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刚

导语：在日本，一种名为“扒金库”（Pachinko）的弹珠机可以说是最受欢迎的赌博项目，虽然日本政府希望通过“赌场法”的设立拉动日本经济增长，但这种做法或许让国家走上了一条亡国之路。

7月的日本国会正式通过了备受争议的《综合度假区建设法》。该法共251条，其中第39条至230条全部是有关允许在日本国内设立赌场的规定，因此也被称为“赌场法”。根据该法，日本今后可在全国范围内最多建设三处包含赌场的综合度假区，首个综合度假区预计于本世纪20年代中期开业。而赌场经营者除了要缴纳法人税以外，还要向日本中央政府和所在地地方政府缴纳赌场收益的30%。这部“赌场法”的通过，意味着开设赌场在日本正式合法化。

尽管日本民众对赌场解禁普遍感到不安，但日本政府仍一再强调综合度假区“有助于增加外国游客”“能够给旅游、地区振兴、创造就业带来巨大效果，是引领日本成为旅游发达国家的原动力”。由此来看，日本计划建设的综合度假区尤其是其中的赌场瞄准的对象是外国游客，这一点从相关法律规定便可见一斑。“赌场法”规定，日本人每周可以进入赌场3次，每28天可以进入10次，每次进入时需要付6000日元（约合人民币370元）的入场费。而对于外国人，则完全没有规定次数限制和收费要求。

不过，日本国内对于包含赌场的综合度假区究竟能带来多大的经济收益说法不一。甚至有观点认为，从现实来看，日本政府是为了赌博产业的利益需要才推出了“赌场法”，赌场所瞄准的对象也并不是外国游客，而是日本当地人。

法律禁赌的日本却是赌博大国

尽管日本自古以来就禁止赌博，现行《刑法》还专门设有“赌博罪”，日本国内也不存在正式的赌场，但赌博现象在日本不仅从未被禁绝，而且颇为盛行。究其主要原因：一是因为赌博习俗由来已久，二是因为赌博具有相当广泛的社会基础，三是因为存在多种合法的变相赌博。

赌博在日本究竟起源于何时，至今尚未明瞭。一般认为，其源自占卜、神判、竞技等活动。按照这一观点，赌博在日本可谓历史悠久。至少在中世纪，赌博已盛行于日本。近代以后，赌博在更是得到蓬勃发展。二战结束后，日本出于国家复兴和增加财政收入的需要，将本属于赌博活动的赛马、赛艇、赛车和赛自行车列为了所谓“公营竞技”的合法博彩项目，并分别制定了相应的特别法予以规范。目前，在日本国内的37个都道府县共有97处公营竞技场所。虽然自上世纪90年代日本泡沫经济崩溃以来，这四项公营竞技的形势也大不如前，但近几年仍保持着较为稳定的市场规模。日本经济产业省的统计数据显示，2016这四项公营竞技的总收入约为4.96万亿日元（约合人民币3048亿元）。此外，如果再加上同样被视为赌博项目且市场规模更大的弹珠机和老虎机，以及抽奖、麻将、扑克牌、地下赌场等其他形形色色的赌博形式，日本可谓是名副其实的赌博大国。

而赌博上瘾问题则从另一个侧面佐证了日本是赌博大国的事实。日本厚生劳动省公布的抽样调查数据显示，在4685名调查对象中，有158人患有赌瘾，占比为3.6%。据此推算，日本全国患有赌瘾的人数可能在320万人左右。相比之下，在德国、法国、加拿大等欧美发达国家，类似数据基本在0.2%—2%之间。日本赌隐患者的比重不仅明显高于欧美发达国家，甚至还高于博彩业合法的新加坡和澳门地区。其中不乏一些骇人听闻的故事，2010年日本相扑界爆发大规模涉赌丑闻，经日本相扑协会调查，在该协会所属的987名成员中，有76人承认参与赌球、赌牌、麻将等赌博活动。日本舆论普遍认为，这一丑闻使得被誉为日本国技的相扑运动蒙羞。而作为赌隐患者的相扑选手贵斗力忠茂后来坦言，自己曾将几乎所有的收入都用于各种赌博活动，最后总共输掉了约5亿日元，导致自己因债台高筑而一度想要轻生。2011年，日本造纸业巨头、大王制纸公司的董事长井川意高因涉嫌“特别渎职罪”被捕，其被发现为了筹措赌资前往美国拉斯维加斯和澳门地区等地进行豪赌，擅自挪用公司资金高达105亿日元。

