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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亚文化的抵抗与收编

2018-09-27蒲成

今传媒 2018年7期
关键词:青年亚文化抵抗风格

蒲成?

摘 要:青年文化是一种特殊的亚文化类型,对它的研究历程,可简要地指出芝加哥学派、伯明翰学派、后现代主义这三个路标。英国作家安东尼·伯吉斯的小说《发条橙》描述的正是一位亚文化青年是怎样反叛社会,又是如何回归到社会日常生活的全过程。本文以伯明翰学派的理论资源来简要地阐述青年亚文化的抵抗和收编问题,最后认为在当下信息化、全球化的时代背景下,青年亚文化的抵抗与收编也有了相应的新变化,这是我们可以继续研究的一个问题。

关键词:青年亚文化;风格;抵抗;收编

中图分类号:G12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8122(2018)07-0074-02

在任何时期,青少年首先意味着各民族喧闹的和更为引人注目的部分。——埃里克森(美)

青春期这个概念在18世纪前是不存在的,在前工业社会“青年”一词的所指也是不明晰的,它仅是指一段时限不确定的持续年龄段,真正把青年当做一个有影响力的社会群体,直到18世纪70年代后期才出现,我们今天意义上的“青年”概念是近代工业化、现代化进程的产物。

随着青年群体的日益凸显,对青年的研究也在进行。芝加哥学派最早注意到移民群体中的青少年犯罪问题,他们采用民族志的研究方法,对移民中的青少年群体进行深入的长期观察,贡献出一批在“越轨社会学”和青少年犯罪问题上有影响力的成果。随后对青年及青年文化的研究重心,转移到了伯明翰学派,伯明翰学派在青年亚文化的研究上成果丰硕,他们在研究中突出强调了“阶级”的维度,认为战后英国社会形形色色的青年亚文化正是工人阶级青少年群体反抗主流中产阶级文化的表现,这种仪式抵抗有革命的意味但却有致命的局限,那就是这种抵抗仅是一种符号学意义上的反抗,仅仅是能指上的抵抗,是对问题的一种想象性解决,根本不能触及支配阶级的根本利益,而且这些青年亚文化还随时面临着被收編的危险。

一、《发条橙》:最激烈的抵抗与最极端的收编

小说《发条橙》展现了青年亚文化的两个极端:抵抗的极端——暴力犯罪,收编的极端——路多维哥式技术。小说的主人公亚力克斯在前半部分简直就是一个小恶魔,拉帮结派、围殴路人、入室抢劫施暴,在一次入室偷盗时亚力克斯失手打死了独居的富裕老妇人,被判入狱14年;后半部分就是对如何收编亚力克斯的描写,着墨最多的就是路多维哥式技术,这个技术宣称可以在两周内将一个危险罪犯改造成具有良好品行的公民,确保他们不会再危害社会,亚力克斯就成为了这项技术的试验品。技术本身的逻辑很简单,就是在行为主义心理学指导下运用电影,通过让受试者长时间的观看暴力、色情、战争等内容,让他们产生反感恶心的条件反射,这种刺激-反应模式一旦固定下来,人就会对暴力、性等刺激产生相应的条件反射,这看上去似乎十分有效地消灭了犯罪动机,但同时人也就被剥夺了选择的权利,被抽空了自我意志变成了一台自动反应的机器。《发条橙》的小说和同名电影在主人公最终结局的处理上有巨大分歧,小说最后亚力克斯偶然遇见了当年的帮派成员彼得,他已经结婚回归到正常的社会生活轨道上,并且即将要有自己的孩子,亚力克斯在这里突然有了想组建自己的家庭并要有一个儿子的强烈愿望,小说的结局预示着小恶魔亚力克斯要回归正常的家庭生活并扮演一个父亲的角色,他将自愿主动的归于平庸,而电影则没有这一段,电影的寓意就变成了我们亚文化的青年英雄亚力克斯遭到了政府的专制迫害,青年朋友们要站起来捍卫我们的权利﹗

