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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现代汉字结构系统中几个基本概念的思考

2018-10-10行玉华

中国科技术语 2018年4期
关键词:部件汉字

摘 要:汉字学界根据对汉字结构系统中“基本元素”的各自理解,分别提出“偏旁、字素、字符、构件、形素、部件”等重要概念。各概念所指内容与所在层次,有不同,有交叉,也有重叠,可以进行部分整合,建议将“部件”作为现代汉字结构系统描述的主要概念。

关键词:汉字,偏旁,部件

中图分类号:H12;C04 文献标识码:A DOI:10.3969/j.issn.1673-8578.2018.04.009

Abstract: Chinese character scholars have proposed several important concepts such as “偏旁、字素、字符、构件、形素、部件” based on their respective understanding of the “basic element” in modern Chinese character structure system. There are differences, intersections and overlaps among the connotations of these multilayered concepts. Meanwhile, these concepts can be partially integrated, and this paper suggests that “部件” be used as the main one.

Keywords: Chinese character, Chinese character component

引 言

系统是由相互作用、相互依赖的若干部分有序结合而成的,是具有特定功能的有机整体,而且这个有机整体又是它所从属的更大系统的组成部分。“汉字是个庞大的符号系统”[1],“是书写汉语的第二性符号系统”[2],汉字结构内部的基本元素在组合上的规律性、系统性正是汉字得以不被间断沿用至今并能很好地承担记录汉语职能的根本保障。“基本元素”的理解和定义,是现代汉字结构系统描写及现代汉字教学的重要基础。

目前,学界对于汉字结构系统中“基本元素”的理解略有不同,相关概念主要有“偏旁、字素、字符、构件、形素、部件”,各自所指内容与所在层次,有不同,有交叉,也有重叠[3-7]。如此一来,在教学实践中对同一汉字进行结构分析,分析角度不同,得出的拆分结果数量也不同。如表1中汉字“声”和“黄”依据“字素”分析,就只包含1个结构成分,即“声”和“黄”;根据“字符”“部件”分析,便可拆分出2个结构成分。“照”“催”做结构分析,也是可以拆分出不同数量的结果。那么,哪一种拆分内容和数量更有利于理解和分析汉字的结构系统,这些不同概念之间的相互关系又如何,哪种概念更适合描述“基本元素”,这些值得我们去思考。

再者,目前使用最为广泛的“部件”,在实践中,也有问题存在[8-10]。根据《现代常用字部件及部件名称规范》所列部件,我们对现代常用汉字①进行拆分的过程中,遇到“多种拆分”“无法全部拆分”“结构层级不清”“不成系统”等多个问题,如表2所示。

“真”和“辞”根据《规范》出现两种拆分结果:“直+八/十+具;舌+辛/舌+立+十”;“侯、育、弃、流、祭、舆”根据《规范》出现不可全部拆分的结果:“亻+*+矢;*+月;*+廾;氵+*+;+*+示;*+车+”;“老、考、孝”字形接近,根据《规范》,其拆分结果不同,系统性不强;观察“朵、没、设”的拆分发现,一些基础部件虽然组配汉字能力强,但在其部件内部其实可以再做拆分,或拆为两个成字部件,或一个非成字部件、一个成字部件,拆分后的对待关系明确,如“殳”由“几”和“又”构成,类似的还有“糸”由“幺”和“小”构成,那么这种具有包含关系的部件在拆分时当如何处理呢?这种现象的存在是否说明系统不严密,层级不清呢?再有“敲、餐、站”中的“攴、歺、占”,虽然从理据看“歺”的象形整体性最强,作为完整部件很合理,但从字形平面结构来看,三者都是上下结构,都是由“”和成字部件“口、又、夕”构成,而且都具有表字义或字音的功能,但根据《规范》其拆分结果竟不同,等等。

就此,基于操作实践中遇到的问题以及对现代汉字结构系统描写的思考,有必要对相关概念及“部件”问题进行简单梳理和探讨。

一 相关概念

1.偏旁

“偏旁”术语早在唐宋时代就已出现,如唐代颜真卿《干禄字书序》:“偏旁同者,不复广出。”宋代姜夔《读书谱》:“然柳氏大字,偏旁清劲可嘉,更为奇妙。”偏旁是自然存在的,是对汉字平面一次性分解而获得的一级结构单位,获得偏旁的过程,实际是创造合体字的逆过程。也就是说,在合体字创造过程中,偏旁实际已经客观存在,只是在汉字教学实践中因需要而产生。所以,偏旁是汉字结构认知的直接单位,是字构层面的概念,处于汉字中间结构层次的顶层,反映汉字音义系统。如“鸿”的偏旁是“江”和“鸟”,虽然“江”本身又包含两个偏旁,但那是“江”字本身的组成成分,而在组成“鸿”时“江”是以一个整体参与的,其中的“氵、工”与“鸿”没有直接的音义关系。但传统所谓的“偏旁”也有自身的局限,即只适用于对合体字进行分析。

