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玲

（四川外国语大学，重庆 400031）

高等教育竞争力是某个国家或地区的高等教育适应经济社会发展需要的能力，是在不同空间维度比较时所具有的相对优势，以及在高等教育国际化背景下参与国际竞争的基本能力。随着全球性知识经济的深入发展，世界各国在建设创新型国家的进程中，都在不约而同地强调提高本国的科技创新与转化能力和高等教育竞争力水平。作为当前新兴经济体的代表，“金砖国家”的国际影响力日渐提高，在经济增长、产业转型与升级方面对全球的贡献力与日俱增。因此，“金砖国家”的高等教育发展与人才培养水平开始受到世界关注。本文利用主成分分析法，基于《全球竞争力报告2015-2016》的数据，对除南非之外的四个“金砖国家”高等教育竞争力水平进行实证研究，以期为我国制定高等教育发展战略提供决策参考。

一、高等教育竞争力内涵界定

“竞争”一词出自《庄子·齐物论》，文中提到“有左有右，有伦有义，有分有辩，有竞有争，此谓八德”。西晋玄学家郭象将“有竞有争”注解为“并逐曰竞，对辩曰争”。“并逐”意指赛跑，而非对抗；“对辩”则是指直接相对的争斗。由此可见，中国传统意义上的“竞争”意味着比赛、角逐、争辩、争执。而在《辞海》当中，“竞争”是指“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和别人争胜”。从更为宽泛的社会学意义讲，竞争是指“某个或多个生命体或团体组织，为了各种利益或达到一定目标，与其他生命体或团体组织进行竞争或角逐的行为”。

基于对竞争的理解，可以将“竞争力”理解为“两个或多个生命体或团体组织在竞争过程中展示出的综合能力”。而在由WTO组织编撰的世界贸易通用的术语汇编《贸易政策术语辞典》当中，“竞争力”被定义为“某一个企业或者某一个部门或整个国家在获得经济效益上不会被其他企业、部门或者国家所打败的能力。”美国哈佛大学迈克尔·波特（Michael Porter）教授是国际竞争力领域的旗帜性人物，他在20世纪80到90年代之间先后出版了四部与竞争力相关的著作，分别提出了“国家竞争优势模型”来诠释国家竞争力，“5种竞争作用力模型”来诠释产业竞争力，“价值链”理论来诠释企业竞争力，形成了囊括国家、产业、企业三类竞争力的国际竞争力理论框架。［1］

中国人民大学成立的竞争力与评价研究中心研究组在《中国国际竞争力发展报告》中提出，“国家竞争力”这一全新的概念是在经济全球化发展过程中出现的，可以用来衡量一个国家政治、经济、社会等要素持续性发展的整体竞争能力，是指一个国家在全球经济的大背景下，与其他国家的竞争力相比较，其财富增加值和民众生活水平持续增长的能力。［2］主要包含国家经济实力、基础设施、企业管理、国际化、政府管理、金融体系、科学技术和国民素质八个指标。实际上，这八项指标都与高等教育紧密相连，而科学技术和国民素质是现代高等教育最本质的内容。

本文将“教育竞争力”界定为“一个国家在与其他国家比较时，综合教育投入、教育运行与教育产出等因素，通过比较得出的相对优势和能力”。与此相应，“高等教育国际竞争力”是指一个国家或地区的高等教育机构在人才培养数量与质量、科学研究水平等方面满足经济社会发展需要的程度，是在不同空间维度比较时所具有的相对优势，以及在高等教育国际化背景下参与国际竞争的基本能力。

二、高等教育竞争力评价指标的选择与计算模型

（一）高等教育竞争力评价指标的选择

国内外学者及研究机构对高等教育竞争力评价指标进行了广泛研究，其中杨丽君和王萍（2007）提出，高等教育国际竞争力是由教育基础、教育主体、科学研究和教育投入四个维度组成，并构建了高等教育国际竞争力的指标体系［3］。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国际比较教育研究中心“中国教育竞争力的国际比较研究”课题组（2012）构建了高等教育发展水平和贡献两个维度，12项分指标的高等教育竞争力评价体系，选择53个国家进行高等教育竞争力评价与排名，并分析了中国高等教育竞争力的机遇与挑战［4］。国际上，世界经济论坛（WEF）开展的《全球竞争力报告》和瑞士洛桑国际管理学院（IMD）推出的《世界竞争力年鉴》，都将高等教育纳入国家竞争力评估之中，并设计了相应的评价指标。其中，《全球竞争力报告》自1980年以来经过三次指标调整，而2007年的指标体系（沿用至今）采用了更广泛的评价内容，包括制度、基础设施、劳动力市场效率、健康与基础教育、高等教育与培训、创新等十二大支柱。［5］