《发条橙》首发于1962年的英国,60年代正是欧美学生运动兴起的一代,是迷茫的一代、垮掉的一代,青年亚文化群体层出不穷,摇滚、雷鬼乐、朋克、嬉皮士等都发轫于这一时期。二战后的六十年代正是资本主义世界快速发展的时期,也是东西两极对峙的时期,在这样的大背景下,资本主义世界内部的矛盾被主导阶级极力掩盖,他们否认阶级的存在,意图营造一个无阶级冲突的神话。

二、青年亚文化的抵抗

六十年代形形色色的青年亚文化不仅是一道另类的社会风景,也被认为是一个重大的社会问题,因为这些群体总是和暴力、毒品、性这样的事物相联系,青年群体的亚文化已经对社会主流文化造成了冲击,小说前半部分对这一社会现实做了细致的描述,这已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那么问题就是青年群体为什么要去冲击、反抗社会主流文化呢?

一种解释是世代意识观,认为这是“代沟”的原因,是青年群体和成年群体间巨大的沟通鸿沟造成的。这种观点将青年视为在一个特定年龄段里的混合物,在这个年纪里的人有其特殊的心理和行为机制,他们相互吸引结成团伙,有充沛的精力需要发泄但却没有合适的渠道,所以对他们一方面要加强引导和教育,将他们引入社会主流轨道,另一方面也不需要过多担忧,只要他们安全度过了青年期,进入成年阶段,自然而然就会走上正轨。伯明翰学派针锋相对地提出了另一种解释即阶级结构观,伯明翰学派指出主流文化意图打造一个无阶级只有世代意识的青年亚文化神话,是在掩盖问题,意图消解青年亚文化的斗争性,伯明翰学派引入“阶级”的维度,指出工人阶级的青少年亚文化是阶级冲突与抗争的表现,是工人阶级对文化领导权的争夺。小说的主人公亚力克斯就来自工人阶级,他的父母都是收入微薄的工人,一家人住在条件恶劣的市政公寓里。

60年代伴随工业化、城市化和现代化的推进,消费社会成型,休闲和消费领域成为文化领导权争抢的战场,工人阶级的青年亚文化在其中表现出极大的标出性,形成一个个“刺点”,既是说他们虽然只是整个社会休闲消费领域的一个局部,但却吸引到最多的注意力,而这一过程具有潜在的颠覆性和革命性,因为只要这些亚文化群体有能力完成自身的意义生产,将这些注意力转换为影响力进而就能获得文化领域的话语权和领导权,这正是主流文化所担忧的结果。此外,在伯明翰学派的后来研究中“种族”维度被重视起来,认为黑人文化正是那个年代许多亚文化群体的文化根源,对“种族”维度的强调也是对当时西方社会严重的种族矛盾的关切。

青年亚文化对主流文化的抵抗集中体现为一种“风格(style)”的抵抗。迪克·赫伯迪格在《亚文化风格的意义》一书中,详细记述了摩登族、朋克、嬉皮士和雷鬼乐等亚文化的风格表现以及对这些风格的解释。这种抵抗很激烈,引起了广泛的注意力,但这种抵抗策略有巨大的缺陷,根源就在在于形形色色的青年亚文化的抵抗只是能指层面上的,它并没有完整的所指意义上的挑战,这就致使一方面青年亚文化无法对吸引到的注意力进行转换,缺乏自身的价值话语体系,青年亚文化的潜在的革命能量自始至终都未能转换为社会现实;另一方面也给了主流文化可乘之机,主流文化编撰出一套对青年亚文化的解释话语强加在它身上,迅速抢占形形色色的能指风格下的所指解释,青年亚文化就遭受到釜底抽薪式的打击。

