎的人,话一说出口,脸色更加不自然了。

“纯粹在撒谎!”李丽果断地说着。她把眼神移向众人,“谎言是瞒不住人的,你们看,他脸色都能看出来。”众人都向义君抛出疑惑的眼神。

义君努力让自己泰然自若:“是真的,妹子,我家里真的有客人,你们在这儿玩哈,我走了。”说着,起身便走出门去。

回家的路上,义君反复思考李丽刚刚说过的那些话,再想想当时她的几个伙伴对他那种疑惑的神态,他越想越生李丽的气,自己一直对她不错,她怎么能这样呢!想着想着,他终于有些忍不下去了,“不行,这样忍下去实在是太窝囊!既然自己知道她心术不正,干脆回去三句两句话揭穿她的阴谋,以后再不和她交往便是,何必跟她费那么多周折?”想好了,他便转身要回李丽店里跟她理论一番。可是,刚转回身,他立即感到心里不太踏实,不知不觉又犹豫起来:跟她去理论什么呢?从表面看,人家似乎什么错也没有哇!这要是回去跟她辩起理来,她不但不会承认自己有错,弄不好的话,她一时间接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双方闹得不可开交,这又有什么意思呢!哎,事情想说又说不清,不说吧,又明明知道李丽夫妻都在做错事,这到底应当怎么办呢?他极力稳住了自己的情绪,想啊,想啊!思考了好半晌,到最后终于想开了:罢,罢,罢,古人说得好,“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还和以往那样,做自己应该做的便是;你李丽办事自取灭亡,别怨他人不救你!他准备在未来的日子里,能帮上他们家的事,还是要帮;有关医学基础理论,该教她还是要教她;见她们有错,自己尽量从事情的侧面拐弯抹角地慢慢启发教育他们;但愿他们夫妻不要在虚伪的路上越滑越远,进而犯下更大的错误。有道是:打蛇打七寸,要是李丽以他们家承包金矿为由,最终真的欺骗了这几个伙伴,他王义君将以大义为先,第一个去有关部门揭发他们的犯罪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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