而日本的赌瘾问题主要要归咎于遍布日本全国各地的弹珠机和老虎机。在日本的赌瘾患者中有近八成为玩弹珠机和老虎机上瘾者。

起源于日本的“扒金库”：日本赌徒的最爱

在日本，一种名为“扒金库”（Pachinko）的弹珠机可以说是最受欢迎的赌博项目。据说，“扒金库”的起源是有奖品的投币式游戏机，发明于上世纪20年代的日本名古屋，当时是儿童的娱乐项目。30年代，“扒金库”开始作为成人的娱乐项目迅速发展起来，日本的第一家“扒金库”游戏厅也出现于当时。二战期间，“扒金库”游戏厅曾被全面禁止运营。二战结束后的1946年，“扒金库”获得解禁，后来逐渐又成为日本社会的大众娱乐项目之一。

按照日本政府的说法，“扒金库”是一种“游技”即“靠技巧取胜的游戏”，不同于赌博等“靠运气运气取胜的游戏”。因此，“扒金库”被认定为所谓“风俗产业”并由《风俗营业法》予以规范，这也是“扒金库”在日本合法存在的依据。但从本质来说，“扒金库”实际上就是一种赌博项目。

虽然《风俗营业法》禁止“扒金库”游戏厅使用现金或有价证劵作为奖品，也不得回收顾客获得的奖品，但“扒金库”游戏厅却以钻法律空子的“三店方式”变相进行现金赌博。“扒金库”的玩法就是，人坐在弹珠机前，手控发射装置中连续弹射出的钢珠，钢珠在掉落过程中会碰到钉子、羽毛毽、旋转物等各种障碍。只要钢珠落进“获奖孔”，即可获得相应数量的钢珠。因此，进入“扒金库”游戏厅的顾客会先用现金“租用”钢珠作为筹码，然后开始游戏。顾客在赢得钢珠后，可以在游戏厅内换成指定的“特殊奖品”，然后再把它们拿到开设在游戏厅附近的“特殊奖品”回收点，通过出售“特殊奖品”的形式来套现。而被回收的“特殊奖品”则会重新回到游戏厅，开始新一轮循环。显然，这种迂回的“三店方式”丝毫没有改变“扒金库”的赌博性质。对此，日本政府却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方面是因为，“扒金库”的可观收益是日本国家税收的一大来源。另一方面，“扒金库”也是深受许多日本人喜爱的“娱乐休闲”活动，令他们乐此不疲。

根据日本警察厅的调查统计，虽然日本国内的“扒金库”游戏厅数量自1996年以来一直在持续减少，但截至2017年底，日本全国仍有1.05万家“扒金库”游戏厅，而弹珠机和老虎机的数量与以往相比并没有太大变化，总计约有443.68万台。而日本公益财团“日本生产率总部”在今年7月发布的《休闲娱乐白皮书2018》显示，近年来，由于智能手机的普及等原因，“扒金库”游戏厅的顾客人数呈逐年减少趋势，但2017年全年仍达到900万人次。在市场规模方面，2017年日本全国所有“扒金库”游戏厅的总收入约为19.54万亿日元（约合人民币1.2万亿元），约占当年日本整个休闲娱乐市场规模（69.93万亿日元）的27.94%以及日本国内生产总值（546.5万亿日元）的3.57%。由此可见，赌博产业在日本的分量之重。

赌博救经济亦或赌博亡国

从观念来说，日本民众一般认为，赌博会助长不劳而获、一夜暴富的心理，赌博问题不仅有损于文明健康的勤劳美德，还很可能诱发偷盗、抢劫、诈骗、打架斗殴等违法犯罪活动，会给整个国家和社会造成重大危害。这也是为何日本各大主流媒体的民意调查均显示，对于“赌场法”的反对之声明显大于赞成之声。有看法認为，即使开设赌场确实如同日本政府设想的那样，具有拉动日本经济增长的效果，但这种经济增长也是建立在给许多人们及家庭带来不幸的基础上，并不值得肯定。从长期来看，赌博产业之弊远大于其利。

在日本已经是名副其实的赌博大国且赌瘾问题如此严重的情况下，日本政府本应认真思考如何采取措施来努力减少赌瘾患者，现在反而对“赌场法”寄予厚望，意图通过解禁赌场来进一步激活赌博产业，由此只会导致更多的人误入歧途。这不禁令很多日本民众担忧，如果今后赌瘾问题加剧蔓延，日本很可能陷入攸关国家生死存亡的危机之中。