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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与现代、现实与想象的融合

2018-09-20韦白

诗歌月刊 2018年3期
关键词:古典语境诗人

韦白

在当代诗歌的地理上,平顶山诗群以其整齐的实力,正日益为诗坛所瞩目。张永伟作为其中较为活跃的一员,正以他特有的诗学风格渐渐地步人优秀诗人的行列。我最初为他的作品所吸引,是在我刚上网小久的诗生活网站上。他的诗,以极其细致的观察和干净简洁的语言,很容易吸引人们的眼球,而细品之后,更是意味绵长,令人回味。而令人称奇的是,他的诗在温和、质朴的外表下,更有一种小损坏清新感的成熟。

现代诗歌确实挣扎在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的夹缝中。很多诗人提议要重视中国诗歌的“中国性”。事实上,有的诗人在提“中国性”的时候,完全将其等同于中国传统文化,在诗歌层面上完全等同于“中国古典诗歌”,而完全无视当代新诗有别于古典诗歌的写作技巧和创作理念。确实,当下的诗人,立足的正是一个传统已经失去,西方文化中的“现代性”日益渗透,而真正属于当代中国的思想体系并未确立的混乱语境下。具体到诗歌上,我们把传统诗歌的方法机械地应用到当下诗歌的创作中,显然行小通(确实有一些人仍在做这种徒而无功的事),而将西方的诗歌方法照搬照抄地挪进当代诗歌中也会㈩现相应的问题。在我的印象中,较好地将古典诗歌的一些因素运用到现代诗歌的创作中,有四川的柏桦(柏桦强调的是一种古典的“意韵”)和哑石(哑石的某些诗作中,将一些古典的用词挪用到现代的语境中,产生了意想小到的效果),香港的廖伟棠,另外还有台湾的诗人洛夫,是做得较好的。在整个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全方位地引进西方模式的当下,哪怕只是部分地复活古典诗歌的意境也是极其艰难的。

我花费如此多的文字,谈论了“中国性”这个字眼,确实是为了回应张永伟诗歌带给我的一种思索。不知是什么原因,平顶山诗群(如张杰、张永伟、高春林等,甚至還有森子的某些作品)的诗歌中,我确实读到了一种柏桦提及的“古典诗歌的意韵”之类的东西。这种“意韵”是作为背景存在的,他们的语言一点也小显得古板,思维也具有相当的“现代性”,而在他们的语言背后,又确实浸透了一种真正的“古典意韵”。当然,这种“意韵”是改造了的,是与当代语境相适应的。请看下面这首《在颛顼陵前》:

天高路小。

浮云颓白。

风雨过后,沙土。树木。

鸟雀。荒草。牲畜。昆虫。

不高不低。

一群游人,半信半疑。

古道今途,愈走愈远。

读到这样的作品,我很自然地想起“枯藤/老树/昏鸦川、桥流水人家/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之类的古典诗词,那意境的洗练、开阔和清淡,有着异曲同丁之妙。但永伟并非要复活那古典的意趣,而是对其进行了“深加丁”,他选取的不是极富古典气韵的“枯藤/老树”之类的东西,而是现代语境下的一些寻常、卑微、枯燥的东西,如“沙土/荒草”还有“牲畜”之类的,这与这个“去魅”后的现代社会症候中的冷漠、混乱、犹疑相一致,我们读到的恰恰是“现代性”。而这首诗的背后,却又对那消逝了的“古典性”表示了缅怀。当然,这并非永伟最富有特征性的作品。我只是举这个小小的例子,说明永伟是如何处理传统与现代的关系的。

如果说永伟巧妙地处理传统与现代的关系保证了作品的品格和深度,那么他处理细节的能力和精确人微的刻画,则保证了他作品的“人气指数”和“受关注的程度”。他与我一样,特别重视视觉经验,并希望让自己的幻觉徜徉在现实与非现实之间。他是一个写自己生活经验的诗人,他强调客观地反映物质世界,也就是说他关注存在更甚于关注语言与技巧,虽然他的语言-和技巧也是那样的出色。当然,他小单纯是一个客观主义者,他的作品含蓄、蕴藉,在客观的外表下,有着强烈的主观性,只是这种主观性是通过沉默与暗示来完成的。首先,我想谈谈他描述事物的客观性时的精确和细致-请看下面这节诗:

我擦窗框上的

灰时,麻雀来了。

它们谷壳儿般

不起眼,落在树枝上。

——《小事物》

短短四行,写出了作者的状态、麻雀(包括大小、形态)、树枝,整个的画面一目了然,且简洁至极,就像一幅古代的静物画。

永伟并不是一味地直陈事物的外观,而是在对事物外观的刻画中,糅进了个人的情感和想象。只是由于这种情感是经过冷处理的情感,且通过想象的加工而使其出现了某种程度的变形,或者说“超现实化了”。他在《苹果树》中这样写道:

看着它,听见了自己的

呼吸和心跳。我没有完全明白的

字,忽然俯身于我耳畔:

傻瓜,你再看看。再看看。

当我领悟,它们一个个

跃出窗口,高于星月。

这里,他先是凝视苹果,但看着看着,苹果不见了,飞上了天空。这是生命里的一个出神的时刻,被他准确地捕捉而成为一幅使人心动的、美丽的童话(永伟的许多作品中呈现了童话般的奔放和天真)。又比如:

冬日的阳光,暖和地照着,

母亲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在想,柳树大爷是否已变成了

一条鱼,在麦地下游着。偶尔

像个孩子,吐上来几个水泡,

——《给柳树大爷写首诗》

这节诗完全是白描,但描写的并不是现实,而是“想象的现实”,或者说“伪叙述”,这是一种想象的直解,是一种幻化了的倾诉,比那种直截了当式的倾诉要形象得多。

张永伟在处理具体事物时,既有史蒂文森式的“印象主义”,又有弗洛斯特式的“自然主义”和詹姆士,赖特式的“超现实主义”。这是以西方诗歌为参照系,进行横向的比较而言。史蒂文森式的“印象主义”的作品,在永伟的作品中是很多的,这里就小列举了。

将感受进行深层的意象处理后再进行编码的写作方式(这是詹姆士·赖特和罗伯特,勃莱的“超现实主义”的核心方法),在永伟近来的写作中也初具端倪,如近作《梅花城堡中》:

黑色的灯,比太阳还耀眼。

大家走着,在没有路的路上,偶尔

停下来,听一听,穿过铁丝网的风。

你躺在深夜的树下,听梅花,

和冬天开片的声音。月亮像一个倒空的鱼篓,

悬挂在乌有的城上。

而与中国传统诗歌的比较中,我们可以看见苏轼、王维等诗人的影子。当然,这种简单的对比,有使永伟诗歌简单化的嫌疑,但有时我也想,那种西方诗学的批评方式,对解说带有传统风韵的作品时,确实有明显的失语之感。

在当下诗歌日益平面化的“潮流”中,永伟是少数的、没有消解“深度”的写作者,他的写作正日益呈现出独特的个人风格:细致而小琐碎、浑厚而小艰涩、亲切而小随意。他近期的作品,正朝着更加开阔和更加自南的方向迈进,既超越传统和现代、现实与想象,也超越当下的“知识”与“口语”之争。他所作的努力,不仅对他自己,也对整个当下的诗歌写作,提供了一种有益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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