三、对青年亚文化的收编

青年亚文化从它诞生之日起就面临着主流文化的各种收编,因为即便是风格层面上的抵抗也有引发革命颠覆的潜在可能,这是支配阶级和主流文化所不能容忍的。

主流文化如何收编青年亚文化呢?主要途径有两条:意识形态收编和市场收编。意识形态收编由支配阶级和媒体共谋完成,当青年亚文化开始传播时,主流文化和媒体就竭力给它贴上一个标签,意图就在于将这些青年亚文化同社会越轨行为相联系,让人们形成一种刻板印象,进而引发社会的道德恐慌,一旦这种普遍性的社会恐慌产生,社会的大多数自然就会站到主流文化一方,青年亚文化也就被孤立成了少数,这就意味着亚文化的传播本身就被主流文化所支配。学者霍华德·贝克在《局外人》中就指出:“异常者和异常行为是通过强有力的社会控制机构给他们贴上“异常”的标签而被创造出来的。”意识形态收编还有另一种表现形式就是回归家庭,他们竭力将亚文化青年和他们的家庭加以正面或负面的报道,让社会公众认为一个青年追寻某种亚文化是因为他的家庭的关系,这其实是对世代解释的应用。总之不论怎样,意识形态的收编就是要把青年亚文化和产生它的社会历史语境相脱离,将它归因到年龄、代沟、家庭这样的社会原因上,把它描绘成造成社会道德恐慌的民间恶魔,让社会公众对他们畏而远之进而把他们孤立起来,经过持续不断地重复这样的过程,最终达到收编的目的。

市场收编的本质做法和意识形态收编一样,就是把青年亚文化和产生它的特定的社会历史背景相脱离,只是实现途径不一样而已。不同于官方和媒体的大加贬斥,市场对于风格另类的青年亚文化经常是大加褒扬,将其宣传为个性、艺术、天赋、潮流……,当市场开始这么做的时候,亚文化的抵抗风格就变成了市场的消费风格,亚文化已经脱离了产生它的特定的语境,成为了供出售的商品,一切抵抗的意味都被追逐潮流的消费逻辑所取代。

四、结 语

伯明翰学派代表了青年亚文化研究的一个高峰,在青年亚文化的抵抗与收编的议题上贡献出许多有价值的观点,他们吸收许多前人的研究成果如:葛兰西的文化领导权,巴尔特的符号学深层结构分析的方法,艾伯特·科恩的“问题解决”假说,霍华德·贝克的“标签理论”,斯坦利·科恩对青年亚文化群体被贴上“民间恶魔”这一标签和主流社会的“道德恐慌”间深层关系的研究成果等等。同时伯明翰学派对阶级和种族维度的强调也打开了新的研究领域,强调了青年亚文化所内含的政治斗争性,解释了主流文化对青年亚文化收编的具体做法,但伯明翰学派的研究也有其盲点,如对女性维度的忽视,青少年中的女孩在青年亚文化中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我们不得而知;还有就是在青年亚文化的收编研究中,我们清楚了支配机构、媒体和市场资本等力量是如何运作来收编青年亚文化的,但却忽略了在这一过程中,青年亚文化群体本身的能动性,他们绝不是消极被动地等着被收编,收编与反收编中的复杂的动态的关系被忽视了。

青年亚文化的研究在伯明翰学派之后进入到一个后现代主义时期,在当今全球化、信息化的时代背景下,已有的对青年亚文化抵抗和收编的研究结论,是否还适用于已经变化了的情况呢?例如在Web2.0时代,人人都有麦克风都可以在互联网上发出自己的声音,传统的支配机构与媒体合谋关系不成立了,那么贴标签似乎就成了一个不能完成的任务,任何一种青年亚文化群体都可以在网络上找到生存空间和发声渠道;但另一方面互联网使得市场和资本的力量被放大,至少在中国的互联网上商业和娱乐占据了最显要的位置,网络上的青年亚文化很快就会被娱乐大潮所裹挟,迅速转变成消费风格,其本身的内涵和语境被完全消解沦为文化快消品。所以在变化了的新情况下,青年亚文化的抵抗和收编应该是也有了相应的新变化,这是我们可以研究的一个问题。

参考文献:

[1] (英)安东尼·伯吉斯.王之光译.发条橙[D].译林出版社,2016.

[2] 胡疆峰.亚文化的风格:抵抗与收编——伯明翰学派青年亚文化理论研究[D].首都师范大学,2007.

[3] (美)迪克·赫伯迪格.陆道夫,胡疆峰译.亚文化风格的意义[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1-5.

[4] (英)斯图亚特·霍尔.托尼·杰斐逊编.孟登迎.胡疆峰.王蕙译.通过仪式抵抗:战后英国的青年亚文化[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15.

[5] (法)罗兰·巴尔特.赵克非译.明室——摄影札记[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4:58-64.

[6] 趙毅衡.符号学原理与推演[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6:278-285.

[7] 孙英春.跨文化传播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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