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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骑到底 比利牛斯的高山之路

2018-10-18芒刺

户外探险 2018年10期
关键词:爬坡赛段卡斯

芒刺

从比利牛斯山区回来一周后,我特意骑车去爬了一趟妙峰山,就在我奋力摇车时,一个瞬间意识到,半天一座山的往返与那7天里发生的故事对比,完全没有意义。

“7天,7个赛段,骑行766公里,累计爬升超过20100米,去不去?” “哪儿?”

“法国南部,比利牛斯山区。” “走起。”

{仓促上阵}

飞行、转机、转车,经过近18个小时的辗转,我们终于抵达位于法国波城的赛事起点,确认车手信息、强制装备检查、领取赛事物资,拆箱装车调试,该走的流程一样不少。要参加这样一场规模宏大的比赛并不容易,它不是我们在周末说走就走的城郊骑游,也不是去某个车迷节或嘉年华玩一场中短距离的单日赛,它很遥远,遥远到某些路线只在环法转播中看着pro车手们骑过,遥远到单是看着7个赛段的路书与海拔图,便已经手心出汗、心率加速。空气中流动着一种独有的、混合着紧张焦虑又兴奋躁动的气息。

Haute Route,意为高山之路,于2011年组织了一场阿尔卑斯山区的公路7日赛,这一届的 Haute Route总距离720公里,累计爬升超过17000米,汇集了加利比耶山、伊左阿尔山、阿尔普迪埃等众多环法比赛路线上的高难度爬坡。组织方的CEO Remi Duchemin在回忆中向我们感叹道:“志愿者和保障力度都不够,整个过程精神都高度紧张。”不过精彩的路线、良好的口碑让他迅速建立了信心,凭借法国深厚的骑行文化底蕴,Haute Route逐渐在多处区域播下种子,从大西洋彼岸的美国科罗拉多洛基山,到临近北极圈的挪威,从阿尔卑斯到比利牛斯再至多洛米蒂山区,甚至连阿曼、墨西哥都有了Haute Route,每个地点都堪称精华,无论3日赛或是7日赛,也无论参与其中的车手们身处何处,这些线路均有一个共性——爬坡,无尽的爬坡,能够将每一根末梢神经都刺激通透的爬坡。而在这其中,比利牛斯山区的7日赛堪称最难,没有之一。

我已经完全记不清上一次正经参加公路大组赛是何年何月了,虽然我始终热爱骑行,但在生活中,甚至已经懒得再骑着公路车去郊区撸个上百公里和爬坡,更多的是骑着死飞到处穿梭。确定参赛时,Haute Route比利牛斯留给我的时间仅仅两周,而在那之前,我还在备战一场60公里的越野跑比赛——用在跑步上的时间远超过骑行。在参加完第一赛段的路线说明会后,我觉得自己有点像受到惊吓炸了毛的猫。

{艰苦开局}

第一赛段的路线沿波城周围展开,线路最长,难度中等,前9.9公里出城路段不计时,但集团出发就拉起35公里/小时的速度。混在285名车手中间很是新奇,新奇于四周的车手们个个身材匀称、肌肉结实,看谁都很pro,也新奇于其中不少鬓角斑白的大叔大爷级车手们的轻松自如。

然而就在我滚动眼珠新奇地扫射四周时,计时开始了,不断有车手加速突出,大集团迅速分裂成数个小集团,没跑出去5公里,突然掉链了,就在挂链条这几十秒里,被无数车手超过,重新上路再看身后,已然没有多少车手了。我跟一个瑞典大姐Maria轮流领骑了10公里,终于能看到一个由十几名车手组成的小集团,我努力加速,却总差十几米瞪眼追不上,码表上的时速显示为48,最终,还是Maria的一波更強势的加速追上了他们,我跟着Maria后轮的尾流,堪堪吊在这个集团的尾部。国外业余车手都这么疯吗?那一刻我只觉得头盔上顶着一个大写的“懵”。

只要能跟住集团,前方就有车手破风,可节省些体能。不过在抵达50公里处的补给站之前,一路缓上,让慢热型的我还是略显挣扎,然而就在分神撕密封袋打算磕几颗乳酸丸的当口,我掉出了这个集团十几米,再想追,无论如何也抓不住他们了。身后看不到其他车手或小集团,只得孤独得骑行着,掉速掉得令人心慌。同时,我也低估了低温的威力,气温只有16℃~18℃,路线一直位于山的北侧,也没有太阳,我只戴了臂套但没穿腿套,风寒、湿寒持续攻击着,以至于在抵达补给站下车时,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拉伸并不能让这些伤害得到多少缓解,出站时,我的朋友撸卡斯示意我要跟上他,因为17.7公里,5.8%的爬坡开始了。Labays是我们7天中要爬的第一座山,它差点把我击毁。事实上我根本无法跟住撸卡斯的爬坡节奏,没多久,冷得僵硬的股四头肌便开始痉挛。下车拉伸,再爬坡,又痉挛,再下车拉伸,继续爬……这17.7公里,忘记了多少次这样的重复。