2.字符

“字符”是结构汉字的符号,苏培成提到“研究汉字的形体结构要区分造字法与构字法。造字法指的是字源的分析,构字法指的是现状分析”[5],构字法旨在说明现代汉字形体结构的组合规律,在构字法研究中,根据第一级部件与整字音义的关系,字符可分为意符、音符和记号。“字符”概念及分工的提出,有利于现代汉字构字类型的描述,也有利于汉字内部结构与语言对应关系的解释。与“偏旁”相比,可以很好地解释“独体表意字”和“独体记号字”两种情况。

3.字素

“字素”的概念最早是李圃提出来的,李圃把字素定义为“汉字中形与音、义相统一的最小的造字单位”,而把不一定具备读音,但构字时意义稳定的造字单位称为“准字素”[11]。孔祥卿等把字素定义为“汉字系统中形与音或形与义相结合的构字单位”[12]。“形与音或形与义相结合的最小的构字单位就是基本字素。基本字素有成字字素和不成字字素。”其实,“字素”是模仿“音素”“语素”而来的概念,文字是记录语言的符号系统,文字记录语言的单位是词,文字记词的方法有两个,通过语音来记词的是表音文字,通过语义来记词的是表义文字,表音文字的基本元素是字母,字母是形音結合的最小单位,字母成词后才有意义,比如“a”是一个字母,也是英文的一个词,不定冠词;表义文字的基本元素叫“字素”(也有的称作“字元”或“字根”),那么字素就应该是形义结合的最小单位,字素成字后才有读音,不成字的字素没有读音,比如“山”“宀”都是形义结合的最小单位字素,但是“山”可以单独成字,“宀”只能作表义偏旁。成字再参与构字时转化为偏旁,声旁的读音来自于成字的音。

4.构件和形素

“构件”是汉字构形学提到的核心概念。王宁提到:“汉字的构形单位是构件(也称部件)。当一个形体被用来构造其他的字,成为所构字的一部分时,我们称之为所构字的构件”,“把汉字进行拆分,拆到不能再拆的最小单元,这些最小单元就是汉字的基础构形元素,我们称之为‘形素,也就是基础部件”。比如“话”的形素和基础部件都是“讠、千、口”,“例”的构件“亻、歹、刂”。王宁从“结构”和“功能”角度出发,根据汉字构形元素——构件(也称部件)的构意情况,将其分为“表形构件、表义构件、示音构件、标示构件”四类[13]。构形元素是直接进入构形的最小单位,也是汉字结构中表义的最小单位,在一定程度上体现汉字的构意。构形元素的分析和展现是培养学习者系统观念的关键,也是汉字能否被快速正确辨识的关键。

5.部件

部件是字形层面的概念,是对汉字多次分解而获得的末级结构单位,是从视觉角度出发拆分出来的相对独立的笔画结构块儿,具有人为规定性。汉字在由古至今的形体演变过程中,通过形体讹变、省简、增繁等方式产生了一部分突破构形理据,与已有构形偏旁相同或相似却又不具备偏旁构形功能的笔画块。由此,面对现代汉字体系的结构系统集成,依据汉字理据存在的偏旁,已不能全面适应和解释汉字发展的需要,于是部件概念从另一个层面分析入手,很好地解决了汉字结构分析的部分内容。

上述概念,偏旁是分析合体字得到的单位,不能用来分析独体字,因此不能作为汉字结构系统的基本元素;字素是形义关联的最小单位,与音义没有关联的符号则不具备字素的资格。比如“音”从形体上看,是由“立”“日”两个符号上下叠置而成,但是,这两个符号与“音”的音义都没有关联,既不是成字“立”“日”转化而来的偏旁组字,也不是有意义的字素组合成字,因此,“音”就是汉字系统的一个基本元素——字素。这样的分析与形体分析相矛盾,虽然逻辑上很清楚,但容易造成混乱,所以在描写现代汉字结构时不可取。“字符”“构件”“部件”的概念所指相同,但是“字符”有两个层面的意思,一是指词的符号即字本身,一是指结构汉字的符号,而“部件”或“构件”所指更明确,更便于汉字结构系统的描述。相比而言,“部件”更通用一些,使用“部件”这一概念作为汉字系统的基本元素对汉字的结构系统进行描述也更便利清晰,同时在描述分析中,“部件”不可取代“偏旁”,也保留“偏旁”的概念,用来对合体字做直接构字层面的分析和说明。

