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竺默

辽宁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

什么样的词语能够精准地用来描述人类社会最基本的两大构成：男人（homme）和女人（femme）？在法语中，最常使用的的词是“性别”（sexe）。通常，人们会根据他们在身体上的一致性特征（外表、身材、力量）或者他们生物学上的特征（生殖的能力）来将人类划分为男性（sexe masculin）和女性（sexe féminin）。一般来说，两性之间在生物学上的区别决定了他们在社会上的角色和特征，例如，女性主要负责照顾家庭、哺育孩子；男性主要负责对抗外部的袭击，捍卫自己的领土。那么，在某些社会角色更适合某个性别的前提条件下，性别（sexe）的概念就具有一种社会和文化上的价值了，从而这些已有归属的社会角色就不再适用于另外一个性别了。这些角色具有建立在一定的社会上并具有参考价值的规范性价值。例如，我们总会教育自己的孩子来履行符合其性别的社会责任。虽然每个人生活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文化中，但是生物学上的性别最终还是能够决定每个个体的社会角色、经济能力甚至是政治地位。但是越来越多的情况显示出，生物学上的性别和社会学上的性别并不总是完全吻合的，尤其是生物学上的差异造成了社会性的差异，因此很多的社会学专家和语言学专家都认为研究人类的生物学性别、社会学性别是一件非常有必要的事情。下面我们分别来谈一下这二者：

一、生理性别（l e sexe）

在法语中，sexe这个词，也是本文中最经常使用到的一个词，在很长时间以来，都被人们认为是一个禁忌的词汇。但是自从20世纪60年代以来，伴随着文化的解放和性的解放，这样的禁忌在法国也慢慢被放开了，人们的思想进步了，sexe这个词也不那么神秘了，它的负面的消极作用也减轻了。

Sexe这个词告诉我们每一个人类个体都是有性别的，并具有跟性别一致的特征。当然，我们每个人都会被划定为男性或者女性，但我们同时可能是异性恋的、同性恋的、甚至是双性恋的，人们越来越认可的一个事实是人类性别的定位除了建立在生物学的划分上，同时也是建立在一个人的社会行为特征上。所以现在我们经常会看到一些调查问卷，尤其是在网络上，性别一栏的选项已经不再是男性或者女性，而是异性恋还是同性恋，尤其是在寻找同租房子的房客时。当然，对于很多人来说，这种性别的定位还是暂时难以接受的，尤其是在国家或者政府机关，是不会这样来判定性别的。

Sexe这个词比genre这个词更具有优势的一点还在于，它直接能让人联想到sexisme（性别歧视）这个词，而sexisme又专指对于女性的性别歧视。就像种族歧视一样，性别歧视也只是纯粹来源于生理上的不同。性别上的歧视也是人类不公正的来源之一，原本应该和男性平等的女性，仅仅因为生理上的差异，就遭到了很多不公平的待遇。如果仔细研究一些不同性别人的话语，你就能够发现其中所传达的或明显或微妙的性别歧视了。

二、社会性别（Le genre）

为了能够清楚地区分人类性别的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社会学家以及医学家们首次使用了“genre”这个概念，也就是英语中我们所说的“gender”，就像一些学者所说的：

“性别的性，是我们可以看到的，社会的性，是我们可以感知到的。①”

（Le sexe,c′est ce que l′on voit;le genre,c′est ce que l′on ressent.）

“genre这个词所代表的性，我们可以把它称为‘社会性别’。②”

(Le genre,c′est ce que l′on pourrait appeler lesexe social.)

根据维基百科的定义，genre这个词是来自于英语当中，因为从语义学的角度来看，英语中sex这个词相比较法语中的sexe而言，具有很大的局限性，所以sex这个词很难全面地从社会学角度来定义男性和女性。英语中sex一词，只是简单地从生物学的角度来区分了男性和女性，而另外一个英语单词gender，却代表了从社会学方面、经济方面、人口学方面、政治方面以及心理学等多个方面所阐述的性别的概念。为了准确起见，我们应该把其称为genre social（社会性别）：