狼狈不堪地通过Labays山顶,又抵达Bouesou山顶(同时也是第二补给站)没多久,已经能看到收容车上来了,然而我并没有在意,这为第二天的不愉快埋下了伏笔。最后的Marie-Blanque山路9.7公里,坡度7.2%,但它位于山的南侧,阳光开始温暖着身体,状态好转,也开始建立起完赛的信心,“只想快点到达终点啊”,我的愿望无比迫切,临计时点前最后3公里,居然是一个路书没有标注的爬坡,这让我初步品尝到了“不怀好意”的彩蛋。

{愚蠢的态度}

首赛段的强度引发了当晚边大嚼牛排边啜啤酒的我们持续热议,李陶按自己计划的时间完赛,全场倒数第九,撸卡斯倒数第八,我倒数第四。使用52/36-11/29,如此大齿比的添麟没能完赛,以至于他不得不重新购买了替换的大飞轮,还得租一只配套的后轮……

第二赛段起手便是近40公里的缓慢抬升,之后环法赛中著名的HC级大坡Aubisque(奥比斯克)压迫而来,再之后的两座山,已经不做多想了。前一晚的冰啤酒让撸卡斯打嗝不止,根据他的描述,是为换季受凉,需嗝满三日。这一天我们相约同行,奥比斯克绵延不绝的山路四周坦荡空旷,草甸夹杂着缤纷野花洒满山体,牛群散落其间,一派避世田园的所在,然而爬坡的苦楚已无法让我再多赘述,直到曾为2014环法爬坡路线之一的Hautacam(欧塔坎姆)最后6公里爬升,最后一处补给站,我先于撸卡斯进站并出站,刚出去二十多米发现水壶没装水便折返回来,此时收容车将我和刚蠕动到补给站的撸卡斯一并拦下,告之我们被关门了。

我和撸卡斯曾一起参加过很多次骑行活动,凡是参与过的活动或比赛,虽然无法对比强度,但关门这种事情绝无可能。是啊,今天我们已经骑了114公里,爬了3座山,眼看最后6公里你把我关门?瞬间功亏一篑的耻辱与愤怒传遍全身,我大声质问着收容小姐姐裁判,试图解释我折返回来的原因,并且早于我出站的另两名骑行者不超过半分钟,为什么关我们?我迁怒于撸卡斯没有仔细翻译给对方听,更迁怒于他似乎压根儿就是想放弃最后这一点路程,没有任何争取的意向。虽然他最终向我略作解释了小姐姐口述的收容规则,但时间又流逝了,那一刻我明白了,即使再强行出发,也无法在要求的弹性时间内,抵达山顶终点了。

撸卡斯质疑我为什么耍小孩子脾气,但愤恨与懊恼,的确贯穿于我的每寸血管、每根神经,返回卢尔德驻地的收容车上,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的脸色比铁青还要加上三个灰度。一路上几乎没有与撸卡斯再做任何交流,曾经一起在贡嘎越野骑行时历经洪水泥石流道路塌方建立起的莫逆之交,在那段时间也变得尴尬起来。

嚼着羊排和披萨的晚餐时分,关于关门时间和赛道难度成为议论的焦点,我和撸卡斯冰释前嫌,一致认为,过往的悠闲活动实际上令我们养成了一种闲散惯性,三个补给站,我们还偷偷抽烟,慢悠悠吃喝,总共耗费了五十分钟,这可都是在计时区间内的,却从未引起我们的注意,长距离爬坡路段,也毫无进取心,感觉到了舒适区极限就停车歇会儿,被关门的第二赛段给我们生动得上了一课。

“哥们,这真不是骑游,是一场真刀真枪,必须迫出自己极限的比赛啊。”

“如果不浪费那些无谓的时间,关门这事儿还真轮不到我们呢。”

我开始为自己玩笑般又愚蠢的骑行态度自责不已。露天餐桌旁,是川流不息的一群群旅行者和来朝圣的宗教信徒,清透的河水奔腾致远,谈论结束,我觉得自己从心脏到眼神都变了。

{像职业车手那样骑行}

“Ride Like a Pro”,本就是Haute Route向所有参赛者提出的倡议,也希望大家以此为目标。从第三赛段开始,我要求自己必须严肃和认真,像职业车手那样骑行。

这两天的路线也堪称经典,特别是要正反各爬Tourmalet(图尔马莱)一次。传奇的图尔马莱,自1910年开始便登上了环法的舞台,迄今为止,也是被使用最多的爬坡路线。它地处比利牛斯山区的核心地带,周边还有丰富的山路可供选择(继续虐车手),它也是比利牛斯山区通车公路的最高山口,对于公路爱好者而言,简直就是一条朝圣之路。

在山面前,没有赢家,它只赋予两极—要么喜极而泣,要么悲悯至极,于我,就是要与自己抗争到底。每天发车后,就开始全力咬住所能跟上的小集团,我不再关注心率,也不再关心码表上的数字,更不会在补给站空耗时光,我只在乎自己的前轮与前方车手后轮的间距,每每遇到缓坡快要难以为继掉队时,就咒骂自己必须再凶狠一点。我知道自己补给充分,身体可以承受,不必去理会双腿酸痛的尖叫,不将自己推向极限,终究只能空留余恨和苦涩。