二 “部件”问题

1.基础部件的判定

“部件”概念最适于现代汉字的结构系统描述,部件逐层组合构成整个汉字系统,其中处于底层的最小单位,即不可再做拆分的部件称作“基础部件”。目前由于对部件大小的界定认识不一,以及对基础部件的判定不清,无论是信息处理还是汉字教学,在部件拆分时都存在很多的分歧和矛盾。1997年国家语委发布《信息处理用GB13000.1字符集汉字部件规范》,以GB13000.1字符集中的20 902个汉字为拆分对象,列出了汉字拆分的原则和方法,制订了包含 560个部件的《汉字基础部件表》。2009年教育部、语委发布《现代常用字部件及部件名称规范》,对《现代汉语常用字表》的3500字逐个进行部件拆分、归纳与统计,形成了包括514 个部件的《现代常用字部件表》,介绍了部件名称命名规则和部件表使用规则。二者在字符集对象、部件数量、划分标准、拆分目的和部件分组上均有所不同。考虑前者为后者的规范性引用文件,所以在处理理据或形与源问题上是一致的,字形符合理据的要进行有理据拆分,无法分析理据或字形与字理矛盾的依形拆分,即都体现了“从形出发”的原则,确定以《现代常用字部件及部件名称规范》作为拆分现代常用汉字主要依据。但在具体拆分过程中,遇到了“多种拆分”“结构层级不清”“不成系统”等问题,且从拆分结果可知,现行部件规范中存在着少数有待商榷之处,如“弟、欠、去、辛、京、角、色、具、直、乒、乓、风、老、仑、舌、穴、攴、歺、今、殳”等部件作为基础部件是否妥当,可否考虑再拆分,哪一种拆分更有利于统一研究和应用;面对少数无法进行拆分的汉字,是否应该增加部分基础部件,如“、、、、”等;在部件形体上没有区别,是否可以整合,归一处理,如“艹(贲字腰)”与“艹(草字头)”。

2.基础部件的层级及应用

部件组合汉字的类型可分为平面结构和层次结构两种。平面结构是两个或以上直接部件一次性组合成字,各部件处在同一层面,如“器”是五个部件在一个层次上直接组合成字;层次结构则是部件和部件分层次,组合成字,如“谓”是“田”和“月”先组合成“胃”,“胃”再与“讠”组合成“谓”。

在对汉字进行拆分时,有的汉字作为整体不可拆分,有的汉字只可拆分一次,有的汉字可多次拆分,直到拆到基础部件为止。拆分出来的基础部件,我们称之为一级部件,由一级部件构成的部件为二级部件,由二级部件构成的部件为三级部件,由三级部件构成的部件为四级部件。

就此,我們对现代常用汉字进行拆分,得出基础部件即一级部件478个(其中21个部件“亻、扌、氵、忄、、讠、钅、灬、刂、、王、犭、衤、、爫、饣、、、礻、巛、肉”没有单独计数),由一级部件构成的二级部件515个,由二级部件构成的三级部件66个,由三级部件构成的四级部件2个。其中可以作义符的部件229个(不含22个变体),包括一级部件171个,二级部件56个,三级部件2个;可以作声符的部件737个,包括一级部件213个,二级部件460个,三级部件62个,四级部件2个;可以作记号的部件287个,包括一级部件234,二级部件49个,三级部件4个。从汉字部件的分布来看,各级部件数量虽不在少数,但层次清晰,并不复杂零乱。

三 结 语

“偏旁”“字符”属于汉字字构层面,处于汉字中间结构层次的顶层,反映汉字音义系统。“字素”是最小造字单位,反映的是汉字形义关系,成字字素参与构字后转化为偏旁。“部件”一方面是字形层面的概念,是对汉字多次分解而获得的末级结构单位,是现代汉字结构拆分的单位,包括一级部件、二级部件、三级部件等。在对部件的功能进行分析时,一个部件或部件组合可能是一个偏旁,也可能是一个字符或字素。另一方面,“部件”也称“构件”,如此“字符”“构件”“部件”三个概念事实上所指相同,但是“字符”有两个层面的意思,“部件”或“构件”则所指明确,更便于汉字结构系统的描述,其中的“构件”没有“部件”通用。从这两方面来看,“部件”这一概念作为汉字系统的基本元素对汉字的结构系统进行描述也更便利清晰。

据此,笔者认为虽然围绕汉字结构“基本元素”提出的概念各有所指,各有不同角度,但过多的概念会带来教学和操作上的混乱和不便。建议在现代汉字结构系统描写中主要使用“部件”概念,之后再做不同层面的具体分析,如此更符合科学统一的分析要求以及汉字教学规律中的易操作原则。

注释

① 《通用规范汉字表》一级字表3500字、《常用字表》96字和《六级常用汉语字表》6字,共计3602字。

参考文献

[1] 李大隧.汉字的系统性与汉字认知[J].暨南大学华文学院学报,2006(1):13-21.

[2] 王宁.汉语、汉字与中华文化[R]//第二届语言学与汉语教学国际论坛大会报告,2016-07-03.

[3] 高家莺,范可育,费锦昌.现代汉字学[M]. 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3.

[4] 黄伯荣,廖序东. 现代汉语[M].增订5版.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

[5] 苏培成.现代汉字学纲要[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4:55-63

[6] 李运富.汉字学新论[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

[7] 苏培成.二十世纪的现代汉字研究[M].太原:书海出版社,2001.

[8] 苏培成.现代汉字的部件切分[J].语言文字应用,1995(3):52-55.

[9] 苏培成.汉字的部件拆分[J].语文建设, 1997(3):10-13.

[10] 行玉华.信息处理用汉字部件规范和汉字教学用部件规范之比较[J].南开语言学刊,2016(2):115-124.

[11] 李圃.字素理论及其在汉字分析中的应用[J].学术研究,2000 (4):102-110.

[12] 孔祥卿,史建伟,孙毅.汉字学通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

[13] 王宁.汉字构形学讲座[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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