“社会的性别是指个体在社会环境下所形成的特点，也就是说是‘男子气概’或者‘女性气质’，这里我们所说的男女并不是大自然所给予我们的生物学上的特征，而是通过教育，通过社会的创造与再创造所得到的一种结果。③”就像西蒙·德·波伏娃（Simone de Beauvoir）的经典名言中所说的：“我们不是生来就是女人，而是后来变成了女人（On ne naît pas femme on le devient）。”这句话同样也适用于男性。两性都是通过教育或者约定俗成的惯例而融入到各自所属的生理性别的道德规范上。

在法语中，谈论性别的genre这个词由于它的一词多义和在各个领域的大量使用，造成了很多的困扰。例如genre可以指代文学属性、电影属性、语法属性、人类属性等等。在古代的语言当中，genre这个词代表着race（种族），这个词很明显地体现着因为生理性别的差异，人们对女性的区别对待，也就是所谓的“性别歧视”，或者也代表着因为种族的不同而引起的歧视：“种族歧视”。在现代的语言中，le genre humain（人类的性别）这个词的定义是“l’ensemble des hommes④”，虽然这个定义中含糊不清的一点是忽略了女性（femme）的存在，但是当然，这个词原本的含义是指“男性和女性的总体”（l’ensemble des hommes et des femmes）。从这个角度来说，le genre这个词并不适用于表述生理上的性别，因为它已经被定义为描述的是包含涉及男性和女性问题的总体。

另外一个角度来证实genre这个词不适宜于描述生理上的性别是，这个词已经被用在语言学上，用来解释跟生理上的性别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语言上的形态变化了。我们都知道，在法语中，不管是具体的事物还是抽象的事物，有生命的事物还是没有生命的事物，我们都人为或者约定俗成地将其划分为阳性或者阴性。并且根据语言学上的规定，有时要根据阴阳性来选择不同形式上的配合，例如名词、形容词、过去分词等都要跟所修饰的成分进行配合。例如，下文中粗体字的部分就是根据所修饰的成分进行了阴阳性的配合：

此外，语法上所说的性也不总是和它们的生理上的性别相一致。在法语中，没有生命的东西只有genre，并没有sexe。在德语中，常有一些用来描述年轻女性的词（Fräulein，Mädchen）却是语法上的中性。有时候，一些单词在一种语言中是一个性，但在另外一种语言中，却是另外一个性。例如，“月亮”（la lune）这个单词，在法语中是阴性的，但是在德语中却是阳性的，“太阳”(le soleil)这个单词，在法语中是阳性的，但是在德语中却是阴性的。

不管是genre这个词或者genre social这个词，它们都是作为sexe的替换词身份出现的，只有genre或者genre social才能准确定义社会学范畴内的性别。但是这两个词的使用好像是专家们的特权，并没有真正渗入到日常大众的生活中，这也许是因为性别的社会学范畴和生理学范畴是不可分离的。社会性别的差异和生理上的差异是错综复杂，难以厘清的，从这个角度来说，也许sexe这个词比genre更具有一些优势。

语言与性别的研究是一个既古老又年轻的课题，说它古老是因为在语言学的领域，有关语言与性别的差异的研究至少可以追溯到17世纪，那时的语言学家们注意到男女语言上存在着差异，但是却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这方面的研究都处于零散、不系统的状态。说它年轻是因为直到20世纪60年代，随着女权主义的兴起和社会语言学的发展，西方语言学家才开始对性别与语言的关系进行了深入、系统的研究，而我国起步得更晚一些。性别的差异对语言的影响是不可能消除的，这就决定了语言与性别研究具有更重要的现实意义，其研究结果对我们的社会生活、人际交往、教育教学和文学艺术创作等方面起到重要的作用。而这一切的研究都起步于我们对sexe和genre这两个词的了解。

注释

① 这句话是医生哈利·本杰明（Harry Benjamin）（1885-1986）所说,他本人被认为是世界上第一位研究变性现象的学者.

② 这句话是《女性新问题》(Nouvelles Questions féminist)杂志的主编克里斯蒂娜·戴尔非(Christine Delphy)所说,她同时也是法国国家科学研究中心(C.N.R.S)的主任.

③ 参见维基百科.

④ 参见《小罗伯特词典》（Le Petit Robe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