根据对高等教育竞争力内涵的界定，本文选用《全球竞争力报告》各支柱指标中的15个分指标作为高等教育竞争力的评价指标，具体包括高等教育入学率、教育系统的质量、数学和科学教育的质量、管理学校的质量、学校的网络接入、专业培训服务的可用性、教师培训的广度、创新能力、科研机构的质量、在研发上的投入、大学企业合作研发、政府对高新技术的投入、可用的科学家和工程师、专利及应用、知识产权保护。这15项指标涵盖了高等教育竞争力的各个方面，足以用于代表高等教育竞争力的指标体系。考虑数据的易得性，本文采用《全球竞争力报告2015-2016》的数据来比较分析巴西、俄罗斯、印度和中国四个国家的高等教育竞争力水平（见表1）。

表1：巴、俄、印、中四国高等教育竞争力各指标得分与排名

（二）基于主成分分析的评价模型

主成分分析是将多个指标变量进行降维，得到少数几个综合指标，然后用较少的新变量代替原来较多变量，进而达到“简化问题”目的的一种研究方法。当综合分析高等教育竞争力水平，寻找一国高等教育竞争力的各种影响因素时，因素之间如果相互影响，则表明两个因素所表达的信息有重叠的部分。如果采取直接减少变量个数，则会导致有效信息丢失和不完整的问题产生。主成分分析法既能减少参与数据建模的变量个数，同时也确保信息不大量丢失。

本文采用主成分分析法构建高等教育竞争力评价模型，主要分为八个步骤为：

第一步：对“巴俄印中”高等教育竞争力的原始指标数据进行标准化处理，将原始数据转换成标准分数。统一原始变量量纲，以便在统计分析时能均等地对待每个原始变量。

第二步：计算相关系数矩阵。利用积差相关法计算每两个原始变量间的相关系数，得出标准化后数据的相关系数矩阵。

第三步：计算特征值和特征向量。利用雅可比法求解特征值，依从大到小的方式将特征值排列，再将每个特征值代入相应的齐次线性方程，求出特征值对应的特征向量。

第四步：计算主成分贡献率及累计贡献率。主成分筛选累计贡献率达85%－95%的前m个特征值对应的主成分，忽略其他主成分，实现降维的目的。

第五步：计算每个原始变量与每个主成分间的相关系数，以获得原始变量在主成分上的载荷，作为解释主成分的依据。

第六步：根据主成分载荷矩阵和原指标标准化数据，计算巴俄印中的主成分得分。

第七步：利用主成分的特征值计算各主成分对应的权重。

第八步：通过主成分得分与主成分权重，计算各国高等教育竞争力的综合得分。

基于主成分分析法构建高等教育竞争力评价模型，对原始指标进行降维处理，不仅有利于简化问题，去除原有指标的重叠信息，而且有利于评价各国高等教育竞争力的整体情况，用数据说明一国高等教育竞争力的综合水平。

三、研究结果及分析

（一）四国高等教育竞争力描述性分析结果

通过对表1中各指标的排名值分析发现，在15项高等教育竞争力指标中，中国有8项指标排名第一，包括在研发上的投入、对高新技术的投入、数学和科学教育的质量、创新能力、科研机构的质量、大学企业合作研发、可用的科学家和工程师、专利及应用。印度有4项指标排名第一，包括教师培训的广度、教育系统的质量、学校管理的质量、知识产权保护水平。俄罗斯有3项指标排名第一，分别是高等教育毛入学率、教育系统的质量、专业培训服务的可用性。巴西没有任一指标排名第一。

1.俄罗斯与其余三国高等教育毛入学率相差较大

高等教育毛入学率能够直观表示出高等学校在校生数占相应学龄人数的比例，是高等教育规模的直接体现。［6］从数量上看，金砖国家高等教育规模与世界其他国家相比占有绝对优势，其中中国的高等教育入学人数全球排名第一，高等教育机构数量全球排名第二，印度高等教育机构数量全球排名第一，入学人数全球排名第二。中国和印度由于人口基数原因而表现出高等教育规模庞大，但是高等教育毛入学率却不高。巴西的高等教育教育毛入学率与中国和印度差别不大。俄罗斯高等教育毛入学率为76.1%，全球排名第18位，远远高于包括我国在内的其他金砖国家。