汗水模糊了镜片,艳阳下的天地与山体似乎只剩下蓝绿灰三种色彩,形成一道简约而严峻的风景,以及自然独有的三元色。漫长的大坡需要把控自己的节奏,却又将我的思绪引向纷乱的辩证命题,懦弱与勇气,懈怠与努力,危险与安全,错误与正确。高山可以把环境与人体本身划分成简洁的两类,我想要我的生活也有这样清晰的线条,生活的重点也可以如此简单,就像车轮下这蜿蜒致远的山路一般。

{渐入佳境}

Saint-Lary Soulan(圣拉里苏朗)小镇是我们大家最喜欢的地方,不仅由于它是今年环法第十七赛段的终点,还得益于冬季雄厚的滑雪产业,我们入住了家庭式公寓,物资采购也非常便捷。街角的家乐福满足了制作中餐计划的大部分食材与调料。没错,我们已经受够了甜腻腻的法式早餐和尴尬的西餐。煮、炒、炖才能让嘴和胃聊以慰藉。也要感谢为我们担当后勤保障与法语翻译的雅璐,正是她的努力才使得我们的参赛有了坚实的保障。

23公里、爬升1400米+的第五赛段是个人计时赛,相对“休闲”,一个明显的感觉是,经过几天被高山反复揉搓,身体变强了,同时也证明,身体机能在逆流中的适应力相當强大。没有酸痛是不可能的,但这并不妨碍我每晚认真地给肌肉按摩舒缓膏,再滚上半小时的泡沫轴。

Haute Route从不代表“容易”二字,在高温暴晒的第六赛段,出门便是10公里10%的爬升,紧接着漫长的下坡与起伏路,最后还有两座高山在等待。挂在睫毛上的汗珠从没停止过,爬坡时我甚至索性摘掉近视镜,每公里的坡度提示牌已经无足轻重了,7%、8%还是9%、10%,反应在车轮上就是一个字:干。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努力骑过车啊,感觉连汗毛都在代谢着乳酸。

山路大部分时候是静谧的,偶有鸟鸣划破沉寂,越是向上,越能洞悉海拔赋予植被的泾渭分明,燥热逐步被清凉通透取代,细小的溪流声带着灵动的节奏,骑行爬坡对我们来说似乎可以代表着搜寻崭新的存在方式,经历是无法预料的,在缓慢的爬升中,这种感觉更为直接,更为真实,以生活中从来没有做到过的方式,通往高山之路是既影响思想,也影响身体的一种环境——每一次用力踩下脚踏,你是不同的你。

彩蛋天天都有,我们已经习惯了被路书“忽悠”,比如第三赛段最后,16.7公里,平均坡度只有4.4%,本应很轻松对不对?实际上前10公里都是2%~3%的小缓坡,偶尔还有一点下坡舒缓一下较劲的双腿,但到了最后6公里,坡度全都超过10%,有借必还,山路是不会讲道理的。这一天也是一样,Peyragudes(佩拉古德)山顶非常开阔,它也是一个著名的滑雪度假胜地,在山路回弯处,我几乎已经看到了终点拱门,然而就在最后300多米直面它时,才发现坡度已经超过了17%,这样的坡,在公路车领域称之为“爬墙”。掌声与鼓励声遍布路旁,推车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推车,浑身紧绷至最后一刻,令人深刻体验到榨干最后一丝体能又放飞自我的快感。

后来才得知,最后的那道“墙”,是库尔舍维勒机场跑道的一部分,也是电影007《明日帝国》的取景地,这彩蛋还真是惊喜。

最后的第七赛段以一个20公里的长下坡为欢喜开局,再通过唯一一个11.8公里、6.7%的大爬升,接着骑行90公里回到波城。那是久违的持续速度感,逐步远离大开大合的山川,迂回在阡陌田园,这7天里,撸卡斯、李陶、添麟和我都有一至两次没有完赛的情况出现,事实上在这之前,我们已证明能够扛住所有这些艰苦与逆流,只是如果开始时,我们能够正视与重视这是一场不开玩笑的比赛的重要性,那么……当然,严峻不会给予那么多如果。Haute Route不止于最终计时点,而在于对待这份热忱究竟报以怎样的认真与努力。

比利牛斯让我端正了骑行态度,而Haute Route组织流程的专业度也令人印象深刻。比如7日赛中每两天会转场一次,赛前报道注册时,每位车手都会配发一只90升的拉杆包和一个背包(带有参赛号码牌),转场时只需要将行李塞进拉杆包留在酒店,即有专人负责转运至下一个驻地,而小包,则用于装当日比赛后需要的随身物品,发车前寄存,终点即可领取,从无差错。另外,MAVIC的技术支持尽心尽力为每台出现故障的车辆解决问题,每一个赛段都会有35台摩托车负责指挥路线,安保、医疗以及媒体保障,合理的补给站设置、收容车、路牌以及赛后预约按摩服务构成了完善的参赛条件。联想到国内丰富的高山资源,非常期盼Haute Route能来到中国,耕耘出“Ride Like a Pro”的多日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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