中国、印度、巴西高等教育毛入学率较低，这从三国高等教育发展历史传统中可以出找原因。直到20世纪80年代，中国、印度和巴西的高等教育仍然与社会阶层密切相关，延续培养政治精英和技术精英的传统，毕业生大多进入政府、国有企业、大学和研究机构工作。大学教育属于精英教育，与欧洲和日本1965年前、美国1940年前的高等教育理念完全相同。1990年，巴西、印度和中国共有850万学生进入高等教育机构学习，而此时的美国大概有1300万大学生。在高等教育毛入学率上，四个国家1990年时的高等教育毛入学率情况如下：巴西仅相当于美国1935年的水平，印度仅相当于美国1920年的水平，中国仅相当于德国、法国等欧洲发达国家1930年的水平，中国当时仅有3%到4%的适龄人口进入大学学习，入学人数只占印度的1/3。

虽然进入20世纪90年代后，随着最新一轮世界高等教育规模扩充浪潮的到来，金砖国家通过大学扩招、建立私立高等教育机构、建立附属学院等一系列的方式不断扩大高等教育规模，高等教育毛入学率也有明显增加，但是由于中国和印度两国的人口基数庞大，速度提高较为缓慢。同时，金砖国家的高等教育普遍存在质量不高、毕业生就业难等问题，限制了高等教育毛入学率的快速增长。因此，高等教育毛入学率的提升必须以提升高等教育质量为前提，用更加优质的高等教育资源吸引更多中学毕业生。

2.四国高等教育质量表现均不佳，中印好

高等教育质量包括教育系统的质量、数学与科学教育质量、管理学校的质量、创新能力、科研机构质量等指标。中国与印度在高等教育质量方面与俄罗斯和巴西相比，占有绝对优势，而巴西明显落后。如在教育系统质量上，印度全球排名43位，而俄罗斯排在82位，巴西排在132位；在数学与科学教育的质量上，中国排在49位，巴西仅排在134位。中印两国近年来一直努力摆脱“规模大而质量低”的局面，从政策上加大对高等教育质量的重视，两国颁布的高等教育发展规划与政策均将提升高等教育质量作为重要内容，推动了本国高等教育的发展。

但是从总体上来讲，金砖国家的高等教育质量集体表现均不佳，仅有大学与企业合作研发这一项指标尚可，中国排名为32，其余多数指标排在四、五十位之后。究其原因，随着高等教育规模的扩充，金砖国家高等教育系统内部两极分化严重，仅有小部分的精英人士进入优质的高等教育机构，而绝大部分学生进入低成本的大学或学院。非大学的高等教育机构和无需选拔便能入学的私立高等教育机构处处皆是。2009年，中国250万本科毕业生中，有210万毕业于低成本高等教育机构；印度230万毕业生中，有220万毕业于低水平高等教育机构；俄罗斯114万毕业生中有100万毕业于低水平高等教育机构；巴西80万毕业生中有70万毕业于低水平高等教育机构。工程和计算机专业更是如此，这些专业中毕业于精英大学的学生为极少数，而大部分来自于非精英大学。

3.中国政府更加重视科技创新

在金砖国家当中，中国高等教育有8项指标排名第一，包括在研发上的投入、对高新技术的投入、数学和科学教育的质量、创新能力、科研机构的质量、大学企业合作研发、可用的科学家和工程师、专利及应用，均与科技创新相关。特别是对高新技术的投入指标排名全球第9位，在研发上的投入指标排名23位，表明中国在科学研究、创新上的投入已进入世界前列。

根据国务院制定的《国家中长期科学和技术发展规划纲要（2006-2020年）》，我国将提升自主创新能力、建设创新型国家作为国家战略，十多年来，我国的创新型国家建设已经取得了一些成绩。根据最新的《2016年全国科技经费投入统计公报》显示，全国共投入R&D（研究与发展）经费15676.7亿元，比上年增加1506.9亿元，增长率为10.6%，其中，企业的投入比重占到77.5%；科技进步的贡献率已经达到了56.2%。投入力度和科技进步贡献率的增长速度是令人欣喜的。同时，专利数量也取得较大进展，2016年我国的专利申请受理量达到133.9万件，比上年增长21.5%；有效发明专利保有量115.8万件，位居世界第三，PCT国际专利申请受理量超过4万件。［8］此外，《国家创新指数报告 2016-2017》显示，中国国家创新指数排名提升至第17位，比上一年度提升1位，成为仅次于欧美等发达国家，唯一进入全球前20位的发展中国家。

（二）四国高等教育竞争力统计性分析结果

对高等教育竞争力各要素描述性分析后，本文根据得分值和排名值两种数据，运用主成分分析法，对巴西、俄罗斯、印度、中国四个国家的高等教育竞争力水平作实证研究和综合性评价，以了解“金砖国家”高等教育竞争力相对水平。

1.按得分值进行比较

按高等教育竞争力评价模型的计算方法，对得分值进行标准化处理，可以得出特征值、贡献率和累积贡献率（见表2）。

表2：按得分值计算的主成分特征值、贡献率和累积贡献率

主成分个数提取原则为前几个主成分的累积贡献率达到80%-90%时，就可以确定主成分个数。由表2可以看出，前3个主成分累积贡献率达到100%，因而主成分个数为3。主成分1、2、3的权重分别为54.624%、33.679%、11.698%。根据原始数据和相关系数矩阵，可以求得原始变量在主成分上的载荷矩阵，进而得出各主成分的计算表达式，还能够直观显示出四个国家对应的各主成分得分和综合得分值（见表3）。

表3：按得分值计算的四个国家各主成分及综合得分

根据“四个国家”主成分值及各主成分对应的权重，计算四国高等教育竞争力的综合得分，其中印度得分为0.250006，中国得分为0.514423，巴西得分为-0.95542，俄罗斯得分为0.190993。四国高等教育竞争力的综合得分排名顺序为：中国第一，印度第二，俄罗斯第三，巴西第四。

2.按排名值进行比较

按各指标的排名值进行比较分析四个国家高等教育竞争力发现，四国间也存有一定的差异可通过主成分的特征值，贡献率和累积贡献率来体现（见表4）。

表4：按排名值计算的主成分特征值、贡献率和累积贡献率

前3个主成分的累积贡献率达到100%，根据主成分提取原则，仍然提取3个主成分。根据贡献率，得出计算主成分1、2、3的权重分别为54.390%、34.708%、10.903%。根据主成分载荷，计算主成分得分，可得出各主成分和综合得分值（见表5）。

表5：按排名值计算的“金砖四国”各主成分及综合得分

根据主成分权重及主成分得分，计算四个国家高等教育竞争力综合得分。印度得分-0.14117，中国得分-0.76079，巴西得分0.824515，俄罗斯得分0.077442。排名值为负向指标，分值越大，排名越低。因此，四个国家高等教育竞争力的排名顺序为：中国第一，印度第二，俄罗斯第三，巴西第四。综合上述结果，无论是采用指标得分，还是采用指标排名，中国的高等教育竞争力水平在四个国家中居于首位，印度排名第二，俄罗斯排名第三，巴西第四，统计分析结果与描述性分析基本一致。

中国高等教育之所以取得较大成绩，原因在于政府在世纪之交将提升本国高等教育竞争力、建设世界一流大学列为重要事项。1999年，中央政府颁布了《面向21世纪教育振兴行动计划》和《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深化教育改革全面推进素质教育的决定》，“985工程”“211工程”等配套政策也相继出台。2012年5月，中国政府启动“高等学校创新能力提升计划”，着力提高高等教育质量。2015年10月，国务院出台《统筹推进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总体方案》，提出“到本世纪中叶时，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的数量和实力进入世界前列，基本建成高等教育强国”的目标。在刚刚公布的《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三个五年规划》中，也将“提高高校教学水平和创新能力，推进有特色高水平大学建设”作为“十三五”时期高等教育改革发展的重点。

四、结论与建议

“金砖国家”的经济社会发展状况是当前国际学术界的热点议题。本文以《全球竞争力报告》为数据源，选取报告中关于高等教育竞争力的指标及其对应数据，对“金砖国家”高等教育竞争力水平进行了描述性的比较分析。同时，运用主成分分析法，对巴、俄、印、中四国的高等教育竞争力水平进行了实证研究，不仅从总体上了得出“金砖国家”高等教育竞争力的相对水平，同时也为高等教育竞争力的评价研究探索了一种新的量化研究方法。

中国近年来的高等教育质量提升取得了可喜成绩，中国的高等教育竞争力总体水平在“金砖国家”中位于前列，但中国高等教育“大而不强”的局面并没有根本改变。展望未来，中国高等教育竞争力应在保障规模基础上走质量提升之路。一是始终把高等教育竞争力作为国家竞争力的基础，这是由于知识经济时代的国家间竞争已从资源与规模的竞争转变为创新能力与高素质人力资源的竞争所决定的。二是继续提高高等教育规模与全民受教育水平。中国的高等教育毛入学率目前为26.70%，远不及同为金砖国家的俄罗斯。三是加大信息化等方面的基础设施建设。我国在学校网络接入水平上与俄罗斯有一定差距，而网络设施建设已成为信息化时代提升高等教育质量的基础性工程。四是加强知识产权保护立法，增强国民的知识产权保护意识。在知识产权保护、教育系统质量、管理学校的质量上，中国高等教育整体落后于印度。五是继续推进产学研结合，形成更多高质量创新型成果。相比欧美发达国家，中国高等教育在上述领域仍存在着明显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